燕明戈寄了書信給百溪老人,百溪老人說自己如今沒有再教導孩子的興致了,這是婉言謝絕收燕珂為徒的意思。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燕明戈自己的武功在當世已算頂尖,自行教導燕珂也不是不可,只是如果燕珂去了百溪老人那裡,或許會有更高的造詣。
燕明戈知道百溪老人身上的蠱毒,師娘想了許多法子都治不好,前幾年突然說有望治好,但百溪老人元氣大傷。
這些都是衛柔在書信中提到的,言語間諱莫如深,還讓他跟潛龍山書信來往就行了,莫要輕易上山。
燕明戈猜測可能是百溪老人又看破了什麼命數,這命數跟他或者說是燕家有關,還會牽扯上潛龍山。
能讓百溪老人這般忌憚,顯然是個無解的局。
所以這些年,他們一直都沒去潛龍山。
但是近日,探子帶回消息,說慕行風死了。
自從長公主一黨被連根拔起後,三皇子那邊就沒什麼動靜了。
南疆人擅巫蠱之術,三皇子在那邊也不是那麼容易立穩腳跟的。他師父百溪老人曾有一次跟南疆大祭司交手,中了蠱毒,多年未解。
為了三皇子手中的軍隊能在南疆休養生息,日後卷土打回中土,慕行風定然獻出不少計策,這才讓三皇子在南疆的權勢慢慢大了起來。
不過慕行風若是再多活幾年,興許他還真會忌憚。
慕行風一死,三皇子在南疆的發展勢頭必然會慢下來。
如今大昭也經不起戰亂了,哪怕這是一個打擊三皇子的絕佳機會,沈琛也不會開戰,兩方都在努力壯大自己。
慕行風被三皇子以國公之禮厚葬。
對於慕行風的死,燕明戈談不上傷感,但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師門之中,慕行風一直都是最聰明的,永遠一副病怏怏、溫和無害的樣子,但下一刻卻可能讓你死無葬生之地。
準確來說,他跟慕行風沒什麼過不去的深仇大恨,後面成了這般老死不相往來,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衛柔的事,以及他們都各為其主。
得到慕行風的死訊,他本想提筆書信一封,寄去潛龍山,想了想,又放下了筆。
師父肯定能算到慕行風的大限之日,至於讓不讓衛柔知道,師父師娘他們應當自有考量。
燕明戈點了一炷香,在院中對著南方拜了三拜。
師兄弟一場,自此也算是了斷這份緣。
***
潛龍山。
三月時節,山上的桃花都開了,細雨如牛毛,浸潤這片土地。
零落的桃花被雨水沾濕,落在新綠的草葉上,山間小路因為走的人不多,並不顯得泥濘。
幾座相鄰的竹樓落在山腰上,在蒼翠的竹林間半遮半掩,恍若世外仙境。
背著雙斧的大漢踏著泥水,走進了這片竹林。
大漢剛走到竹籬笆圍城的院門處,一個梳著雙環髻的漂亮女娃娃就從竹樓中沖了出來。
女娃娃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眼珠子骨碌碌轉,看著就古靈精怪的模樣。
大漢卻在女娃娃眉宇間看到了神似故人的地方。
一個八尺大漢,眼眶竟隱隱有發紅的跡象。
女娃娃站在竹門前,上下打量大漢一番後,見大漢除了背後那兩把斧子,沒再帶其他東西,有些疑惑的問:「你不是君燁哥哥派來給我送東西的嗎?」
「果果,這麼大的雨,你又跑出去了?」竹樓里傳出一道有些沙啞的嗓音,乍一聽以為是個男子,走出來的卻是個婦人。
看到葛洄的時候,衛柔神色就變了變,第一反應是慕行風回來了。
但是葛洄身邊並沒有其他人,這又讓衛柔心中有些不確定。
或者說,她猜到了那種可能,只是下意識的沒往那方面去想。
邁出的腳步不由得頓住了,一時間衛柔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知該問什麼。
果果回頭看了衛柔一眼,跟只小鹿似的蹦蹦跳跳走過去拉住了衛柔的手,指著葛洄道:「娘親,這個叔叔好奇怪啊。」
「果果乖,進屋去找姥姥玩。」衛柔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道。
果果很懂事,看出衛柔許是有話要跟這個叔叔說,就點點頭跑進了竹屋裡。
她沒去找姥姥,而是貓在門後面,打算聽聽他們會說些什麼。
衛柔臉色很不好看,直覺告訴果果,他們可能會講什麼重要的事。
屋外,衛柔看著葛洄,平靜開口:「閣下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主子遺物,托我交給衛娘子。」葛洄回答。
聽到遺物兩個字時,衛柔瞳孔就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
葛洄掏出一塊圓形玉佩,遞給衛柔:「主子臨終前交代,物歸原主。」
衛柔看著這玉佩,水澤一點點漫上眼眶,最後滑落臉頰。
這玉佩,是她曾經贈與慕行風的。
有一年山下爆發瘟疫,她和慕行風奉師娘之命下山行醫救人,控制住疫情後,回山的時候,路過一家玉器鋪子,衛柔一眼就相中了這枚玉佩。
玉佩色澤溫潤,蒼翠欲滴,再適合慕行風不過。
她以為這玉佩很貴,下了大決心買下,結果竟然意外的便宜,她當時以為這真不是什麼好玉,買來送給慕行風後,揚言等以後自己打鐵賺夠了錢,再買一個更好的給他。
慕行風只是笑笑,說這玉便是最好,這麼多年一直貼身戴著。
也是後來,她才知曉,這枚玉佩遠比她當時買下的價格貴,是慕行風當時給鋪子老闆使了眼色,讓老闆便宜賣給她,自己再補上了後面的價錢。
現在玉佩回到了她手中,慕行風是在告訴她,年少無知時的諾言都成了過眼煙雲?
那個人啊,總是知道怎麼讓她難過。
衛柔緊緊握著玉佩,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都死了,還是讓她這麼難過……
果果躲在門背後,看著那個陌生叔叔給了她娘一樣東西,然後冒著半蓑煙雨走上了歸途。而她娘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半響沒再動過。
牛毛細雨似乎變大了,果果怕自己娘親淋久了雨著涼,準備過去叫衛柔回屋來,走出竹屋幾步,卻發現她娘好像哭了。
或許只是紅了眼眶,衛柔在雨地里站久了,已經叫人分不清她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娘親。」果果輕輕喚了一聲,聲音軟軟糯糯的。
衛柔回頭看了一眼女兒,狼狽抹了一把眼,走過去牽起果果的手往屋中走去:「下雨天地濕,別往外面跑。」
果果仰著頭問:「娘親,你為什麼哭了?」
衛柔說:「娘親沒哭,只是被風迷了眼。」
接下來幾天,果果發現衛柔都一反常態的沉默,煉鐵爐那邊也不去了。
果果想讓衛柔開心些,說袁三叔叔又采了好多優質的鐵礦回來,讓她過去看看,衛柔也沒見得打起精神。
果果在衛柔枕邊發現了那枚玉佩,她好幾次看見娘親拿著這東西抹淚,果果覺得一定是這東西讓娘親傷心了,想找個地方把玉佩藏起來,出門的時候卻被門檻絆了一跤。
手中的玉佩摔出去,碎成了好幾塊。
果果頓時慌了,怕衛柔知道了生氣,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伸手去撿那碎掉的玉佩。
衛柔從外面回來恰好看見這這一幕,什麼話也沒說,只蹲下跟果果一起把玉佩的碎片撿起來,放進了一個竹青色的荷包里。
果果以為衛柔會發脾氣,但衛柔一句重話也沒說,只然她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屋拿了個籃子,籃子用布料遮著,果果看不見裡面裝了什麼。
「果果,陪娘親去一個地方。」衛柔說。
果果知道自己闖禍了,但是衛柔的態度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懵懵懂懂點了點頭。
出門的時候,遇到了袁三,果果甜甜喚了句「袁三叔叔」。
袁三摸了摸果果頭頂的雙環髻,轉頭看向衛柔:「二小姐節哀順變。」
衛柔臉上沒有絲毫悲傷的神色,但也看不出高興,她說:「我省的。」
果果被衛柔牽著走出了很遠,回頭看竹林那邊,發現袁三還站在路口。
果果又仰頭看了衛柔一眼,從她有記憶開始,袁三叔叔似乎就一直在娘親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等著她。
母女二人走過一個小山丘,在一處地勢向陽的地方停下。
這地方也有許多桃樹,不過是山間的野桃,花開的極其爛漫,落英繽紛。
衛柔用鋤頭在一株桃樹下挖了一個坑,這才把那裝有碎玉佩的竹青色荷包放進了坑裡。
看著衛柔用手一點點堆土把那玉佩埋上,果果似有所感,也蹲下一起去埋那荷包。
「娘親,為什麼我們要埋這個荷包啊?」果果不明白。
衛柔說:「就當是把一個故人葬在這兒了吧。」
果果還小,對死亡並沒有多少畏懼,她看了看日頭下繁花盛開的桃樹,道:「那娘親的這個故人在這兒,春天有桃花看,夏天有綠蔭擋著,秋天有桃子吃,就是冬天寂寞了些。」
衛柔神色似乎有一瞬間的黯然,看了一眼天真無邪的女兒,緩緩道:「那以後冬天,果果若是得空了,可以來這裡看看。」
果果點頭說了聲好。
她們堆起了一個小土包,衛柔拿出竹籃里的冥紙緩緩在土包旁燒著,果果也有樣學樣的跟著她燒。
早春時節,放眼望去一片嫩綠,只是此情此景,這綠只讓人覺得有幾分涼意。
果果抬頭看衛柔,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在衛柔臉上半分表情都看不出,可她就是感覺衛柔在難過。
娘親在難過什麼呢?
這個問題在她長大前怕是不會有答案了。
「你我這一世的緣分,也算到了盡頭。」衛柔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明明在笑,卻只叫人覺得悲傷。
「放心,我會尋個喜歡的人,嫁了他,此後相夫、教子……」
說到後面幾句,衛柔眼中又湧出大片大片的水澤,只是她依然在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這黃土下的那個人。
果果不知為何,眼眶也濕潤了。
回去的路上,果果發現衛柔臉色很平靜,像是終於徹底把什麼東西埋在了過去。
果果知道再走過一個山彎,必然能看到站在路口等他們的袁三叔叔了,她回頭往桃樹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桃花在艷陽下依然綻放得濃烈,像是開過這一場,此後經年就再也不開花了一般。
果果心頭突然湧上一股自己都說不清的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慕行風最把玉佩還給衛柔,也是告訴衛柔他徹底放下的意思。
也許慕行風心中還是不甘的,但是他大限已至,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一直自私的他,還是捨不得他心尖上的姑娘孤苦一生。
我把曾經你給我的定情信物還與你,這一世情緣算是真的終結。
衛柔會哭,大抵也是因為心中還未完全放下,她想過慕行風再無瓜葛,卻從沒想過慕行風會死。
emmmmmm……這一對,寫到後面作者菌自己也很難過,不知道咋的就寫成這樣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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