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靠在他的懷裡,兩個人好像有許多話說,怎麼聊都聊不完。
夜色漸濃,月苓慢慢打了個哈欠。
陸修涼幫她抹掉眼角的淚水,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不早了,回去睡吧。
病還沒好,不許再像昨日一樣冒冒失失地跑出去了。」
想到她昨日騎馬來找他,他心裡又氣又感動。
她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往後怎麼辦,還是要趕緊把人圈在自己身邊看著才放心。
月苓睏倦地點點頭,又蹭了蹭他的胸膛,像她之前收養的那隻小白貓一樣。
那隻小貓已經被吳蔓搶走了,她還有些想念,心裡打定主意,等她嫁到陸府之後,一定讓他給她弄一隻更加可愛的來。
陸修涼見她困得昏昏欲睡,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打橫抱起。
少女頭一歪,徹底昏睡在他懷裡。
陸修涼嘆了口氣,當真是對他毫無戒備之心。
每一步都走的又輕又穩,像是捧著他的全世界一般,小心翼翼,愛不釋手。
……
沒過幾日,寧王回了京。
景寧宮內。
「兒臣,請母妃安。」
蕭彧一身水藍色錦袍,眉目含笑,帶著幾分放蕩不羈。
姚太后平靜地看著他,徐徐開口:「聽說你去嶺南了。」
蕭彧笑道:「正是,兒臣從高僧那裡求來了一份手抄佛經。」
他將佛經遞給嬤嬤,淡笑著看著主位上尊貴的女人。
姚太后淡淡看了眼,也沒有翻開看,隨手放在一旁,「你有心了,路途奔波,早點回府休息吧。」
蕭彧的笑斂了下去,眼中的光暗了下去,緊接著嘴角又掛上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轉身離開。
人走後,姚太后在高位上坐了許久。
她慢慢將那佛經放在手中,輕輕撫了撫,神色溫柔。
旁邊的嬤嬤嘆了口氣,「您為何總是對殿下如此冷淡?」
姚太后沉默了很久,手下不自覺轉動著佛珠,緩緩道:「哀家這是在保護他。」
她所求的不過是他一生平安,別去強求那些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從前是,現在也是。
蕭彧離開景寧宮,去了仁政殿。
仁景帝正與太子在商議國事,太監稟報寧王殿下到了。
蕭恆挑眉一笑,他這皇叔可算是回京了,平日裡無人給他使絆子他還有些不適應。
仁景帝一看自己兒子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麼,氣得鬍子都歪了,壓低聲音:「你收斂點!」
蕭恆敷衍地點點頭。
在他眼裡,他的父皇就是個老好人,因為念著太后的養育之恩,對寧王是百般的縱容。
說好聽了是仁厚,說難聽了就是愚蠢,偏偏他是爹,做兒子的不能如此忤逆。
蕭恆從小都是蔫壞,悄悄跟寧王對著幹,一直小打小鬧的,仁景帝以為他們之間只是小摩擦。
可長大以後,當蕭恆發覺他的皇叔一直在籌謀皇位的時候,他才真正認了真。
可仁景帝從來不願把蕭彧往那方面想,蕭恆提過很多次,希望將寧王驅到封地去,可都被駁了回來。
只要寧王不把刀架在蕭恆的脖子上,仁景帝都不會對寧王趕盡殺絕。
畢竟寧王還未做的太過分,在沒有觸及仁景帝的底線之前,他不願撕破臉,更何況太后對他有恩,他願意寬容寧王。
仁景帝當初即位時就是趕鴨子上架,他本人無心權術,奈何先帝點名讓他來當這個皇帝,他也只能硬著頭皮。
太子知道仁景帝的心思,仁景帝也知道他的兒子對這無上尊貴的位置是有野心的,二人一拍即合,只等太子羽翼豐滿之後便會將皇位傳給他。
但這些情況外人是不知的,尤其是寧王。
仁景帝心裡頭明鏡一般,雖然他寵寧王,但更愛太子。
所以當陸修涼出現時,仁景帝很開心。
陸修涼是把最鋒利的刀,他的性情也十分適合輔佐太子,有他在,太子便能在這朝堂上站得穩穩的。
但陸修涼此人的心思太難猜,看似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仁景帝十分擔憂他會拒絕站在太子這邊。
為了拉攏陸修涼,仁景帝才會提出將嘉陽郡主許配給他,竟沒想到他會拒絕。
姚震還來求他賜婚,他自然不會答應。
陸修涼已經明確道出他的婚事要自己做主,仁景帝若是強行干涉,恐怕會惹惱這個閻羅。
蕭彧站定,恭敬地行禮。
「阿彧此行可還順利?」
蕭彧笑道:「多謝皇兄掛懷,一切都好,所求之物也已送給了母妃,她很歡喜。」
仁景帝滿意地點點頭,「如今你回來了,可要時常去看望她,朕平日裡太忙不得空,你要替朕盡一盡孝心。」
「是。」
蕭恆懶洋洋站在一邊,不懷好意得壞笑著:「皇叔看上去清減了許多,想必是這幾日過的太舒心太無趣,飯都吃不下了吧。」
言下之意,離開這麼久沒人跟你作對,日子過的都沒意思了吧,我來給你添添堵,一氣之下飯都能多吃兩口。
蕭彧:「……」
他忍著嘴角的抽搐,臉上的笑幾乎維持不住,「太子客氣了。」
蕭恆的嘴向來不饒人,仁景帝瞪了他一眼,繞過了這個話題,與寧王又聊了聊嶺南的風土人情。
時候不早,仁景帝要去皇后宮裡用午膳,太子與寧王一同離開了仁政殿。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蕭彧在身後叫住了太子。
「聽說崔貴妃最近在張羅著給太子納妃一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蕭恆眯了眯眼睛,「皇叔對孤的事情頗為關心?」
寧王微微笑著,「殿下是儲君,宮中只有太子妃一人確實不太合規矩,本王也是為殿下著想。」
蕭恆臉色沉了下去,寧王果真知道他的痛處在哪裡。
朝野上下有女兒的人家都惦記著他的東宮,誰都想把女兒塞給他,可歷朝太子或是皇帝沒有不納妃的,因為他一直不鬆口,有不少官員對他頗有意見。
蕭恆每每想到此事便氣悶,可父皇在位一天,他就不能太霸道專行,所以他一直在努力成長,爭取早日能爬到那個位子上,保護樂瑤不受傷害。
但眼下,崔貴妃日日都去母后那裡勸諫,說他不納妃不合適,母后心疼樂瑤,但迫於禮制,也不好回絕。
只怕時間一久,父皇也會開口。
寧王像是沒瞧見他的怒色,湊近低聲道:「不過太子妃現在身懷有孕,就算太子您有添新人的心,恐怕也要顧及……」
話還未說完,蕭恆拂袖而去。
蕭彧收了笑,目光沉沉看著他的背影。
……
城郊田莊,地牢內。
陸七再一次一無所獲,他冷漠地瞧著地上早已沒了人樣的男子,嘲諷道:「袁堂主,青龍堂早就被公子清理地一乾二淨,你還在執著些什麼呢?
是在盼著姚震救你,還是指望著寧王自投羅網?
他們可是連你的消息都沒有,更不要說來救你了。」
袁立軒蜷縮在地上,他身下是一灘血水,身上的囚衣破破爛爛,早已被身上的血污染成了墨黑色,整間牢房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
繼續道:「二皇子早就已經招認,你現在是孤軍奮戰,若是好好配合,還能少受點苦。」
袁立軒無動於衷,不得不說,他當真算是一條硬漢。
「不知袁堂主在老家的妻兒和老母若是看到你如今的這副樣子,會不會心疼?
抑或是……他們沒機會看到了……」
袁立軒猛地抬起頭,滿是傷痕的臉頓時猙獰起來,眼睛死死地瞪著陸七,嘶吼道:「堂堂鎮國大將軍,使出的手段竟是如此下作!卑鄙!」
陸七面露不屑,嗤笑道:「不敢當,比之您和姚震大人還是差得遠呢。
你們以前都做過什麼,想必不用我多說,堂主心裡也都有數。
論起卑鄙與殘忍,無人能勝過您與姚大人。
這,都是報應。」
留下一句『好好考慮』,轉身離開。
……
五月初,陸修涼帶著聘禮來到傅家,納徵過後便是請期,婚期也算正式定下了。
入夜,月苓坐在院中的鞦韆上,一臉無奈地看著再一次翻牆而進的男人。
「你實話實說,是不是每夜都在我這房上待著?
你莫不是就睡在上面啊?
我每次晚上出來,都能瞧見你。」
陸修涼低聲笑著,走到她身後,慢慢推著她。
「白日裡不方便見你,所以只能晚上來碰碰運氣。」
「為何不方便?」
「雖說我們已定下了婚期,但到底還未成婚,你尚在病中,若是被外人知曉我頻頻出入你的閨房,於你的聲譽有損。」
所以他都只能偷偷地來,偷偷地走。
月苓心裡暖暖的,她曾隨口抱怨的一句話,被他一直記在了心裡。
果真如他所說,他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說到婚期,月苓哭笑不得,「陸將軍,現在我娘每日都要誇你,夸完你還要再埋怨你一通,說你把婚期定的太近了。」
現在是五月,陸修涼將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也就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男人垂下眸子,神色不明,淡淡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已安排妥當,三個月綽綽有餘,哪怕你明日嫁給我,我也能應對。」
月苓微怔,心情有些微妙。
她竟是忘卻了,陸修涼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人。
輕聲問道:「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家人?」
陸修涼沒言語,他不願對她說謊,可他也確實不喜歡。
他不想她被別人擁有著,可也清楚地知曉這樣是錯誤的。
扶住了鞦韆讓它不再晃動,俯下身,從背後慢慢抱住了她。
熟悉的氣息包裹著她,月苓的一顆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