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十一月底,眼看著數獨比賽要開始,紀染這幾天一直在準備比賽的事情,因此除了晚自習之外,偶爾中午她也會到訓練室里自己做些練習題。
其實她並不是想要靠著數獨考上大學,或許應該說是彌補一下自己上一世的遺憾吧。
那年她拿到國內冠軍之後,本來有機會參加世界數獨錦標賽,但是裴苑卻認為數獨只是在浪費她的時間,最後世錦賽紀染也沒有去成。
這一次,算是她為自己任性一次。
中午的時候,紀染拿出書包里的三明治,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邊吃三明治一邊看書。直到她放在書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又沒吃午飯?」
電話一接通,對面的沈執聲音有些無奈。
紀染有點兒後知後覺,她嘴裡還有三明治,等她不緊不慢吃下去之後,才低聲說:「你怎麼知道?」
沈執本來微皺著的眉頭,因為她這句話反而鬆弛了下來。
他緊張了半天,結果人家壓根不在意。
他乾脆站起來走到陽台上,低聲說:「我剛才看見聞淺夏了,她說你這兩天中午都在數獨訓練室那邊。」
紀染一直跟聞淺夏兩人一起吃午飯,但是這幾天她為了準備周末的比賽,中午都沒浪費時間去吃飯。
紀染輕輕嗯了一下。
沈執低聲問:「就這麼想贏?」
紀染微怔,沒人問她這個問題,想贏嗎?
想,很想。
沈執沉默了下,低聲說:「再想贏也得吃飯吧,你只吃三明治就可以了?」
紀染低頭看著手裡的三明治,還有旁邊的保溫杯,裡面的熱水還在冒著淺白色熱氣,她眨了眨眼睛,聲音小小:「三明治也很好吃的。」
「小傻子。」聽著她這麼軟乎乎的聲音,沈執突然笑了下。
他停頓了片刻之後,語氣透著笑意:「別吃三明治了,待會哥哥給你帶好吃的。」
紀染本來手指搭在面前的習題冊前,正準備翻頁,結果聽到這一聲哥哥,登時整個人炸毛起來,她有些不開心地說:「你說什麼呢。你是什麼哥哥呀。」
「沈哥哥呀。」沈執壓著笑意輕聲說。
紀染本來不是這個意思,卻沒想到反而又被他戲弄了一番,於是堵著氣說:「我掛了。」
隨後她掛斷電話。
沒一會兒她三明治吃完,又喝了一杯水,於是紀染起身準備去洗手間。
此時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整個活動樓安靜地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數獨訓練室在一層,而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那邊有個小門是通往籃球場。
等紀染進了洗手間的隔間之後,她剛關上門,誰知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本來紀染並沒有在意,只是當她從隔間門板跟地面的縫隙間,看見外面那個人穿著的鞋子時,突然她睜大眼睛,露出驚懼的表情。
這是一雙男人的鞋子。
她站在隔間裡面,一動不動,而外面的那個人也正好停在她這個隔間門口。
就在紀染深吸一口氣,打算開口時,突然她這個隔間的門被輕輕敲響,聲音不算大,但是紀染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外面的人突然發出一聲笑,是那種很怪異的腔調,是故意做出的怪笑聲。
怪誕嚇人。
終於紀染緊繃著的心情,終於受不了猛地尖叫了一聲。
外面的人聽到她的尖叫聲,像是得到一個滿意的回應,轉身就跑。紀染在對方跑出洗手間之後,才伸手去打開隔間的門。
等她推開門,走出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腿是軟的。
哪怕她剛才已經保持的足夠鎮定,但此刻還是扶著牆走到門口。
她剛到洗手間時,從走廊另外一邊拎著午飯進來的沈執,趕到她身邊,他見她這樣,立即問:「紀染,怎麼了?」
紀染在看見他的瞬間,整個人一下鬆懈了下來,可是身上那股子顫慄反而越發嚴重。
沈執直接把東西放在地上,伸手扶住她,紀染看見他剛才的強作鎮定和堅強都消失殆盡,她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小聲說:「剛才有個男生闖進了洗手間。」
沈執抬頭朝通往籃球場的這個小門看過去,他從另一邊過來的時候,沒碰見別人。
所以對方一定是從這個門離開。
他低聲說:「你自己還行嗎?」
紀染眼眶裡泛著淚光,卻點頭說:「我沒關係,你去抓住他,抓住那個變態。」
她好怕,可是她不想讓對方跑掉,因為這次是她,所以對方下次就會嚇唬學校里別的女生。
於是沈執低聲說:「你在這裡等我。」
在他離開之前,紀染說:「他穿者一雙黑色運動鞋,我看見了。」
沈執從小門衝出去時,紀染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一步一步跟在他後面也走了出去。沈執衝著四周巡視,這麼短的時間對方一定跑不遠。
直到他看見一個穿著四中校服和黑色運動鞋背影的男生,他立即沖了過去。
當沈執抓住對方,一把將他的身體拽著面向自己的時候,對方的臉上居然並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反而他衝著沈執輕輕一笑,「你想幹嘛,沈執?」
終於沈執徹底被激怒,他揮拳直接對準少年的臉,這一刻他像個狂躁的小獸,眼神里暴戾冷漠的可怕。
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太過明顯,對方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動挨打。
快旁邊球場上打球的人被這邊吸引了過來。一開始有幾個人試圖拉開沈執,可是他發了瘋似得打著躺在地上的人。
紀染趕到的時候,只看見對方的臉上和地上都是血,她本來就沒喘勻的呼吸此時更加急促。直到她看見對方染著血跡的臉,突然愣住。
是那天,她在車站遇到的少年,沈執一見面就教訓的人。
紀染醒過神趕緊上前,她拼命拉住沈執的手臂,喊道:「沈執,沈執,夠了,別打了,再打下去他真的要出事了……」
她的聲音帶著止不住的顫意,從剛才到現在一切都發生的那麼快,哪怕是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此時她腦海里還迴蕩著恐怖怪異的笑聲。
哪怕現在是初冬,那麼冷的天氣,可是她額頭全都是細密的汗珠。
沈執本來已經陷入發狂之中,可是在聽到她顫抖的聲音時,一下停住手裡的動作,他回頭看著紀染。
她眼眶依舊泛著紅,嘴唇微微顫抖,就連握著他的手指都泛著白。
這樣的紀染,讓沈執心疼到爆炸。
他恨不得殺了面前這個小畜生,可是他怕嚇到她。
紀染微低著頭,眼睛落在他的手掌上,他的手掌鮮血淋漓,竟是不知是對方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她搖頭,低聲說:「不值得。」
為了這種人,搭上自己不值得。
地上的人還躺在,一動不動,看起來真的被打的不輕。周圍的學生不停地張望,但是又礙於沈執不敢上前。
直到沈執低聲說:「走,我陪你去訓練室,先拿你的東西。」
紀染朝地上的看過去,可是沈執毫不猶豫地扯著她的手臂,直接離開,冷聲說;「放心,他死不了。」
等回到活動室的時候,紀染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走到他旁邊。
沈執語氣輕鬆道:「可惜了給你帶的東西,這家的炒飯比你上次給我帶的,不知好吃多少倍。」
紀染還是驚魂未定,她輕輕點頭:「下次再吃吧。」
沈執突然輕笑了一聲,紀染沒想到他這時候還能笑出聲,忍不住說:「你現在還笑什麼?」
沈執傾身,他的手指輕輕搭在紀染的下巴,輕輕勾了下。
「因為你現在好乖,好聽話。」
要是平時的話,她有一百種理由拒絕自己,可是現在她聲音軟軟地說下次再吃吧,他突然想讓這個下次來的太快一點兒。
紀染臉頰一紅,可是她望著他,眼圈更紅,突然低聲問:「沈執,你會不會有事兒?」
那麼多人看見他打人了。
「怕什麼,咱們有理呀。」沈執低聲說,可是眼看著紀染的眼淚要落下時,他心底猛地一抽,疼地那麼明顯。
哪怕剛才打人時,他都沒這麼慌張。
沈執說:「噯,小姑娘,怎麼這麼愛哭呢。」
「沈執,我會給你做主的,要是學校找你的麻煩,我一定會告訴大家,是那個人先闖進女洗手間的。」紀染聲音微抽泣道。
她這麼說完,沈執鼻尖居然他媽地也酸了一下。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的小姑娘永遠都是這麼勇敢。
永遠都會想著要保護她,哪怕她已經不記得過去的那個小男孩。
*
紀染回到教室的時候,沈執並沒有跟她一起。反而她一進教室,大家都朝她看過來,還是聞淺夏趕緊把她拉到位置上,低聲問道:「染染,沈執真的打了那個高三學長?」
紀染微怔。
聞淺夏著急地說:「剛才大家都傳遍了,說沈執在操場那邊突然把高三一個學長打了。」
紀染並不知道那個人是高几的,算上這次,這也是她第二次見過對方。
「到底為什麼呀?」聞淺夏低聲問道。
紀染卻什麼都沒說。
沈執跟她說過,讓她什麼都別說,要是學校老師找他,他會自己說清楚理由。
聞淺夏見她不說話,又低聲說:「剛才貼吧裡面都傳遍了,還有沈執打人的照片也被人拍了下來。染染,我覺得你還是離沈執遠點兒,我看那個照片上的人被打的滿臉是血,你說都是同一個學校的,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呀,難怪之前大家都怕他。」
聞淺夏當然知道沈執對紀染的心思,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但是紀染並未跟他在一起。
只是學校里現在傳言這麼凶,紀染是真的要被沈執連累了。作為朋友,聞淺夏忍不住替她著急。
畢竟要是被老師覺得他們兩個在談戀愛,叫家長到學校肯定是少不了的。
對於現在的高中生來說,早戀可是大問題。
之前高一的時候,他們年級有一對情侶就被發現有早戀問題,兩人不僅被叫了家長,還雙雙停課三天在家反省。
而且傳言也傳的特別難聽,說女生跟那個男生不僅親過,還開過房間。
後來女生據說被傳的受不了,在家裡自殺了。
之後就轉學了,再也沒人見過她。
聞淺夏說完之後,特別擔心地說:「而且現在貼吧里傳什麼的都有,對你的影響特別不好。大家不會管真相是什麼的,反正就是瞎傳。」
紀染猛地抬頭看向聞淺夏,她的眼神有點兒嚴肅,叫聞淺夏有點兒害怕。
這時紀染才緩緩說:「沈執他沒你說的那麼壞。」
「他很好的。」
下午要上課的時候,沈執才回到教室。但是沒一會兒年級主任和喬與橋一起過來,兩人站在門口,喬與橋直接喊道:「沈執,你出來一下。」
八班的學生都緊張地望著教導主任,又轉頭看著沈執。
沈執緩緩站了起來,誰知他剛出來站在走道上,門口的教導主任開口說:「紀染也出來。」
教導主任明顯口吻不善。
八班的其他學生又朝紀染看了過去。
眼神里有好奇、有疑惑、有擔心,也有幸災樂禍。
沈執的聲音突然響起,透著冷漠說:「老師,人是我打的,你叫不相干同學幹嘛。」
教導主任有些不耐煩:「我叫紀染是為了了解情況。」
「了解什麼情況,情況就是,人是打的。至於打他的原因,我就是看他不爽,這不是第一次打,只要他下次還讓我不爽,就會第三次。」
「沈執,你當自己是什麼。」果然教導主任不盯著紀染,直接看著他怒斥道。
沈執沒搭理他,反而轉身就走,只是在臨走之前他看著想要站起來的紀染,低聲說:「紀染,別多管閒事,對你沒好處。」
紀染就這麼看著他轉身離開。
『染染,那個女生就是被謠言毀了的,所以你要小心。』
『大家不會管真相是什麼的,反正就是瞎傳。』
對呀,他親眼見過謠言毀掉一個人的模樣,他親眼見過他母親發瘋時的樣子。所以,他怕謠言真的會影響到紀染。
即便只有這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賭。
他的小姑娘他連靠近都那么小心翼翼,他承受不住。
他賭不起。
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她徹底跟這件事劃清界限。
作者有話要說:別罵執哥考慮的不夠清楚,他就是想得太多,才會這麼怕
三人成虎
但是別怕,因為染妹不會讓他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