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染回到家裡的時候,趙阿姨剛給她開門,她換了鞋就往樓上走,趙阿姨叫都沒叫住她。等到紀染推開房門,直接往床上一躺。
她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紋路,突然在床上滾來滾去,滾了好幾圈。
這個沈執,真是氣死她了。
他怎麼能讓別人抱呢,而且還有那麼多同學在看呢,一個個還起鬨,有什麼好起鬨的。
紀染覺得有點兒心煩,突然又覺得剛剛在門口咬他一口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她應該再踢一腳的。
就在紀染在床上左翻右滾的時候,突然兜里傳來嗡嗡的震動聲,紀染整個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微咬著嘴唇,可是臉上還是止不住的笑意。
應該是沈執打來的電話吧……
自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紀染髮現只要她想到沈執這個名字,都會覺得那麼甜,腦海里仿佛自動有粉紅色的氣泡慢慢升起。
她怎麼會那麼喜歡他呀。
紀染立即盤腿坐在床上,等她慢悠悠地從兜里拿出手機,準備接電話的時候,突然她愣住。
因為她看見電話上面的手機號碼。
是她媽媽。
自從她跟著紀慶禮來了b市之後,裴苑除了偶爾給她打電話之外,居然真的沒有過多干涉她的生活。
以至於紀染一直有種,她被放飛的感覺。
但當她看見手機里閃爍著的電話時,她脖子上的那條鎖鏈突然又重新浮現了起來。
第一個電話掛斷時,對面並沒有放棄,而是迅速打了第二個電話。
紀染這次沒有再猶豫,按了綠色接聽鍵。
裴苑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她的聲音也並不是不悅,就是習慣性地質問。紀染手指輕捏著手機,低聲說:「我在洗澡。」
裴苑嗯了一聲,並未糾纏這個問題。
她說:「我記得你上次說過,馬上要期中考試了對吧,考完了嗎?」
紀染點頭:「考完了,我考了年級第二,709分。」
想了下她還是小聲說:「只比年級第一少一分。」
「染染。」突然裴苑微微拔高聲音喊著她的名字,似是有些不滿,但是又讓紀染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對自己哪裡不滿。
紀染沒說話,只是安靜等著。
好在此時電話那邊有個聲音,輕聲說:「裴總,季總他們來了。」
「你是不是跟你爸在一起住了幾個月,把他的臭毛病都學會了?」裴苑的聲音里透著不滿,她說:「你爸搞砸事情的時候,從來不會反省自己,只會找理由。」
紀染有幾秒鐘的迷茫。
真是難為她媽媽了,已經離婚還能把前夫的臭毛病記得一清二楚。
裴苑繼續說:「紀染,你以前哪怕考試考砸了也從來不會這樣。」
紀染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跟裴苑爭執完全沒有用,她需要的只是自己服從她。於是紀染低聲說:「下次我會拿第一的。」
聽到這句話,裴苑總算滿意點兒。
沒一會兒,那邊又有人說了一句話,裴苑嗯了一聲之後,有點兒沉默。
還是紀染打破沉默,主動乖巧說:「如果您要是忙的話,就先掛了吧。」
「染染。」裴苑喊了她一聲,紀染沉默地聽著,她說:「不管你去哪兒,你都要明白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我不希望你被一些不重要的人影響。」
紀染輕輕皺眉,不知道她說的不重要的人,到底是指誰。
不過很快裴苑那邊似乎再也等不了了,她主動掛斷電話。
紀染把電話放在手邊,整個人又在床上躺了下來。每次跟裴苑打電話,她都有一種很累的感覺。
她知道相較於紀慶禮,其實裴苑更在意她。
可上一世她被束縛的太多,哪怕之後她已經工作是個成年人,但是她工作上的問題依舊會被過問。
有時候過度的期望,也是一種負擔。
紀染想了想還是起身去洗澡。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她起床去吃飯,這才發現江藝居然又在家裡。她拎著自己的書包,皺著眉頭望著她。
倒是江藝居然衝著她笑了笑,主動打招呼說:「早呀,紀染。」
江利綺已經站在樓下等著,兩人下來的時候,江利綺主動說:「染染,我聽小藝說你這次考了全年級第二。」
「對呀,媽媽,紀染現在可厲害了,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學霸。」
自從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之後,紀染又出了一次名,要是以前還有人不認識她的話,現在整個年級,特別是一班二班的學生也全部都認識她。
畢竟在普通班裡,卻能考得超過一班二班學生。
江利綺露出欣慰的表情,柔聲說:「你爸爸一直說你成績特別好,之前你成績波動的時候,你爸爸可擔心了。如今看你成績也恢復到以前的水平,我也徹底放心了。」
紀染朝她看了一眼,沒說話直接進了餐廳。
江藝在後面沖她翻了一個白眼,江利綺趕緊扯了她一下。
「媽媽,你幹嘛這麼怕她呀。」江藝哼了一聲。
江利綺立即瞪了她一眼,壓著聲音說:「我昨晚剛跟你說過,你就忘了?你要是再這樣不長教訓,我可真讓你徹底住校了。」
「別、別,媽,我求你了你快救救我吧,我們宿舍的人磨牙,我晚上根本睡不著覺。」
江藝趕緊挽著江利綺的手臂,哀求道。
江利綺這才滿意。
不過她望著已經在餐桌旁邊落座的紀染,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說你,真是沒一處比得上人家的。」
哪怕江藝是自個親生的,江利綺都不得不承認,紀染真是處處比她強。
光是學習這一條,就吊打十個江藝。
之前要不是紀慶禮安排,江藝壓根進不了四中這樣的學校讀書。如今就算進了,最後也是打算走藝考的路子。
要真想走普通高考,江藝連個二本估計都考不上。
就連長相,紀染都比江藝要好看。況且這孩子性子也沉,就連江利綺作為長輩都不敢小覷了她。
「什麼嘛,我哪兒就比不上她了。」江藝不服氣地說,隨後她嘟囔:「她不就是有一對好爹媽。」
江利綺見她還不服氣,乾脆直接說:「就算好爹媽,她考試是靠爹媽才考了七百分的嗎?」
不說不生氣,江藝這次考了四百多,連五百分都沒到。
上次月考的時候,紀染確實是分數比江藝還低,可人家那是考著玩的。
江利綺嘆了一口氣,卻也無奈,還是摟著江藝進了餐廳,誰讓這個才是她親生的呢。哪怕處處比不上人家,江利綺也要為她謀劃。
*
快到上課的時候,沈執才晃晃悠悠地從後門進了教室。只是本來已經響起讀書聲的教室在他進來的一瞬,突然有些安靜。
不過沈大佬自帶靜音效果,時常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因此他也沒在意,手裡拿著一袋牛奶,在紀染讓開之後,走到他自己位置上坐著。
只是他乾淨的桌子上放著一張挺大的紙,他本來以為是發下來的試卷,伸手拿起來,結果發現居然是一封道歉信。
因為道歉信三個大字,特別顯眼地寫在第一行。
「沈執同學,作為高二八班的同學,我們沒有在你維護正義和公平的時候,站出來為你加油助威,甚至還助紂為虐,在背後猜忌你,詆毀你,懷疑你的人品……」
沈執眉梢一挑,這都是什麼?
可他還是安靜地繼續往下看。
「唐振鵬事件讓我們很羞愧,因為在這件事發生的第一時間,同學們都沒相信你。但是學校的處分讓我們明白,我們是大錯特錯。老師教育過我們,知錯能改,因此今天我們在這裡向你鄭重的道歉。」
「沈執同學,你樂於助人的精神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學習。」
底下全都是簽名,是八班大部分學生的簽名。
沈執看了半天,有種好笑但是又說不出的滋味。從他入校開始,關於他身上的傳言數不勝數,真的、假的、誇張的、虛構的,或多或少把沈執這個名字妖魔化。
以至於所有人提到他,都是那個能打架愛逃課不學習的校霸。
他也從來沒在意過,因為別人的看法對他真不重要。就算是唐振鵬的事情發生,他也沒為自己辯解一句。
可是現在看著面前的這張紙,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認真又誠摯地跟他道歉。
對不起,沈執,我們錯怪你了。
明明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可是真他媽地戳心窩子。
真的。
哪怕沈大佬這種鋼鐵直男,在這麼一瞬,覺得教室里怎麼突然起風了呢。
眼睛有點兒澀。
紀染見他半天不說話,小聲地說:「這是班長寫的,然後讓願意簽名的同學簽名的。」
八班班長叫張凱陽,是個特別耿直認真的少年。在沈執之前,他是八班的第一,上次月考的時候,他是整個八班唯一考進年級前五十的同學。
早上紀染到教室的時候,就發現張凱陽正四處找人簽名。當然他也說了,不強制簽名,但要是在背後懷疑、詆毀過沈執的,想簽名就簽名。
「嗯。」沈執應了一聲。
這張紙是那種試卷大小的紙張,左邊是班長寫的道歉信,右邊是八班大部分學生的簽名。
他望著這些名字,突然發現有些名字跟人臉,他都對不上號。
紀染抿嘴,突然又開口:「我沒簽。」
因為她從來沒懷疑過他。
沈執轉頭看了她一眼,她漆黑澄澈的大眼睛裡泛著驕傲,仿佛在說,你看,我始終都信你。
第一次,沈執突然覺得,學校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地方。
因為在這裡,你會看見很多閃閃發光的心。
那麼乾淨,那麼純粹。
*
紀染中午從外面吃完飯回來的時候,被聞淺夏拉著去了孔夫子的雕像旁邊。此時哪怕剛考完試,孔夫子雕像旁邊全都是奧利奧小餅乾。
聞淺夏一邊把自己的小餅乾擺上去,一邊搖頭說:「這幫人可真的是太太太封建了。」
紀染笑了,正在搞封建迷信的人,好意思說別人?
聞淺夏拉著她過來還願了,美其名曰,她這次考的這麼好,可見孔夫人他老人家是真的在抱怨她們。
「染染,輪到你了。」聞淺夏虔誠地還願完之後,推了紀染一下。
紀染實在不想跟著她胡鬧,只得說:「我許願是考第一,現在我只是第二。」
只是第二……
聞淺夏對於這個只是二字,簡直想要跳腳。
「七百分吶,我的染,你考了七百分以上呀,不是我嚇唬你哦,你要是不誠心還願,說不定下次還是被沈執壓哦。」
紀染對於她的烏鴉嘴簡直無奈,雖然她跟聞淺夏認識不算太久,但是她說過的很多事情,真的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驗。
「壓什麼?」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極大的聲音。
夏江鳴走過來的時候,手裡還端著奶茶,吸了一口之後,滿臉嫌棄地說:「聞淺夏,你又帶著我們染妹搞封建迷信呢。」
聞淺夏立即不願意了,她說:「什麼封建迷信,染染這次考了年級第二,我呀,進了年級前兩百。很靈驗的好吧。」
夏江鳴一邊嚼著嘴巴里的珍珠,一邊想了想,立即說:「臥槽,還真的有點兒靈呀。」
徐一航受不了他了:「你是腦殘嗎?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沈執本來站在後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踱步到紀染旁邊,她一轉身就看見身邊的人。
他壓著聲音說:「你還真信這個?」
紀染朝他看了一眼,滿臉都是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個傻子嗎?
誰知沈執反而點點頭,語氣輕鬆地說:「周六我給你打電話。」
這個話題跳轉的有點兒快,以至於紀染愣了那麼幾秒,她在思考,他給自己打電話幹嘛?
「約會。」沈執言簡意賅地說了兩個字。
紀染登時被提醒到,她立即張嘴說:「不,不算約會。」
沈執被她的反應逗笑,就是那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他微勾了勾唇,低聲說:「那你說,算是什麼?」
同桌之間純潔又友好的周末交流?
直到紀染還在認真琢磨的時候,沈執伸手在她耳垂上輕捏了下,聲音沉而暗啞:「不許跟我耍賴了,那就是約會。」
是我們兩個的約會。
於是在沈執的強行約定下,他們周六的約定算是定下。
以至於在剩餘的幾天裡,紀染都有點魂不守舍的。一直到周五放學回家的時候,她晚自習的時候特地把周末的作業寫了一大半。
剩餘的這些,她今天晚上回去應該都能寫完。
只是到家的時候,她發現客廳裡面亮著燈,等她進去的時候,不僅江利綺和江藝母子兩個在,就連出差一周的紀慶禮也回來了。
紀慶禮臉上明顯帶著笑意,回頭望著紀染時,立即說道:「染染回來了,過來看看爸爸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紀染慢悠悠地走過去,看見客廳茶几上擺著的東西。
紀慶禮這次給她帶了一條梵克雅寶的項鍊,而且還是鑲鑽限量版的。
紀染看了一眼,低聲說:「謝謝爸爸。」
「你這次期中考試考的不錯,這些都是應該的。」紀慶禮微笑道。
紀染瞥見一旁的行李箱,是粉色的箱子,肯定不是紀慶禮帶回來的行李箱,所以又是江藝的箱子。
此時江藝也在低頭看自己手腕上的鏈子,這是一條tiffany家的手鍊,這是她自己的第一條大牌手鍊。
現在不管她怎麼拍照炫耀,都不怕別人發現了。
就在紀染還在猜測時,江利綺緩緩開口說:「染染,阿姨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也知道現在天氣冷了,學校宿舍里的環境實在是不行。小藝也是真的沒辦法住下去,所以我想讓她回來住。」
她不等紀染開口說什麼,立即搶著說道:「你放心,小藝呢以後不會打擾你的學習。你這次考這麼好,想來是已經完全適應這邊的生活了對吧,也不會再出現成績起伏這麼大的問題了是吧。」
紀染安靜地望著她。
江利綺的話實在是高明,她這麼說,無非就是想告訴紀慶禮,要是她的成績再出現上次月考那麼大的起伏,那就是她在故意用自己的學習成績威脅他們。
紀染不想跟她和稀泥,搞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一套。
她直接說:「學校里那麼多住校生,怎麼就環境實在不行?別人住得了,為什麼江藝就住不了?如果你真的是因為冬天心疼她,那我覺得還是住校的好,因為還不用每天跑來跑去。」
江利綺沒想到紀染絲毫不給自己面子,直接就反駁了回來。
一旁的江藝更是著急,她行李都拿回來了,要是沒辦法讓她在家裡重新住下來,她真是丟臉也丟臉死了。
於是她緊張地望著江利綺。
好在江利綺早已經有了底牌在手,絲毫不慌,她柔柔地朝紀慶禮看了一眼,輕聲說:「染染,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都應該好好相處對吧。你跟小藝馬上也要當姐姐了,你們應該給小弟弟做好姐姐的榜樣。」
紀染登時怔,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中般,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
江藝看見這一幕實在是太過痛快,果然像媽媽說的那樣,等媽媽懷孕了,紀染就什麼都不是了。
紀染不過是個女兒罷了,她媽媽肚子裡懷著的可是男孩。
紀染轉頭看向紀慶禮,一張嘴聲音都在抖;「她懷孕了?」
紀慶禮也有些尷尬,畢竟他本來也沒想過江利綺能這麼快懷孕,可誰知他出差的時候,江利綺給他打電話,說自己不僅懷孕,而且還去做了檢查。
是個男孩。
紀慶禮這種人哪怕面兒上裝作一副兒子女兒都一樣,可是骨子裡一聽到江利綺懷了個男孩,歡喜地恨不得什麼都答應她。
「染染,你江阿姨也說了,以後江藝肯定會跟你好好相處,你們……」
「所以就是因為她懷孕了,隨便在你耳邊說了幾句話,你就心軟了?」紀染拔高聲音說道。
剛才她聽到江利綺說的那句話,給小弟弟做好榜樣。
所以江利綺懷孕已經超過三個月了,可笑居然還一直瞞著她。
對於紀染這句話,紀慶禮顯然不高興了,他沉著臉說道:「染染,你怎麼說話呢,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你居然這麼對長輩說話?」
「我怎麼說話?」如果說紀染之前還能開開心心地跟他演戲,可是這一刻她只覺得噁心。
就因為江利綺懷孕了,他就輕而易舉地推翻之前答應自己的事情,還打算讓江藝回來住,營造一個什麼狗屁的和諧家庭。
所以她存在的十七年時間,居然還比不上一個三個月的胚胎?
突然紀染覺得很可笑,可笑到她不想再跟他們裝模作樣下去。
「難道我說錯了,當初是您答應過我江藝不會住在這裡,現在呢,江利綺一懷孕在你耳邊吹了幾句枕邊風,你就立即改變想法,你不覺得自己很滑稽嗎?」
「你從來沒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過問題,言而無信,你怎麼配當爸爸……」
當紀染最後一個字說完時,啪地一聲脆響,紀慶禮一巴掌直接打在她臉上。
打完之後,紀慶禮自己都懵了。
他愣了愣朝自己手掌上看過去,他以為紀染會躲的,結果她動也沒動,站在原地硬是挨了一巴掌。
至於紀染,她沒覺得疼,就是臉上有種被火灼燒過的感覺,滾燙滾燙的。
她直勾勾地望著紀慶禮,聲音格外冷漠;「你總是說我母親壓著你,想要控制你。可是你以為你現在就解脫了?」
「別人哄你兩句,你就當真,你真可憐。」
說完,紀染轉身離開。
留下原地氣得發抖的紀慶禮。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染妹,是我他媽就跟你剛到底的染妹!!別怕虐,你染真不是被欺負的性格。
但還是需要我們執哥哥親親抱抱舉高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