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2024-08-30 20:30:37 作者: 梟藥
  苗太醫雖是坐著侯府的馬車與齊茂行一道回來的, 但他無妻無子的,在齊侯府下了車後卻並沒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家老店吃羊湯泡餅去了,還叫店家給打了一壺的黃酒, 只喝的滿面紅光, 要不是奉書回來時湊巧撞上了, 還未必能見得到。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因著這緣故,苗太醫雖離得近, 但被請到抱節居的時辰, 卻和在醫館裡的葛大夫差不太多。

  苗太醫踉踉蹌蹌的給齊茂行行禮時,葛大夫正挽著袖子,一件件仔細的看色嗅味,有的隨手便放下了, 有的則是皺著眉頭挑出來, 另放到一邊。

  而一旁的八仙桌上, 已經擺了一方胭脂盒子,與兩個鼓鼓囊囊的香艷荷包。

  被奉書一路拽過來,剛喝的半斤黃酒都一股腦的發散了出來, 苗太醫一時帶了些微醺的飄飄然, 拱手見禮之後, 一點沒未曾留意到對面齊茂行那陰沉沉的面色,也不待別人開口,便一點不客氣的也行到了葛大夫身邊,饒有興趣的伸手拿了一個荷包:「這是在做什麼……嗯?這個味道……」

  苗太醫順手拆開荷包,便往手心裡倒出幾枚小小的藥丸來,其中一枚方才已被葛大夫捏碎了,而他剛剛問道的氣味就是從此而來。

  在手心裡仔細瞧了瞧這小藥丸之後, 酒意正濃的苗太醫就立即「嘿嘿」的笑了起來,大著舌頭靠了靠身旁一本正經的葛大夫:「沒想到啊沒想到,前輩還有這般好玩意?」

  葛大夫嫌棄往後仰了仰身子,想到了什麼,只將手上的一小瓶琉璃遞了過去,嚴肅道:「你聞聞這個,老夫覺著不大對勁兒,只是以往從未見過這個花香。」

  「哎,這是我們南人的花露。」

  只是略微嗅了一下,醉醺醺的苗太醫就趕忙合了起來,心有餘悸遠遠放到了桌上最遠的地方:「嘖嘖嘖,女兒香,單這一瓶子,比這一桌子加起來都厲害!」

  放下之後,他才擠眉弄眼對著屋裡的幾個男人開口道:「嘿嘿嘿,這個花露,可不能多用,用的多了,一夜十幾回都不是事,只將你榨的乾乾的,當真——」

  「苗詳!」

  這一身厲喝,卻是從打方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無言的齊茂行口裡發出來的,非但嚴厲,甚至都帶了幾絲極其危險的威脅之意,即便是滿面紅光的苗太醫,都是忍不住一個激靈,酒意都立時清醒了許多。

  清醒之後,他順著面前齊茂行的目光,才忽的發現,齊小將軍的夫人竟然也在一邊,若不是被他及時阻止,只怕剛剛自個就要在人家內眷面前說出混帳葷話了。

  「嘿……齊夫人原來也在……」回過神後,出了一身冷汗的苗太醫面色訕訕,還想要解釋什麼。

  但齊茂行卻已經乾脆利落的擋在了他的身前,雖然手心都握著輪椅生生攥出了青筋,但轉身對向蘇磬音時,卻還是盡力溫和了神態:「若不然,你還是先回去歇一歇,都是些腌臢東西,平白污了你的眼。」

  蘇磬音卻是搖了搖頭:「出這樣的事,我便是回去也安不下心……」

  齊茂行聞言頓了頓,緩緩鬆了一口氣,便又乾脆與門口的奉書吩咐道:「這也夠了,去叫車來,送兩位太醫回去。」

  苗太醫知道自個說錯了話,沒敢多言,倒是一旁性情耿直的葛太醫卻是滿面嚴肅,頗有幾分苦口婆心:「齊將軍,這種病症是要慢慢溫養的,別說你還身中蛇毒,便是好好的人,這種虎狼之藥也是飲鴆止渴,萬萬用不得的啊!」

  說罷,他唯恐齊茂行不聽似的,又起身行到了齊茂行身邊,伸手就想探他的脈:「不瞞你說,老夫手裡當真有幾副古方,很是靈驗,又不會傷身,將軍你若是當真要與夫人急用,也得待我瞧瞧你……」

  「葛大夫!」

  齊茂行當然不會叫他摸到自己的脈象,初時還只是微微皺眉,等到聽著他說出「與夫人急用」這樣的話,發沉的面色便猛的一滯,抬頭看了一眼一旁的蘇磬音,方才還是氣的發白的臉色,一瞬間都漲出了一抹紅暈來,又要解釋,又要躲閃,簡直有些手忙腳亂:「你胡說什麼?我,沒有……你!我沒病,你莫碰我!」

  苗太醫這會兒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他當然知道齊茂行的身子如何,又是在太醫署里聽多了這種深宮後宅的陰私事的,這會兒只略琢磨琢磨,就也猜出了些苗頭,見狀沒敢說話,只是偷笑著和奉書一道把還在勸說齊茂行的葛大夫硬是拽了出去。

  等得兩個大夫都出去了,齊茂行這才顧得上看向蘇磬音,滿面急亂:「你別誤會,這個葛大夫,在太醫署里就因為動輒胡言亂語才被趕出來的,這麼多年,還是一點兒教訓都沒長,他說的這些,都是他胡亂臆測,我沒有,也不是……」


  說到最後,又要解釋、又不好出口,簡直像是被惡霸欺辱的良家,都有些氣急敗壞的委屈——

  不過,雖然尷尬委屈,但是方才那幽潭一般的低沉冰冷卻是消了下去,反而透出幾絲煙火氣來。

  因著這緣故,蘇磬音瞧著,反而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來,故意略等了一會兒,才連連點頭道:「嗯嗯,我當然知道,就是一場誤會。」

  說著,她頓了頓,又低頭看向他,聲音更溫和了幾分:「你別著急,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這一句話,說的就不單單是這一樁誤會了,而是藉此勸起了他,這四個丫鬟的事。

  沒錯,八仙桌上的這些東西,便全都是從這四個所謂丫鬟隨身帶的衣裳包裹里翻出來的,且這還不是全部。

  齊茂行的親祖母,竟是當真,就將事情做到了這個份上。

  齊茂行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聞言微微垂眸,沒有回應,但再叫了奉書時,聲音卻顯得平靜了許多:「拿我的帖子與身牌,出去街上,找著尋街的衙衛,請他們進來將這四個惡奴綁了,都押去京兆府里好好查查,看看她們是受了誰的指使,竟這樣以下犯上,意欲投毒。」

  蘇磬音聽了齊茂行這明擺著要把事鬧大的話,面上卻是丁點詫異的神色都沒有。

  從那四個丫鬟身上翻檢出來的,雖都是助興的玩意,但葛大夫方才也說了,都是虎狼之藥,以齊茂行如今的身子,用在他的身上,說是投毒,也的確是不差什麼。

  就算是是換做一向不愛惹事的她,被欺辱到這個份上,也是要鬧上一場,反擊回去的。

  更別提齊茂行這個小子愛憎分明,也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主。

  奉書忠心,雖知道事關重大,但既是齊茂行的吩咐,二話不出,便果真領著腰牌名帖出了門。

  齊侯府的宅邸所在的位置,就是城中權貴宅院最多的地段,要想找找巡街的衙衛,也並不難。

  而不管怎麼說,齊茂行身上還領著東宮親衛統領的要害差事,加上都知道他為護衛太子才受的傷,這會兒見他小廝拿著腰牌請他們捉拿下毒的賊人,衙衛們自然不敢小覷,飛馬回去稟報了上峰,還有多帶了十幾個人回來,浩浩蕩蕩的挎著腰刀便拍響了齊侯府的大門。

  這樣的事,府里第一個得了信的正主,自然是當家的齊侯爺。

  折騰了這許久,天色早已是一派漆黑,侯爺齊通為著老母的明日的壽宴已是忙碌了一日,這會兒剛剛洗漱,才剛換了衣裳打算歇下,便聽見外頭傳來了衙衛上門拿人的稟報。

  問清楚情形之後,齊侯爺只氣的衣裳都顧不得披,一路龍行虎步,撞開了抱節居的院門,在院內便怒氣沖沖的厲喝起來:「齊茂行呢,這個逆子在何處——」

  話未說完,聲音便是猛地一滯,因為沒等他找,一進院門便能看見了。

  院內點的燈火通明,齊茂行、蘇磬音,包括抱節居的幾個丫鬟小廝,都已是穿戴整齊,將椅子都搬在了院子裡嚴陣以待,而那差人所說的四個丫鬟,這會兒便都被麻繩捆著,一串葫蘆似的在一旁地上跪著。

  齊侯爺叫這場面弄得愣了一瞬,之後便越發生氣起來:「府里才安生了幾日,你這一回來,又在混鬧什麼?外頭那京兆府的衙衛,可是你招來的!」

  見侯爺進來,包括蘇磬音在內的眾人,都起身低頭,多少見了一禮。

  也只有齊茂行,仍是面無表情,一聲父親都沒叫,就這麼幹脆點了點頭:「是我。」

  侯爺齊通越發氣急:「你!你這逆子……些許家事,你就將外人招進來,府里的名聲還要不要!」

  「家事?」齊茂行卻是一聲冷笑。

  才剛說到這兒,外頭便又是一陣喧鬧。

  得了消息的老太太在眾人的攙扶下匆匆而來,再往後,竟然又是一襲青衫的齊君行陪著李氏,一行人前後腳的進了院門。

  齊茂行見狀,便索性多等了等,直到眾人都到全了,才一字一句,只將老太太傍晚給他送了丫鬟,方才卻發現個個都是身帶毒-藥、意圖弒主,他這才將找來了外頭衙衛,要將事查清楚的事說了出來。

  一旁四個丫鬟見著了正主,這樣性命攸關的時刻,也顧不得旁的,一個個忙不迭的哭訴磕頭,只是分辨著她們帶的並非毒-藥,是老太太給她們的,助興的春-藥罷了!

  聽著這話,齊茂行的面色更沉,老太太的臉色也是一陣陣的發青。


  倒是剛剛到了的齊君行,面上就透出幾分惱怒來,一時連往日的虛偽神情都撐不住了,看向了一旁的老太太,幾乎帶了幾分質問一般:「我與二弟都還年輕,便是想要抱重孫子,祖母您也不必著急至此啊!」

  也只有齊侯爺,卻是並不在意,聽罷之後卻是愈發理直氣壯,斥責道:「是長輩賜下的通房,便是當著帶著些助興之物,那也是為了給你留後!多大點事,你立馬出去,將來的差人請回去!」

  齊茂行面色冷厲:「小事?明知我中毒未解,給我下這等虎狼之藥,事關我性命安危,這是小事?」

  說著,他的目光第一次直直的看向面前的袁老太太,一字字道:「還是說,這原就是祖母您的意思,給府里留後,比孫兒的性命還要緊些?」

  一旁庶出的齊君行咬著牙關,倒似是比齊茂行還更生氣似的,也似笑非笑的接了一句:「老太太,若是這麼說,這事就您是太著急了些。」

  老太太身子一晃,似乎是站都站不穩,死死撐了袁嬤嬤的胳膊,聲音都在打顫:「混帳!閉嘴,閉嘴!」

  這一句閉嘴,卻是躲閃著齊茂行的目光,扭頭訓斥齊君行的。

  「都是這逆子的錯,母親何必與君行生氣?」

  齊侯爺見狀,便忍不住的為長子分辨了一句,接著看向齊茂行時,聲音便越發嚴厲:

  「身為齊家嫡出長孫,就該為府里傳宗接代、此乃人倫天理!長輩苦心,你不領受便也罷了,竟還這般忤逆!若非你受著傷,單你敗落府里名聲這一條,我便非要請家法來!」

  齊茂行卻是一聲冷笑,回的絲毫不讓:「延綿什么子嗣,我又不是那配種的種馬,即便就是,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不肖逆子,那從父親這兒看,只怕也不是什麼好種,不必多留!」

  這一番話說的過於忤逆,即便是被齊茂行氣慣了齊侯爺,一時間也是忍不住的身子一晃,眼前都是一陣陣發黑,只是嘴唇不停顫著,口中卻是一個字說不出來。

  齊茂行卻並不給他恢復過來的機會,他只最後深深的看了仍在躲閃著自己目光的祖母一眼,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面上便是一派幾乎冷漠的淡然:「走罷。」

  「都已宵禁了,你這個時候要去哪?」

  老太太在身後傳來一聲悲呼:「茂兒!」

  但齊茂行這一次,卻是已經連質問反駁都沒有了,眉目肅肅、脊背挺直,手下分明是推著輪椅,但姿態卻果決的如同握著什麼神兵利器一般,頭也不回的將身後的一派喧譁吵鬧,一概拋在了身後。

  直到到了出了抱節居的大門,一派靜謐的夜幕之中,齊茂行推輪椅的動作才忽的停了下來。

  他微微抬頭,眸子中映著奉書提著的燈籠光亮,神色怔怔,像是在一時之間,天地茫茫,竟不知能去往何處。

  「這麼晚了,你可有地方去?」

  一旁的蘇磬音張張口,猶豫道:「若不然,先去我蘇家的宅子裡安置一晚?」

  昏暗中,旁邊的齊茂行沉默了一陣,才又傳來一聲悶悶的回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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