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2024-08-30 20:30:39 作者: 梟藥
  也是因著太子殿下的聲音語氣都太過雲淡風輕的緣故, 直叫蘇磬音剛聽著時,一時都沒能回過神。記住本站域名

  愣了幾息功夫,她才像是被人從炎炎夏日猛的推出去,在寒冬臘月的冰天雪地里甩了一下似的, 心頭一驚, 整個人都瞬時清醒無比。

  宮裡陛下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 這個蘇磬音是知道的,就在祖父前些年還在時, 她還聽祖父提過一嘴說是陛下前些年中過風, 寫起字來手抖,為了這個,還特地召了兩個精於書法的筆墨郎,批摺子時只口述, 叫下頭人執筆, 再親自過目。

  除此之外, 好像還有些像是變天時胳膊腿疼,夜裡睡不安穩,迎風雙目流淚……都是些磕磕絆絆的病灶, 不要命也治不好, 時辰長了, 莫說旁人,就連陛下自個,都已經都習慣了。

  但這些都是些慢毛病,拖著耗身子罷了,遠遠沒有與太子方才說的,乾脆病的下不來床,人都見不了這般厲害!

  不過, 雖然是從國家繼承人的嘴裡聽到這樣的厲害的消息。

  蘇磬音震驚是震驚,但回過神後,也就是那種感慨一下,啊,陛下病的這麼厲害,好像要變天了,大事情啊……

  可是感慨過後,往後照舊該幹什麼還幹什麼,畢竟,朝堂大事,對她來說,離得還是有點遠了,莫說她了,就算是齊侯府,頂著太子血脈外家的這一層干係,對宮中的事,都還是懵懵懂懂,一點不傷心呢!

  太子殿下還在對齊茂行繼續說話:「父皇抱恙,孤打明日起要監國參政,一地的瑣碎,只怕也沒餘力再顧及你這一頭……」

  至於後頭的話,蘇磬音就沒再聽著,因為一旁有小宮女恭恭敬敬的請她往內殿裡,去見太子妃了。

  蘇磬音按著規矩又對主位上的太子福了一禮,沒再多聽,便倒退幾步,又轉身進了內殿。

  殿內的太子妃還與上次一般的和氣端莊,隔著梳妝檯上的銅鏡見她她,不待她屈膝,便神態溫和的微笑著開了口:「快起來,你是表弟的妻室,我只當你是自家親戚,才不與你外道,你若再與我講這些規矩,我可要先請你出去,等著更衣梳妝妥當了,才能召你進來見禮了。」

  見太子妃這麼說,蘇磬音也識趣的應了:「妾身出去候著倒無妨,只是再麻煩娘娘,卻是天大的罪過了!」

  太子妃聞言,果然便笑得愈發滿意了些,略一抬手,一旁有宮人端了繡墩放在台下近旁。

  蘇磬音側著身子恭敬坐了,略微抬頭瞧了一眼,便又繼續開口道:「娘娘的氣色,瞧著比上次好多了。」

  這倒不光是恭維,上一次和齊茂行過來謝恩時,剛剛小產、又沒能好好休養的太子妃虛的嘴唇都一點血色都不見,這次隔了兩三月,雖還是虛弱,看起碼瞧著,已經略微有些紅潤的意思了。

  太子妃笑了笑:「還是多虧了茂行舉薦了外頭的葛大夫,他進了幾幅方子,吃著果然見好,就連小皇孫,有他照看著,這兩月變天都沒見咳嗽。」

  「都是娘娘的福澤。」蘇磬音還在恭敬謙虛。

  太子妃微笑著端坐著,等著周遭宮女們服侍著拆下鳳冠簪釵,梳好了輕便的髮髻,轉過身後,看了看蘇磬音的模樣,才又笑著繼續道:「什麼身份貴重,困在宮裡,諸多零碎不都還是得靠著外頭的人?也只有他了,從不顧忌什麼規矩講究,更不怕牽連了自個性命前程,只覺著好的,真心為你,便是外頭被太醫署里趕出來的都敢薦來,若不是茂行上心,只怕我這會兒還叫太醫署里那幾個,拿太平方子吊著呢,」

  「說起來,你如今是茂行最親近的人,他的真心仔細,你該是最清楚的。」

  聽著這話,蘇磬音便忽的一頓,遲疑了一瞬。

  太子妃像是看出了她的猶豫與深思,為了從小放在自個眼皮底下教養出來,幾乎稱得上半個兒子的齊茂行,一時也格外耐下了性子,十分溫柔的勸道:「好孩子,我一眼就瞧出你是個聰慧的,這聰明的人啊,一定要想開些,一時的生氣,只是一時的意氣,可往後的日子還長著,日後再後悔,這過去的日子可是回不去了。」

  蘇磬音一時有些沉默,她聽出太子妃娘娘這是知道齊茂行之前要與她和離的打算,如今說這話,想必是也看出了齊茂行的改變,又為了他圓全了。

  老實說,太子妃娘娘會勸她想開,完全是齊茂行是太子的親信表弟,又是為著護衛太子殿下失的性命,太子妃與殿下夫妻一體,自然是會站在齊茂行的一邊,

  若是剛成婚那陣,她當然不會拿這話當回事,就算礙於身份不能反駁,也不過就是面上裝著敷衍受教罷了。


  但偏偏,對方「過去的日子再回不來,」這一句話,卻是忽的戳在了她的心間。

  齊茂行,是已毒在肺腑,已經活不了多久的。

  她對太子妃的勸解聽而不聞簡單,但是正像對方說的,若是一直糾結於從前的和離與惱怒,往後等到這明面夫君毒發身亡,她會不會後悔此刻的「沒有想開?」

  「在說什麼後悔?」

  蘇磬音還未來得及回話,簾外便又傳來一道溫和醇厚的男聲,抬頭看去,是太子與齊茂行,也一道走了進來。

  蘇磬音回過神,低頭起身,往後退了兩步,跟在殿下身後進來的齊茂行,察覺到了她的不對,面帶詢問的看了她一眼,澄澈的黑亮眸子裡透著擔憂。

  而迎著這樣的目光,蘇磬音一時間,卻越發陷入了深思與遲疑。

  「妾身在與弟妹閒話,只說大好歲月,有花堪折直須折,免得日後後悔。」太子妃也是站起來迎著,舉止賢德。

  太子殿下聞言,扭頭看向一旁的蘇磬音:「孤方才聽茂行說了,你有志立學?」

  不妨齊茂行竟是對太子提起了這事,蘇磬音很是吃了一驚。

  太子殿下擺擺手,不待她解釋,便又繼續溫和道:「養教孤苦,是扶貧濟弱的好事,蘇太傅之後,果然是家學淵源。」

  「你既有此心,便不要荒廢了,只管去辦,若能辦成,孤親為你賜匾。」

  聽著這話,即便是蘇磬音隨遇而安的脾性,一時間也忍不住激動的微微打顫。

  她想要不辜負自己的學識本事,想要成為祖父那樣,教書育人,可以惠及影響旁人一世的人,其中最大的阻礙,不是錢物,而是她身為女子、一無身份,二無資歷,傳揚出去,定然要面對不少世俗的議論與阻礙,

  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打算,雖說實質是開學堂收學生,但實際卻並不頂著學堂的名頭,對外只說是類似慈幼院一般,做好事收養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只在暗地裡偷偷教著,直到當真能教出些名堂,出幾個有出息的,再一點點收京城周遭貧寒人家的學生來,又名聲傳出去了,旁人也才會相信,甘願將自家孩子送到她這來。

  但這是要耗費不少精力與光陰的事,前幾年甚至十幾年,她教書,都是上不得台面,要遮遮掩掩的。

  萬一不小心,傳出去了什麼風聲,說不得還會招來旁人的議論非議,只說她一個還不算什麼,再牽扯到蘇家的教養名聲上,才更是為難。

  但此刻,有了太子殿下在後背書,就大不一樣了。

  一句扶貧濟弱、教養孤苦,一句家學淵源,她收養孤兒,開辦學堂的事便算是已成了一多半。

  誰若敢議論,那便是質疑東宮太子,甚至往後天下帝王的金口玉言!

  蘇磬音深深吸口氣,立即起身跪地,認真謝過了太子的恩典,起身之後,再看向一旁齊茂行的神色,也忍不住帶了深深的動容。

  太子殿下能給她這樣的體面,祖父留下的餘蔭雖說也有些干係,但只怕更多的,還是看在了齊茂行的親信得用,與之前的護駕之功上。

  這麼短的時間內,他連自個在侯府里委屈恐怕都沒顧得上說,卻還一心記掛著她隨口一提的志向,為她鋪下這樣的坦途!

  太子妃的確說的沒錯。

  齊茂行這人,若是當真在意什麼人,的確是方方面面,都會放在心上,盡力為你考慮周全——

  只周全的叫人覺著受之有愧。

  「怎的瘦的這般厲害!」在蘇磬音與太子殿下謝恩時,一旁太子妃娘娘見著出去了兩個月的齊茂行,也是十分吃了一驚,立即叫過來,很是關心:「臉色也憔悴了不少,可是莊子上住的不好,吃的不舒心?」

  聽著這話,蘇磬音的心下一動,瞧著太子妃面上的關懷十分真心,她想了想,略等一會兒,尋到了一個插話的時機,便也自然道:「也是昨日才回來,又在家裡遇上了些事,只叫夫君連夜離家,一夜都沒睡好,這才顯得憔悴了些。」

  齊茂行既是為了她的事,都沒顧得上訴說自個的委屈,那投桃報李,就叫她來為齊茂行抱委屈。

  當然,蘇磬音也也沒有提起侯府長輩一個不字,只是說送來的丫鬟膽大包天,身上帶了不乾淨的東西,意圖算計主子。

  但太子與太子妃是何等樣的人?只這麼寥寥幾句,便也立即聽出了其中大半緣故。

  「竟有這等事。」


  即便是正經外家,聽了這事,太子殿下也忍不住的皺了眉頭:「老夫人年紀大了,只怕是有些糊塗。」

  齊茂行微微垂眸,神情似是露出幾分落寞。

  太子妃瞧著便已看不下去了一般,溫柔似水的神態里都露出幾分怒意:「殿下,不若叫妾身一道過去一遭?」

  「不敢麻煩娘娘。」齊茂行聞言卻是徑直搖了頭,謝恩之後,便只是誠摯開口:「屬下只一心盡忠罷了,不論家裡如何,有您與殿下,也不愁日後沒了下場。」

  太子聽了這話,垂眸又問了齊茂行幾句,便好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便吩咐道:「叫大詹事來。」

  東宮大詹事,總領太子宮中內事之責,也是正經領著官階俸祿的,叫他出面,還要比貼身內監之流更莊重些。

  等著人來了之後,太子便又開口道:「你陪著茂行去一趟侯府,給侯府老太太送了賀禮,之後就親自將人帶出來,就說是孤還有事與茂行吩咐,耽擱不得。」

  這便已是擺明了,要在侯府里為他撐腰了。

  蘇磬音略微鬆了一口氣,站起身,又真心實意的又謝了一次,之後稍留一陣,齊茂行便只說著今日事忙,不敢再多打擾。

  太子殿下最後只吩咐了一句「萬事小心,」便也擺了擺手,齊茂行恭敬應是,與蘇磬音一道告了退。

  出宮的路上,齊茂行便滿面帶笑的又看向了一旁的蘇磬音,聲音里都帶著歡喜:「多謝你,為我在娘娘面前說起府里的事。」

  蘇磬音便低了低眸:「該是我謝你……」

  但是這一次,沒等她謝完,齊茂行便已經打斷了她,只提起了另一樁事:「正巧回京,之前我說好給你的鋪子,下頭也盤的差不多了,等賀壽的事完了,可以去看看。」

  蘇磬音聞言一頓,這是之前說好的和離要給的經濟賠償。

  放在之前,她只拿的理直氣壯,但現在,她卻多少覺著,再接受這些,就有些不合適了。

  只單單齊茂行為了她自個的志向,買下張家莊子宅院,又求來太子的背書恩典,便已經遠遠超過當初說好的賠償。

  只是還沒等她推辭,齊茂行便又對她道:

  「難得過節,你可想順道出去逛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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