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2024-08-30 20:30:40 作者: 梟藥
  「嗯……這樣, 那老夫這就敷藥了?」

  蘇府小廂房內,被匆匆請來的苗太醫,將他們南人珍藏的傷藥拿了出來,可是他卻並沒有立即往齊茂行肩上的傷處上去用, 反而面上很有些遲疑似的, 時不時的, 就會往身旁一直盯著他療傷的蘇磬音身上瞟去。記住本站域名

  蘇磬音的面色的確是格外的嚴肅,她一目不錯的看了看苗太醫手裡的藥膏, 想了想, 便又忍不住道:「就這樣就直接上藥了嗎?傷口不用再好好清洗一遍?那個砍他的兇器,是真的髒得很。」

  也難怪蘇磬音不放心,老實講,她原本對苗太醫這個人, 心底里就是不太瞧得上的, 總覺著這個人就是原本就是太醫署推出來敷衍的人不說, 而且還故意哄騙患者,眼睜睜看著雙腿殘疾的病人摔在地上,還在一邊冷嘲熱諷、叉腰大笑……

  總而言之, 不說醫術好不好, 只說基本的醫德, 已經有問題了。

  說實話,要不是奉書出去跑了一圈,結果葛大夫便不巧,已被鄰家請去,且聽說還是急症,得知齊茂行的傷處後,便連連搖頭, 只說既然不是大問題,自然還是自己手邊的病人要緊。

  再加上齊茂行像是已經被騙了,對這個苗太醫格外信任,她今天都不太樂意叫這人過來治傷。

  瞧瞧,葛太醫雖是被太醫署里排擠出來的,但他醫術高超,自個出來開了醫館之後,多年來稱得上是名聲在外,找他看病問診的人家都能排到後幾月去,不像苗太醫,雖是太醫,整日裡卻是閒得很!就算是在領上給齊茂行看病的差事前,在太醫署里也沒人找他。

  就算是有官階出身的歧視在,但這多多少少,也很能說明問題了!

  就像是現在,這個苗太醫竟然壓根沒提刀口清潔的事,剛才齊茂行肩上的血跡粘住了衣服,不好脫下,他也是隨便叫從井裡打了點水來過來,打算就這麼沖一衝就完?

  苗太醫聞言頗有幾分奇怪:「齊夫人方才,不是已叫拿煮過又鎮涼的溫水洗過了?」

  沒錯,蘇磬音方才看著,覺著實在不太成,硬是叫他換成了煮沸的水,這才多少放心些。

  不過這會兒聽了他這話,蘇磬音還是有些著急,只是耐了性子,盡力溫和的建議道:「方才那只是為了浸濕一些,好脫下衣服而已,可是傷口裡面,不需要再清洗一下嗎?」

  苗太醫嘆息一聲,似乎覺著她有些無理取鬧:「我們南人給人治傷,都是用水沖一衝,用這靈藥裹上,兩三日就好的,哪裡有這許多講究?」

  方才都一直有些出神的齊茂行,這會兒也解釋安慰道:「的確如此,軍中受了傷,也是止了血,上些傷藥罷了。這刀口並不深,當真不算什麼。」

  蘇磬音聽著,想到那刀子上的污漬鐵鏽,便又忍不住疑問道:「這樣都能好嗎?難道沒有傷口感染……唔,就是並不癒合,反而爛得更厲害的?」

  不妨蘇磬音連這個都清楚,齊茂行面色正了正:「膿瘡不愈,這也是常見,底子好的,自個便撐過來了,若是再爛的厲害,就用燒紅的烙鐵過一遍,能熬過來的,便是壽數未盡。」

  那沒熬過去的,自然就是該死了……

  蘇磬音叫這毫不遮掩的言下之意驚的又是一窒。

  她張了張口,但是心下也明白,這個屬於時代與硬體條件上的差異,她並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對著面前的齊茂行,她面色便反而越發斷然:「就是因為傷處沾了污穢未洗乾淨,才會爛起來,你這傷口,一定要再好好清洗一遍!」

  她這個說法,醫書上也早有提及過,兩人聞言,也都並不太詫異,齊茂行見她的神色鄭重,不願為這點小事反駁,便也只是點了點頭:「你若不放心,我叫長夏再提一壺滾過的水來,再沖一次就是了。」

  可蘇磬音抿抿嘴,雖然面上有些猶豫,但是最終卻還是咬牙開了口:「光拿水怕是不行,若不然,用鹽水…不,還是找管家送一點烈酒過來?」

  烈酒。

  單是聽著這個詞,苗太醫就忽的挑了挑眉,扭頭瞧了一旁的小齊將軍一眼,一時間,簡直有些疑心,這位小將軍,是不是做什麼事得罪了自家夫人?

  這是存心要叫他疼上一場的?

  不過想是這麼想著,但是橫豎疼也疼不到自個身上,苗太醫卻並不反駁,反而咧嘴一笑:「哎呀,沒想到夫人還頗通醫理!老夫也確實聽聞過,以燒酒擦傷,不會生出膿瘡來,嶺南常用此法,與小將軍說的烙鐵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原以為齊茂行聽著,定是要推辭拒絕,可沒料到他聽聞之後,雖然面上有些詫異,但是停了一瞬之後,卻還是答應的毫不遲疑:「也好。」


  嘖嘖嘖,瞧著好好一個後生,原來這是個懼內的!

  苗太醫見狀,便忍不住的暗暗搖頭,只是之後一扭頭,對上了蘇磬音看向自個的眼神,卻又忍不住的猛地一頓,

  也罷了,分明面上與言語都是和和氣氣,可是這個眼神瞧過來,就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的叫人不敢反駁,哎,中原人的女子都是這般厲害,齊小將軍懼內,也是難怪……

  一面這麼想著,苗太醫摸摸自個的鬍子,扭頭往外頭走了幾步,躲開了蘇磬音單單面上瞧著客氣,內里卻滿是疑心戒備的眼神,

  哼,惹不起,這躲還躲不起不成?

  蘇府的老管家最愛這杯中之物,聽了蘇磬音傳下來的話後,便親自送來他珍藏多年最烈的燒酒。

  這一次,是蘇磬音自個仔細洗過手,小心翼翼的,主動為他沖了一遍傷處。

  在烈酒的刺激下,齊茂行面上還能撐住不變,甚至口中也一絲聲音都沒有,但身子卻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只幾息功夫,額頭上便也立時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蘇磬音咬著牙關,又立即去拿了鎮涼的滾水,等了幾息功夫之後,又用水將燒酒沖了下去,瞧著齊茂行緊繃的身體,一點點的放鬆了下來,她也慢慢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是不是很疼?」

  她轉身拿了備好的帕子,幫他按了按額頭上的汗珠,面上忍不住地咬著下唇,似乎是有些擔憂自責。

  她上一世畢竟不是專業醫護,只是從別的渠道道聽途說,方才憑著一股衝動用了烈酒,做的時候,她滿心只想著以防萬一,有沒有旁的法子,總是要消毒的。

  等到這會兒,看著齊茂行這般的汗珠,她便又有些動搖,只覺著這再是烈酒,濃度也肯定是不夠的,或許未必有用,懷疑自個是不是不應該自作主張,齊茂行這傷原本就是為了救她受的,她這樣是不是白白叫他又遭了一回罪?

  齊茂行不易察覺的微微吐出一口氣,看到蘇磬音的神色,聲音卻是格外的溫和:「沒事,我在剛從軍時,也很是受了幾回傷,都是慣了的。」

  但他越是這麼配合,蘇磬音便越發覺著心裡更不好受。

  她扭過頭,起身去水裡重新擰了帕子,借著這個東西略微平復了心情,轉過身,沒有多說,作勢又要幫他擦臉。

  齊茂行這時卻有些不自在似的伸手接過了帕子:「我自己來就成。」

  蘇磬音也沒多說,見他將帕子一把蓋在了臉上,眸光往下一看,便也轉身去又拿了一條手帕。

  齊茂行的傷處是在肩頭,為了治傷,外頭的衣裳是早已剪開脫下,袒露著上身的。

  方才拿清水清洗時,他身體雖然盡力往後靠了,但多多少少,還是會順著他的上身往下留一些清水。

  她一眼瞧見了,便很是自然的上前一步,順手為他擦了擦。

  蘇磬音做這動作時,是不假思索,一點沒有多想的。

  就算是廢了這麼久,齊茂行的身材也仍舊是漂亮的驚人,寬肩細腰,乾乾淨淨,一點多餘的贅肉都沒有,或許是因為中毒之後瘦了許久,甚至略微顯出了些單薄,但即便如此,腰背之間,也仍舊挺秀,絲毫不顯孱弱。

  齊茂行說的沒錯,這時留意了,蘇磬音便也發現,在他的胸膛與小腹上,都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不知是被什麼傷的,只瞧著少說也有幾年功夫。

  可他今年分明也才十六。

  蘇磬音一時間有些沉默。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伸出手,輕輕地撫了撫這傷痕。

  正擦臉的齊茂行,便是猛地一僵,一雙星眸都瞬間貓兒似的大了一圈。

  而正觸碰著齊茂行的蘇磬音,一瞬間,便也明顯的感覺到,手下的胸腹脊背,就都像是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刺-激,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崩起來之後,他的胸腹間的便愈發明顯了,肌肉並不誇張,是十分流暢的線條與弧度,腹部兩側,還有兩道漂亮的人魚線,乾脆利落地往下延伸了下去,白皙單薄、卻又有力健碩,這兩種分明衝突的形容,卻在他的身上,結合分外適宜。

  蘇磬音也是猛地一頓,手下僵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擦下去。

  正僵持間,門帘一響,剛剛出去的苗太醫估摸的時候差不多,又重新轉了回來。

  「喲,臉怎的這般紅,怕不是發熱了!」回來的苗太醫一眼看見齊茂行,就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查看了起來。


  蘇磬音抬眸一看,果然,齊茂行的面頰上,泛出了兩抹格外明顯的紅暈,這會兒正有些窘迫的連連擺手,只說無事,

  看著這一幕,蘇磬音低了頭,有些想笑,只是側過身後,自個的心下,卻也莫名的有些發燙。

  另一頭,苗太醫查過無事,又瞧著蘇磬音再沒有旁的話,這才為他上了藥,在蘇磬音的要求下,用也一道拿滾水煮過的繃帶包紮妥當。

  「這麼熱的天,纏了繃帶,衣裳便也不必穿了,悶著了反而不好,就這般晾上一日,略微收收口子再說。」

  「這個方子我先開著,你們瞧瞧,若是夜裡發熱了,就熬上一碗喝了,若是沒有,就不必折騰,剩下的,我明個再來瞧。」

  這樣正經的醫囑,蘇磬音自然是立即應了,算是心裡再有偏見,但明面的禮數她也不會丟,站起身,客客氣氣道了謝,送了謝銀,這才叫老管家待她一路送了出去。

  齊茂行面上的紅暈還沒完全消退,他低著頭,聲音低低的:「時候不早了,用過晚膳便也早些休息罷。」

  提起休息,蘇磬音便也回過了神,起身在屋子看了一遭:「是了,我都忘了,你受了傷,今天可不能再睡那小榻上,我這長榻越發窄,你昨日怎的就這般湊合了,只怕都伸不開身。」

  這倒是真的,蘇磬音的屋子就不大,擺下的長榻,自然也是比較精巧的,以齊茂行的身高,當真是一點都不舒服。

  齊茂行便也點了點頭:「嗯,昨夜裡你醉了,我就近方便看顧罷了,若不然,今晚我還去叔父的住處,叨擾一晚?」

  他第一次陪著蘇磬音回來時,晌午便是歇在蘇磬音小叔的屋子。

  「小叔的屋子空了許久,應當已積了一層灰了,又陰潮,再一者,我們家裡也沒有守夜的規矩,你夜裡得有人看著,可旁邊連下人能歇的地界兒都沒有,總不好叫長夏再在地上睡出毛病來。」

  蘇磬音搖搖頭,之後看了看他的傷口,一時又沉默下來。

  她昨日喝醉,齊茂行都還特意窩在這憋屈的小榻上,照料了他一夜,今天齊茂行受了刀傷,當然也到了該她回報的時候。

  這麼想著,她便立時做了決定,斷然道:「今夜就一起睡吧,架子床夠大的,我在旁邊,若是你半夜發熱了,也好立馬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齊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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