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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聞燈想要從柳驚眠的口中得到更多的關於那個他的消息, 可柳驚眠卻是不願意再說了,似乎剛才勸聞燈的那句話, 都是他在失態的情況下才說出來。
他好像並不願意在聞燈的面前表現出與那個他之間的牽扯。
他不願意說, 聞燈也不好逼問。
只是聞燈依舊忍不住會想,他口中的那個他會是李浮白嗎?
在李浮白陪著她的那十年間,她並沒有見過柳驚眠這個人。
那柳驚眠是在那她遇見李浮白以前, 還是在李浮白前往十方州之後呢?
若是以前的話, 那柳驚眠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呢?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確定柳驚眠此時口中的那個他是不是李浮白, 這些都只是她的猜測罷了。
聞燈想要知道當年李浮白離開後, 都經歷了什麼, 才會變成如今這般的模樣, 這件事恐怕沒有人會比蒼衡更加清楚了, 但是他什麼也不願對自己說。
昨天晚上的時候, 聞燈坐在房間中,茶茶就在她的對面,一燈如豆, 幾隻小小的木偶在桌上跳來跳去, 它們的影子落在不遠處的屏風上面, 倒像是演了一場無聲的皮影戲。
這場景看起來委實詭異, 此時若是有外人闖入, 大概會被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茶茶的臉色灰白, 而聞燈自己也沒比她好到哪裡, 就像是兩個死人面對面坐在這裡, 現在余家的人該死的都死光了,現在也沒有人會為她獻上心頭熱血, 她要離開了。
靈風已經窩在枕頭上睡熟了,人偶跳得累了,也排著隊回到那個匣子裡,乖乖躺好,只有茶茶還坐在她的對面,永遠也知道疲倦。
聞燈托著下巴,開始想,等她將三百年前的仇都給報了,那自己該去做什麼呢?
他等著李浮白回來,接她回家。
現在,他回來了,又好像並沒有回來。
「茶茶啊……」聞燈輕輕嘆了一口氣,看著自己對面的茶茶,她抬起手將她有些凌亂的頭髮,捋到耳後,看了一會兒,仍覺得不滿意,她走到梳妝檯前,拿來一盒胭脂,在茶茶的臉上抹勻,看起來她的臉上總算多了一點血色。
可她已經死了。
聞燈曾希望她能陪著自己,卻也知道她實在太累了。
迎著朝陽,聞燈抱著茶茶從萬松山離開,她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了。
那條長長的裂縫在一陣震動後合上,好似從來不曾存在過,而裂縫下面的深淵中,那些罪惡的靈魂終於得到了遲到了三百年的懲罰。
沒有人知道那一日萬松山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這個在星雲十三州上也排的上名號的門派,在一夕之間覆沒,而那些去攻打萬松山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位余家老祖從其他門派中搬走的寶貝,也隨著他的銷聲匿跡而消失在這個世間了,那些被他打劫過的門派,若無意外,從此也必將走向凋零。
餘映雪背著父親的屍體從那條裂縫中爬出來,遠處傳來萬松派餘下的那些弟子們無休無止的哭嚎,餘映雪站在這茫茫的天地間,只覺得自己也要消失了。
他修煉的天賦不差,現在也很年輕,可此時他的頭頂卻是生出斑斑的白髮,從外面趕回來的兩位兄長,看著眼前的弟弟,一時間淚如雨下。
他們抱住他,詢問這一切發生的經過。
他們以後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只有他們兄弟三人相依為命了。
他們母親的屍體被那個美麗而狠毒的女人帶走了,他們只能為她立了一個衣冠冢,埋在他父親的身邊。
餘映雪看著那墓碑,心中忽然想到,他母親應該不願意他的父親這樣接近,但那不過是幾件衣服罷了,她應該不會責怪他們的。
餘映雪一直想要弄清楚,為什麼死的是那些人,而他卻可以安然無恙地從那下面出來,直到後來在茶館中聽起說書先生說的一段舊聞,那是萬松派多年前欠下的血債。
聞燈從鯨州離開後,直接前往灃州去了,這三百年來袁家一直在這裡,不曾離開。
沈螢螢想要帶柳驚眠回皇宮一趟,柳驚眠卻要跟著聞燈一起到灃州去,他的態度堅決,不容置疑,即使沈螢螢說,這才她回去,國師可能要安排她嫁人,柳驚眠依舊是要跟著聞燈前往灃州。
沈螢螢氣得差點沒當著柳驚眠的面哭出來,她倒是不是怕自己回去後真的要被逼著嫁人,畢竟她還不至於沒用到那個份上,而且蒼衡也會幫著她的,可是柳驚眠的態度讓她實在有些心冷。
聞燈到底是柳驚眠什麼人?
每次她一向柳驚眠詢問聞燈相關,柳驚眠都會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她。
那目光看得沈螢螢難受,心痛,就好像……好像自己此時不應該出現在柳驚眠面前似的,然裡面又含著一種很深沉的情愫。
沈螢螢看不明白,卻願意為柳驚眠留下來,隨他一起去灃州去。
沈螢螢回去想了很久,這個突然出現的聞燈在柳驚眠的心中究竟意味著什麼,她有些嫉妒了,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聞燈在當天來到了灃州,已經有兩百多年了,灃州城中竟是再見不到一條狗的影子,有些年幼的孩子,甚至連狗這個字都沒有見過,沒有聽過。
這些得歸結於那位訓狗有術的呂姬姑娘。
袁家將袁鈺章從呂姬的手上救回來的時候,是在聞家覆沒的五年後,即使知道了袁鈺章的失蹤與聞家沒有任何關係,袁家也從來沒有生出半點愧疚之心,從聞家掠奪來的資源讓他們的貪婪膨脹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愧疚是什麼?
那只是無關緊要,需要丟棄的東西罷了。
遺憾的是,袁鈺章被袁家的人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瘋瘋癲癲了,話也說不清楚,偶爾還會發出一兩聲狗叫,袁家的人氣得當場就要動手殺了呂姬,可是袁鈺章當時那個情況,根本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有呂姬開口,袁鈺章才會給出反應。
只有她准許袁鈺章吃飯,袁鈺章才會趴在地上,吃著袁家為他準備的靈藥和食物,狼狽又卑微。
袁家的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一個個的只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殺了呂姬,他們袁家花費了那麼多心血教養出來的公子,卻被呂姬訓成了一條狗,然後卻要投鼠忌器,沒了呂姬,袁鈺章恐怕也是活不成的。
看著袁鈺章還是像狗一樣趴在自己的面前,而袁家無能狂怒,什麼也做不了,呂姬哈哈笑起來。
但凡當年袁家對袁鈺章多加管束,袁鈺章也不會把人命當成螻蟻。
不過他們袁家向來都是草菅人命,從根子裡面就是壞的,又怎麼能奢望他們教出一個好人來。
又是十年的歲月過去,袁鈺章的神智終於恢復,他親手殺了呂姬。
準確的說,是呂姬在他的面前自盡,袁鈺章並不想直接殺死她,他還沒有好好地折磨她,沒有將自己這些年所受過的羞辱全部都還給她。
想到那些年袁鈺章在呂姬手下受的折磨,聞燈便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可惜那時候她沒有親眼看到不可一世的袁二公子是怎麼在呂姬的裙下做一條乖乖聽話的狗的。
聞燈來到袁家,暮色四合,月上柳梢,晚風吹拂著繁茂的枝葉,沙沙作響,聞燈坐在高高的牆頭上,手中拿著一支短笛,放在唇邊輕輕吹響。
無數條絲線從她的身後蜿蜒而出,潛入袁家,尋找各自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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