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第65章見面
賀時禮的聲音很低, 在安靜的夜裡似乎還有迴蕩。
季喬親吻他的動作頓時停住，嘴唇退開一點, 眼睛定定看著他。
夜色中, 他的輪廓影影綽綽，表情不甚清晰。
季喬的睡意頓時全消，臉上呈現出一絲遲疑。
「結, 結婚？」
她怔怔重複, 環著賀時禮脖頸的手臂放了下來。
這是賀時禮第一次正式和她提這件事。
「嗯，結婚。」
賀時禮盯著她的臉色, 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我知道結婚是一件挺麻煩的事, 你不喜歡麻煩可以交給我。
你答應以後, 其他的事我們慢慢再商量……」他冷靜地陳述著自己的各項打算。
黑暗中, 季喬看著他來回滾動的喉結, 心臟沉甸甸的, 說不出什麼感覺。
「……你覺得呢？」
賀時禮說完，再次問道。
季喬手撐著床鋪坐起身來，眼神有點閃躲。
「我覺得……有點太早了。
我才24歲……剛畢業2年多。」
季喬的嗓音很輕, 一點點說著理由, 「你現在的事業也忙, 公司里的事情那麼多……」
賀時禮的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聲音緊繃：「你不願意嫁給我？」
「不是——」季喬咬唇,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我想是我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季喬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剛開始和賀時禮交往時，季喬也沒想到兩人會這麼順順利利地一路走到了畢業。
她戀愛談得愉快, 並沒有想過這麼快就步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也許潛意識裡, 她一直在逃避這件事情。
直到今天被賀時禮提出來。
賀時禮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沒有準備好嗎……
他閉了閉眼睛, 低低應了一聲。
季喬偷瞄著他的神色，心裡有一瞬間的慌。
她微微俯身, 湊近賀時禮的臉，小聲問：「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享受戀愛的樂趣，又不用負擔家庭的責任和風險。
賀時禮蹙眉看她，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
半晌才沙啞著開口：「知道了，睡吧。」
季喬「嗯」了聲，也躺下閉上了眼睛。
夜色沉沉，兩人各懷心事。
臥室里安靜得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
與此同時，匯同市區的另一個高檔公寓裡。
常寧遠和陳顯坐在沙發，兩人的指間均是煙霧繚繞。
茶几上擺放著已經喝了半瓶的威士忌，酒精味和菸草味在空氣中混合蔓延。
陳顯側靠著沙發，嘴裡吐出一團白煙。
「我踏馬就知道你請我喝酒准沒好事。」
他一看常寧遠那樣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和季喬有關了。
他自己和錢靜靜不熟，沒有參加婚禮。
但不妨礙他在朋友圈裡看到其他人發的照片。
季喬作為伴娘，自然少不了入境。
依舊是那副膚白貌美盤靚條順的模樣，甚至比大學時還要惹眼幾分。
加上能歌善舞，也難怪常寧遠一直把她當白月光。
常寧遠沉默著悶了一大口酒，沒有說話。
「你悠著點。」
陳顯皺眉，「兄弟，聽我一聲勸，去找個女朋友吧。」
常寧遠這個長相身材和事業，喜歡他的女生不要太多。
也不知道怎麼就著了魔，偏偏記掛著季喬，不肯和其他女生接觸。
常寧遠幽幽吸了口煙，頹然倒在沙發背上。
、
聲音沙啞：「不找。
她會嫌我髒。」
陳顯愣了下，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髒？」
他輕笑：「你啥年代了？
季喬也在和賀時禮談啊。」
陳顯瞥了常寧遠一眼，嘆了口氣勸道：「你還非要等他們結婚才死心嗎？」
常寧遠目光怔忪，指間的菸灰越來越長，碎屑掉落在地板上。
「結婚？」
他轉向陳顯，腦子混沌不堪。
「人家談了這麼久，可不是要談婚論嫁了嗎？」
陳顯深吸一口煙，傾身將菸灰彈在菸灰缸里。
常寧遠眼皮耷拉下來，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他們要是結婚了，自己怎麼辦呢？
「陳顯，你說犯了錯的人就不配得到原諒嗎？」
他的聲音零碎破敗，「犯人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呢。」
陳顯喝了酒，並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
「那得看什麼錯了是吧？
你殺人放火了那人家肯定不會原諒你啊。」
常寧遠沉默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陳顯最受不了他這副樣子，忍不住提議：「說真的，我給你介紹幾個女人吧。
你多接觸接觸，可能就不想季喬了。」
「……再等等吧。」
常寧遠說。
將手上的煙掐滅，他倒回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的燈。
盯得時間長了，光暈晃動。
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他和季喬在一起時的樣子。
那時候的她沒有現在看上去光鮮，連漂亮的長髮都因為沒時間打理被剪掉了。
自己創業沒接到項目時，她的工資要負擔兩個人的生活，一筆一筆開支都記得仔細。
第一次發年終獎的時候，他去公司接她。
她一蹦一跳地跑過來，笑得像個孩子。
那個時候，幾千塊錢就夠他們開心好久了。
可是後來，自己怎麼就把她的付出都當成了理所當然呢？
常寧遠的喉頭動了動，腮邊肌肉酸疼不已。
他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眼前的燈光邊緣漸漸模糊，黃白的殘影搖搖晃晃。
也許是長時間對著燈光，他的眼睛酸脹疼痛。
濕潤的液體順著眼角流入鬢邊，消失在頭髮里。
「可是我放不下。」
常寧遠喃喃自語。
知道自己夢到的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以後，他更加無法從那些記憶中走出來。
原來那些曾經相愛相伴的畫面並不是自己的臆想，都是實打實發生過的事情。
是他把愛自己的那個季喬弄丟了。
他真的知道錯了。
這輩子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彌補嗎？
他會對季喬很好很好的。
陳顯怔怔看著常寧遠濕潤的眼角，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就那麼喜歡她嗎？」
「嗯。」
常寧遠單手捂著眼睛，聲音痛苦不堪，「我不想看她嫁給別人。」
季喬說他是執念，他不否認。
但是這和愛她並不矛盾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愧疚遺憾的心情和幸福快樂的記憶一起折磨著他。
季喬漸漸成為他心口的硃砂痣，他退無可退。
陳顯重重嘆了口氣，無可奈何。
常寧遠放下手臂，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強烈刺激的酒精直衝喉嚨，他看向陳顯。
語氣堅定：「我要再等等。」
等什麼呢？
他也說不清楚。
*
被季喬不輕不重地擋回去後，賀時禮一直沒有再提結婚的話題。
上輩子他只看到季喬和常寧遠結婚，並不清楚實際情況是怎麼樣的。
他試著說服自己不要去計較前世的事，只專心考慮這輩子的情形。
最近兩年，兩人確實都很忙。
他想，自己也許是應該給季喬點時間做準備。
但是他並不後悔和季喬提起這個話頭。
至少自己說過以後，她心裡多多少少會想著這件事。
賀時禮沒用太長時間就說服了自己，兩人之間的生活又恢復成以往的樣子。
時間漸漸到了五月，天氣漸暖。
季喬因工作去S市出差，賀時禮一個人回了自己家吃飯。
時謙聽到動靜，快速從陽台跑過來，探頭探腦往他身後瞧。
「小喬姐姐呢？」
賀時禮笑：「小喬姐姐出差了，沒有來。」
賀時謙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啊，出差了啊。」
「嗯，這個是小喬姐姐給你的禮物。」
賀時禮從身後拿出季喬買的樂高遞給弟弟。
時謙開心地接過來就要在客廳打開。
賀時禮笑笑，又將手上的花遞給站在一旁的聞郁。
「媽，季喬要我給你買的花。」
聞郁喜歡花，季喬每次來都會帶一束。
久而久之，連帶著賀時禮也有了這個習慣。
聞郁笑道：「哎呀幫我謝謝小喬。」
賀時禮應了聲好，走到客廳陪弟弟一起搭樂高。
聞郁放好花，也跟過來在沙發坐下。
「小喬去S市了？
我看她微博定位在那。」
賀時禮點點頭：「對，後天回來。」
聞郁盯著兒子的側臉，忍不住開口：「我說，你和小喬有沒有下一步的計劃啊？」
她關注了季喬的好幾個社交帳號，經常看到有人和她表白。
聞郁心態年輕開放，很少干涉兒子的事情。
但眼看著他女朋友的人氣這麼高，難免多問兩句。
賀時禮的目光一頓，低聲說：「等一等吧，我們還年輕。」
聞郁凝著眉毛：「你是想先拼事業嗎？」
賀時禮猶豫了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難得見兒子這麼吞吞吐吐，聞郁倒是悟到了幾分。
「是小喬還不想結婚嗎？」
賀時禮默認了。
聞郁嘆了口氣。
原來是人家還不想，難怪他一副為難的樣子。
她頓了頓開口：「其實……不想結婚也正常。」
賀時禮側眸看向媽媽，願聽其詳的樣子。
「女孩子嘛，當然是想享受戀愛了。
結了婚就不一樣了，以後還要生孩子養孩子。」
聞郁喋喋不休，「男人結了婚好像沒什麼變化，到時候犧牲的往往都是女性的事業和生活。」
「你看看我，生個孩子多不容易……」
賀時禮看了看正在研究樂高的弟弟，若有所思。
生孩子是很不容易，他知道。
聞郁拍了拍兒子的肩，笑眯眯的：「所以還是談戀愛好吧？」
賀時禮唇線微抿，受教般地點點頭。
「知道了。」
如果季喬是擔心生孩子的話，那自己知道該怎麼說了。
*
第二天，S市機場。
季喬坐在待機區給同事發信息，交代最後一點工作。
她加班加點地工作，成功可以提前一天回匯同，給賀時禮一個驚喜。
「媽媽，我也想吃那個。」
旁邊稚嫩的童音傳來。
季喬抬頭，只見一個四五歲的男生和媽媽站在自己旁邊的走道。
「那是阿姨的，媽媽給你買別的。」
小孩子的媽媽抱歉地看看季喬，急忙拉著小朋友走了。
季喬看了眼自己旁邊的糕點，忍不住笑。
這是S市著名的老牌子了，上次賀時禮來S市出差給她帶過。
這次正好她有時間，便買了點帶給賀時禮和聞郁。
沒過多久，候機廳響起了悅耳的登機聲，季喬拎著包上了飛機。
兩個小時後，飛機在匯同機場降落。
眼下是下午3點，正好是下午茶時間。
季喬打了個車，直奔賀時禮的公司。
在樓下買了幾杯咖啡後，季喬提著糕點和咖啡進了電梯。
下午的電梯裡沒有其他人，季喬想到賀時禮可能會有的表情，對著電梯鏡面露出了一個笑。
「叮」一聲，雲騰科技的樓層到了。
玻璃大門自動打開，季喬走到前台，說明了來意。
「找賀總啊？
請問你有預約嗎？」
前台一邊問一邊暗暗打量。
季喬將手上的東西放在一邊，說了句「稍等」。
她好像是第一次在工作時間來這裡。
季喬低頭給賀時禮發了消息，抬頭朝前台一笑：「我忘記要預約了。」
在前台再次開口前快速補充:「他說來接我。」
前台驚訝地張唇：「你說的他，是賀總嗎？」
季喬笑著點點頭，站在一旁等待。
前台重新坐下，餘光時不時看向季喬。
沒過幾分鐘，賀時禮從裡面出來了。
臉上的笑意止步止不住：「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季喬應了聲：「提前回來啦。」
「都是你的？」
賀時禮指了指台上的東西。
季喬點點頭。
賀時禮自然地提起紙袋，轉向前台溫聲道：「以後這位小姐過來直接讓她進來就好。」
前台應好，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公司。
賀時禮帶著季喬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一路收穫了不少同事的目光。
快走到辦公室的時候，季喬的腳步忽然一頓。
她回頭，怔怔看向其中一個格子間的女生。
女生也抬頭向這邊看過來，目光正好和她對上。
季喬渾身一震，手上拎著的咖啡紙袋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怎麼了？」
賀時禮聞聲返回，彎腰撿起紙袋。
季喬的腦子嗡鳴聲大作，遲緩著轉頭看向賀時禮。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