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番外二:身世(完)
儘管阮秋秋有點兒奇怪為什麼在映魂鏡里,淵先生還能把自己親哥弄哭,但還是懷著無奈的心情,伸出小短手把阮寒山哄好了。
已經知道了小淵訣已經變成了「大魔王」,她倒也不用太考慮興致有點兒小惡劣的某狼的心情。
在再三保證,今天一定不會再和『那頭狼崽』玩了之後,阮寒山才總算是被哄好了。
他拉著阮秋秋的小手,故意坐在距離淵訣有一段距離的草地上,笑吟吟的看著自家妹妹吃紅果子。
阮秋秋:「……」雖然是在映魂鏡里,但卻似乎是和之前的記憶世界一樣,能感覺到陽光的溫暖和食物甜滋滋的味道。
除此之外,這個世界裡的人,也都樣貌清楚、表情生動。
就好像,是真實存在的。
阮秋秋眯著眼曬著溫暖的陽光,抬起頭看見很長的綠色莖葉延伸,向上能隱隱約約看見嫩黃色的花瓣,隨著微風搖擺著。
是向日葵?
阮秋秋猜想,但又覺得向日葵不會這麼高大,或許是什麼別的植物。
她實現落在一側撐著下巴安安靜靜凝視著她的淵某狼身上,捏著果子,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問問關於她父母的事。
阮秋秋覺得自己應該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但有關父母的話題,哪怕她想了許多次,也沒辦法開口。
倒是阮寒山先說了:「秋秋想阿母了嗎?
她和阿父一起出去接淵伯父他們了。」
阮秋秋愣了兩秒,然後反應過來阮寒山口中的「淵伯父他們」指的應該是淵訣的父母。
她下意識看了眼星月狼先生,後者聞言也是眉眼微動,但淵訣很快便控制住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一對狼耳略往下折了點。
阮寒山沒察覺到兩小隻的情感變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小草,「之前淵伯伯不是說他快要閉關突破了嗎?
所以在閉關之前先帶淵訣咱們部落玩一玩。」
阮寒山說著,對著小淵訣幼稚的笑了一聲,「聽說某些狼,因為可能很久都看不到我妹妹,在家裡委屈的掉眼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阮秋秋:「……」
她驚奇的望向淵訣,後者儘管已經變得比較厚臉皮了,但被這樣指出小時候的事情,精緻的小臉上還是染上了一層紅色。
金色的暖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灑上光澤,在眼瞼處落下陰影,往下蔓延開一片紅暈,小淵訣的大尾巴小幅度的在身後擺了擺,視線害羞的看了她幾眼,唇角微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因為實在他實在是過於可愛,阮秋秋沒忍住站了起來,然後往小淵訣那兒走了兩步,原本想親親他的臉頰,但考慮到自家哥哥心情,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尾巴。
剛被哄好的阮寒山:「……」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後就傳來了一道溫暖的女聲,帶著笑意,「看來秋秋很喜歡你家狼崽~蘭姐姐,我們的娃娃親倒是沒訂錯。」
聽到這個聲音,阮秋秋摸某狼尾巴的手一下就頓住了。
淵訣也有點不太自然,但他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心口湧起苦澀的情緒,溫暖的手掌握住了阮秋秋的。
阮秋秋看了小淵訣一眼,從他眼底捕捉到了安慰和鼓勵,當下鼓起勇氣,慢慢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兒站著兩個氣質不一,但樣貌都很漂亮的女性。
其中一個明顯是魔族,額上有兩隻沒有藏起來的角,擁有一頭漆黑的長髮和溫柔的藍色眼睛,應該是淵訣的母親。
在她身邊,站著一個短髮的人類,一雙黑色的眉眼,樣貌柔美,穿著淺色的衣袍,手裡挎著一個籃子。
她們正眉眼彎彎的朝他們這邊看。
阮秋秋感覺到淵訣握著自己手的力道稍稍變大了些,她看著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圈漸漸熱了起來。
「嗯?
秋秋是想阿母了嗎?」
阮小苑看到阮秋秋小臉皺著,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倒是笑的更開心了。
她讓蘭姐姐幫忙拿了下籃子,然後走到兩個崽崽身邊,彎下腰,把阮秋秋抱了起來,「秋秋好像重了點。」
阮秋秋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了自己的母親,看著她滿是柔軟愛意的雙眼,溫柔的笑意,視線越來越模糊。
她以為她不會在意家庭的感覺,也不會覺得孤獨的成長是一種特別的不幸。
但現在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她就有點難受到說不出話了。
「今天狼崽親妹妹了。」
阮寒山在一邊氣呼呼的告狀,控訴的樣子讓一邊走過來拉住淵訣手的魔物謝蘭忍不住彎起了紅潤的唇。
她雖然笑也很溫柔,但比起性格開朗的阮小苑,卻是內斂了很多。
淵訣耳朵折的更低,只是抿著唇,緊緊的握著母親的手。
「你怎麼和妹夫吃醋。」
阮小苑一手抱著阮秋秋,另一手騰了出來,笑著去捏阮寒山肉乎乎的臉頰,調侃他,「今天你阿父布置給你的練習完成了沒啊。」
「阿母今天教你的數學題都會了嗎?」
阮小苑說著,伸出手指點戳了戳阮寒山含含糊糊想說「會了」,卻被她戳的說不出話。
阮秋秋則是滿心震驚。
她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不然怎麼會聽到她媽媽說「數學題」?
「秋秋也想學嗎?」
也許是注意到了自家可愛女兒的疑惑表情,阮小苑笑眯眯的把她舉了起來,臂力驚人,做出了只有一般家庭里爸爸才會做的事,「要等秋秋再長大一點哦~秋秋現在阿拉伯數字都還沒有完全寫全呢?」
阮秋秋看著她的眼睛,思緒有點跑偏——
她現在快三歲了,原來連阿拉伯數字都還寫不全嗎?
不過,為什麼她的媽媽,會知道阿拉伯數字這些屬於現代的東西?
難道媽媽她是從現代穿到這個世界的麼?
阮秋秋心裡有了很多猜測,但沒有直接問出來。
她原本以為映魂鏡會像傳輸記憶一樣,不會存在任何的互動和回饋。
但現在,卻讓她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她就好像真的回到了幼時,記憶里那些淡忘了的、和父母相處的日常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記起了母親阮小苑原本來自另一個世界,意外身穿到這個充滿了危險的世界,被父親阮欽南救下,嚴格來說她的媽媽才是穿越者,她最多最多最多、勉勉強強算一個穿二代。
等晚上的時候,阮秋秋不僅見到了父親,還久違的吃到了一頓簡化版的火鍋。
她坐在淵訣身邊,時不時的吃兩口燙過的蔬菜,雖然知道這些並不是真實發生的,也足夠讓她感到溫暖。
阮秋秋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一個性格有點兒小古板的儒雅青年。
晚飯的時候,貌美的母親給他夾個菜,他都會有點不太好意思,時不時偷偷瞄瞄阮秋秋和淵訣,偶爾會露出頗為憂愁的表情,似乎是擔心小淵訣會對自己做些什麼。
至於淵訣的父親,則是個金髮藍眼、輪廓深邃的星月狼王族。
他則完全不像阮秋秋以為的那樣性格高冷,也更不像淵訣那樣十分敏感,反而非常的開朗和主動,和自己父親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很直接。
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犬牙,好像陽光灑滿了整個山洞,很溫暖。
阮秋秋看了看淵如風,又看了看身側的小淵訣,是深刻的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麼母親溫柔沉靜、父親開朗紳士,淵某狼先生就能長成一個性格敏感又極度面癱的性格。
被小夫人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淵某狼默默抖了下耳朵,紅著小臉,把碗裡的肉夾給了阮秋秋。
阮秋秋:「……」
她還沒說啥,自己哥哥和阿父就先開口了——
「秋秋不能吃那麼多肉。」
這是哥哥。
「淵訣吃飽了的話,不如把你那份給伯父吃吧。」
這是笑意漸漸淡去的阿父。
淵如風看了眼自家傻兒子,然後笑眯眯的把自己碗裡的肉夾給了……阮秋秋。
「秋秋多吃點!」
阮秋秋:「……」
其實她已經吃飽了。
飯桌上的氣氛逐漸變得詭異,好在阮小苑及時制止了他們幼稚的行為。
晚飯過後,阮小苑則把三個崽子拎起來到一邊學習了。
阮秋秋看著聲音輕柔的母親,第一次產生了一種一點兒都不願意從映魂鏡里出去的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和淵訣什麼時候會離開,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在這一刻,卻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幸福的時間裡。
……
晚上洗澡的時候,阮秋秋發現阮小苑很有意識的在教導自己一些生理知識和生活技巧,儘管她知道自己的女兒現在還很小什麼都聽不懂,也還是說的很認真。
在家裡,阮秋秋一個人擁有一張小床,和阮寒山、淵訣都是分開的,幾個崽之間還有小帘子隔著。
阮秋秋難得心情不錯的和某狼揮了揮小手示意今晚他要自己睡,然後快樂的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順手拉上了帘子。
淵訣:「……」
他看著小夫人軟乎乎的、得意洋洋的小表情,真的很想親她幾口。
但他掰了掰自己的小短手,還是躺會了自己的小床。
阮秋秋本來以為自己是不可能在映魂鏡里的世界睡著的,但意外的是,在和阿父阿母和淵伯父伯母說了晚安之後,她卻罕見的感覺到了一絲困意,幾乎什麼都沒有想,便睡著了。
阮秋秋第二天是在一片溫暖的陽光之中醒來的,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和淵訣都還沒有離開這個時間點,而是像之前那樣,和父母們度過了又一天悠閒的時光。
接下來的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如此。
阮秋秋也對自己的父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她知道阮小苑真的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也知道自己的父親擁有一種獨特的預知能力,還聽說了淵訣父母當初不顧一切困難如同妖族王子和魔界公主一般展開的奇幻浪漫愛情故事。
她對他們了解的越多、心底那一片關於親情的空白被填補的越多、那種已經失去的感覺就越發強烈和痛苦。
因為已經大概知道了父母和淵伯伯他們的未來,阮秋秋就越發的擔憂,她很擔心明天一醒來,就會突然跳轉到逃亡和被追殺的時刻。
但映魂鏡的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阮秋秋擔心的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她也漸漸的適應了這樣的幼崽生活。
等到映魂鏡里第十五天的時候,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大雨,小淵訣總算找到了和小夫人獨處的機會,拉著她的手狠狠親了幾口她的臉頰,然後用大尾巴蹭了蹭阮秋秋手臂。
阮秋秋對這頭狼頗為無語,但還是順著毛摸了摸他的耳朵,聽著外面傳來的陣陣雷雨聲,有些擔心的問:「阿父阿母他們今天是去做什麼了?」
淵訣隱隱猜到了什麼,他抿了抿唇,聲音有點低落,「夫人,也許到時間了。」
阮秋秋愣了一會兒,腦海里一片空白,她下意識攥緊了和淵訣交握著的手,不願意去思考「到時間了」是什麼意思。
她感覺眼眶有點濕熱,視線也變得朦朧了一下,在一片模糊的視線里,看著屋子裡的東西漸漸的變得透明。
阮秋秋恍惚的看著自己同淵訣交握著的手掌一點點的變得透明,好像馬上就要家裡消失了。
外頭傳來了家人的聲音,帶著笑語,似乎在討論「秋秋和狼崽有沒有睡醒」這個話題。
但他們卻好像和她隔了一個世界,分別來的如此之快,阮秋秋來不及和早上還假裝嚴厲的指導她的父親道別,也沒來得及和思維跳躍的母親多聊聊,甚至沒有來得及多和淵訣一起「欺負」一下可愛的哥哥,就必須要離開了。
她和淵訣一起意識又變成了一團霧氣,離開了這一個短暫的、美好的像夢境一樣的世界,又回到了一片黑暗的霧氣空間之中。
但這一次,她沒有等待很久,甚至於阮秋秋還沒從剛才的驟然分別之中緩過神,意識便被捲入了新的霧氣之中。
她以為自己會被捲入一片如沼澤般痛苦的追殺回憶里,但卻是在一片溫暖的光亮之中醒來。
這一次,她的周圍全是高高的金黃色的草,在草地中央,擺放著一個月亮形狀的、像水晶一般的物體。
阮秋秋踩在柔軟的枯黃的草墊上,看著自己變大了許多倍的影子,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已經是大人了。
她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小月亮,金色的陽光落在上面,流轉著好看的、夢幻的光澤。
它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就好像是她的封存的記憶。
光是看著,就足夠讓她感到溫暖和失落。
阮秋秋站在那兒,遲遲不敢往前,猶豫之際,阮秋秋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阮秋秋下意識轉過身,果然在身後不遠的地方,看見了已經變成大狼模樣的淵訣。
魔王陛下往前兩步,上前牽住了阮秋秋的手。
他漂亮的臉頰輪廓深邃了許多,顯得比幼年期妖孽了許多,是她最熟悉的俊美的模樣。
「夫人。」
淵訣輕輕叫了她一聲,尾音溫柔,「和狼一起打開吧?」
阮秋秋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鼓勵下,便再也沒有遲疑,和淵訣一起走上前,伸手觸碰到了那個小月亮。
水晶模樣的小月亮在同她指尖相觸的瞬間,便迸發出了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一片柔軟的光幕之中,之前阮秋秋還沒有來得及道別的阿父和阿母,便又出現在了她前面。
阮秋秋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而她面前的阮小苑,卻似乎擁有一絲神志一般,彎著眉眼,笑著對她說,「秋秋長大了啊,狼崽也長大了。」
「秋秋變漂亮了。」
阮欽南也露出了一個笑容,不在像以往那樣,在女兒面前端著臉。
阮小苑挽著阮欽南的胳膊,聲音依舊溫柔,看著阮秋秋紅紅的眼眶調侃道:「秋秋怎麼要哭了?
小時候你一點都不愛哭,倒是你哥哥和狼崽子愛哭。」
但阮秋秋卻有點兒忍不住了,她抖著聲音叫了他們一聲。
阮小苑和阮欽南笑著應了聲,就好像他們是真的活著的存在。
阮秋秋抖著唇,想再問什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阮小苑眼圈也紅了,她抬起手,想去摸摸阮秋秋的腦袋,但大約是知道自己現在不過只是一縷留下的神識,無法觸碰到實體,便也作罷,只輕嘆了口氣。
「秋秋,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當初你會穿到另一個世界吧?」
阮小苑彎著眼睛,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當初我和你阿父遇到了一些危難,被捲入了時空亂流。」
「你的靈魂不小心觸碰到了紊亂的空氣流,主魂和僅剩的潛意識分開了。」
阮小苑嘆了口氣,「當時時間緊迫,我們只來得及施展禁術,保住了你的性命。」
阮欽南也望向阮秋秋:「阿父只來得及施展一次術法,鎖住了你的記憶,還預知了一些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埋在了你靈魂里,只待等機緣巧合,你的主魂要回來的時候,那些記憶和預測才會出現。」
「只是,當時阿父的實力弱了,可能有一些不夠準確,望秋秋切莫介意。」
阮欽南聲音溫潤,語氣似乎很平淡,阮秋秋卻聽出了一片濃濃的愛護和不舍。
她努力的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的去看她的父親和母親。
曾經她以為他們不愛自己,所以才會將她丟棄,讓她一個人孤單的長大。
但等明白了一切的經過,哪怕到了這種只剩下了一縷神識的狀態,她的父母,卻也捨不得告訴她那些,當初他們被追殺被迫逃亡甚至死亡的、殘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