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飛羽帶上了那張標誌性的銀色唐門面具, 主動暴露行跡,勾起唇角衝下面的人揚了揚下巴:「若想要解藥,便自己來搶!」
藍色的身影從欄杆上一躍而下,他背後張開巨大的機關雙翼,如一隻靈巧敏捷的蝙蝠, 「嗖」地拔高數尺,然後奇異懸停在了半空。【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緊接著,他和那飛鳶翅膀一同旋轉著滑翔沖向了某個方向。
眾人立刻猜到那裡定是出口。
有他在前引路,加上無花人形自走大功率燈泡的功勞,島內逃命的江湖名宿不過一炷香就摸出了洞穴。
在黑暗中呆了太久的人驟然重回陽光下,哪怕面對的是冷硬肅殺寸草不生的海島, 也依然會感受到久違的、釋放壓抑的喜悅,和劫後餘生的豁然開朗。
呼吸的空氣沒了臭味, 混著海洋水汽的味道,簡直清新。
這他媽才是人間啊!
眾人出島不見唐小夕, 遂不約而同選擇打坐調息,試圖運功將體內毒素逼出。
洛飛羽在一塊突出的礁石上顯出身形,開著地圖喊話道:「諸位對不住了, 為逼你們出來, 不得不用些手段。你們放心, 這毒一時半刻要不了人性命,但你們萬不要妄動真氣,不然還有沒有救我可不敢保證了。」
眾人聽他此言齊齊一驚,連忙停下運功, 眼中燒著怒火瞪向洛飛羽。
洛飛羽淡定笑道:「我知諸位都是武林大豪,我人微言輕,若要對你們說點什麼,你們必不會放在心上,唯有用這種法子叫你們乖巧些。」
「呸!唐門的毒丫頭!你既知我們是誰,不想找死便速速將解藥交出來!」
「朱老先生呢?朱先生在第一次拍賣中買走了蜀中唐門一十三種毒-藥,他許有解毒的辦法!」
「蝙蝠公子!蝙蝠公子也能救我們!」
洛飛羽優雅吹了吹千機匣的槍口,側目道:「你們未免太小看我唐家堡了,我們的毒難道只有十三種?」
眾人的心更沉了。
「你究竟為何對我們下毒!」
「我們人這麼多,她只有一個,要我說一擁而上將她捉住殺了,還愁拿不到解藥嗎?」
「不妥,這毒詭異狠辣,萬一我們運功後無藥可醫,不是自尋死路?」
「哼,原來在場英雄里也有貪生怕死的鼠輩!」
「你……!」
眼看他們自己就要吵起來,洛飛羽搖了搖頭,對那建議將她捉住殺了的馬臉大漢道:「這位兄台聽上去與我是同鄉,該更明白我們唐家堡之毒的兇狠,怎得反來慫恿他們送死?」
那一口川音的馬臉人啐道:「老子就是熟悉唐門,才曉得你龜兒們慣用的伎倆!你騙不到老子!」
他說著,就已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似乎隨時都能發難。
洛飛羽不動聲色瞥了眼他的影子,心中暗暗盤算,露出笑容:「你當我在騙你?你方才起身那一瞬,可有覺得頭腦短暫昏黑?」
那漢子哈哈大笑:「完全莫得!」
洛飛羽神秘道:「你摸摸你右臂肘關節下四寸,是否已開始發疼?」
那漢子冷哼著向右臂摸去,剛碰到洛飛羽所說的位置,臉色忽而微變。
洛飛羽狀似嘆息:「疼了吧?是不是覺得那裡像被針刺一般,火燒火燎的?」
大漢額頭上沁出了汗珠,手指也不由顫抖起來。
洛飛羽又道:「你再往下試試,對,就那裡,你用力按按……」
那大漢不由自主一用力,登時全身一麻,半點也動彈不得,「砰」地倒在地上。
眾人臉色大變,只見洛飛羽躡雲從礁石上衝下,落在那漢子身邊,飛快在他身上按了幾處,這才舒了口氣似的:「讓你聽話你就聽話,我好心要救你們,你們分清楚好賴。」
這點血截脈的手法,還是他從前在惡人谷同萬春流學的。人的穴位是固定的,但血卻是活動的,點穴能封住人的穴道,點血卻是要截斷人的血脈。血脈不能流通,身體自然就不能行動了。
點血的竅門是要點在人體血脈流動時前面的那一點,所以洛飛羽先前暗中觀察那大漢的影子,就是在心裡計算時辰和他血脈流動的位置。
那漢子摸的地方並非穴位所在,自不會留意防備,他一按下去,就截斷了的血脈流動,當然會倒。
但被閉血之人不可擱置太久,不然真有性命之憂,故洛飛羽嚇唬住他們之後,便立刻給那漢子解了閉住的血。
「現在,你們肯好好聽我說話了嗎?」
眾人臉色皆難看至極。
「卑鄙!無恥!」
在他們心裡,已為洛飛羽的行為作出了卑劣的解釋:蜀中唐門狼子野心,定是要藉此毒計控制他們,逼他們聽命於唐門!
「先前還覺得她是個被抓的可憐蟲倒霉蛋,原來我又一次瞎了眼……」胡鐵花混在江湖人里,低聲憤憤道。
楚留香按住了他的肩膀,神秘笑著搖了搖頭,「噓……唐姑娘手段是過分了些,但她不是壞人,辦法管用就行,反正這些江湖名宿早晚會理解她的苦心。」
胡鐵花表情古怪:「你怎麼看到個漂亮女人就幫她們說話?」
「……」楚留香尷尬揉了揉鼻子,收穫了不遠處無花的輕淡一瞥。
洛飛羽躍回礁石上朗聲道:「解藥就在我身上,但諸位若拿了我的解藥,是不是就得為我做些事?」
人群中有人氣道:「還說你不是惡毒小人!」
洛飛羽卻道:「我逼著你們聽話,你們必會對我心懷怨恨。你們知我身份來歷,心裡定會想著一旦有機會擺脫我的控制,便殺了我對不對?」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她想說什麼。
洛飛羽又道:「所以我只是小人物,永遠比不上大人物的手段。這大人物,不但讓你們誰也不知他的真面目,想尋仇也無頭緒,還要逼得你們不得不聽他的話,做他的工具。」
這話的指向就有些強了,人群中已有人回過了點味兒來:「姑娘有話不妨直言!」
洛飛羽道:「你們在這裡做見不光的交易,自以為高枕無憂,卻不知無論誰在這裡買了東西,就等於落了把柄在蝙蝠公子手上。日後他若以此要挾,你們又有誰能不聽他的話?他藏頭露尾不肯見人,你們便不知該找誰滅口,只好一直服從他,對不對?」
眾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現在用盡手段收買秘密,江湖人心大亂,等幾年之後,他掌握了足夠的資源,便可搖身一變成為你們這些奴隸的主人,要挾你們為他做事,屆時,他就是江湖最有權勢的人了,對不對?」
這些武林大豪們一朝醒悟,登時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險些被人利用!好陰險的蝙蝠!
他們對洛飛羽的怒意逐漸轉化成了對蝙蝠公子的怒意。
可蝙蝠公子究竟是誰?
這些人期盼的目光投向了礁石上的洛飛羽。
然而他們卻發現,這唐姑娘的眼神卻一直落在他們之中的另一個人身上——
原隨雲。
「對不見光明的人來說,沒有比奪走別人的光明更令他感到痛快的事了。」
眾人醍醐灌頂,所有的視線匯聚於原隨雲。
洛飛羽無聲一笑,他說過,定要原隨云為其所為付出代價。
原隨雲的表情依然鎮定泰然,他站了起來,優雅從容道:「我真該將你關得更嚴實些,對你再少些憐香惜玉。」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交頭接耳:這唐門女子同他之間,似乎還有瓜可吃?
洛飛羽沒有答話,倒是楚留香覺得原隨雲當眾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有些故意要洛少俠回憶那些在囚室里被強迫的經歷的意思。
他忍不住皺眉站出來:「原公子,你便是想要唐姑娘為你治病,也不該用那樣卑劣折辱人的手段,更不該在這種場合提這件事來讓他難堪。」
他雖不知原隨雲的不舉之症究竟能不能靠唐門的秘藥治好,但他對洛少俠所做之事,著實不夠君子。
原隨雲轉頭「望」向他,楚留香知道的事還真不少,竟連唐小夕能治他的眼睛都查到了。
他露出微笑,倒也沒深究楚留香是如何知道的,傲然卻冰冷道:「你們身上沒有殘缺,又怎會明白我的渴望。」
楚留香聽他竟當眾承認了男人難以啟齒的缺陷,心情更是複雜,只覺原隨雲遠比他想像的還要狠,不僅對別人,對他自己也夠狠。
「你若還顧及些顏面,大可以矢口否認這一切……」
原隨雲淡淡一笑:「我不必。」
這話由他說來,有一種難言的高貴和驕傲,但聽在「知情」的楚留香等人耳中,著實刺激不小。
「……是我看走了眼,」楚留香惋惜般嘆了口氣,「我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原隨雲連自己的顏面都不顧了,他還能再多言什麼?
原隨雲面不改色,氣度高華,神色淡漠:「我,就是這樣的人。」
聞言,那些聽了好幾日「蝙蝠公子秘聞」的隱元會蝙蝠們,同時向他投去了帶著莫名敬意的、沒有視線的「注目禮」。
作者有話要說: 捉了個蟲!
註:點血截脈相關出自古龍《絕代雙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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