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所學之雜、涉獵之廣, 當世武林能比肩者屈指可數,他不但有殺人的妙著,也有救人的手段。
雖不知比起惡人谷里名動天下的萬春流孰高孰低,但王憐花於醫道上,確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無花第一時間帶洛飛羽來找他, 的確沒找錯人。
「元滄浪你是就看不慣我閒著是不是?沒瞧見我才剛……」王憐花本以為是洛飛羽又來「突襲」捉弄他,沒好氣翻著白眼,只想打人,然而一眼瞄到無花衝進來時凝重緊張的神色,覺出事情不對的他當即將玩笑心思一收。
他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無花將洛飛羽放在床上,難得還能鎮靜將事情說清楚:「他突然無徵兆喊疼, 我懷疑是中了毒。」
王憐花果斷將手指搭上洛飛羽的脈門,一探之下先是心頭一驚, 隨後又細細端詳半晌,迅速十指翻飛, 在洛飛羽身上點了幾處穴道,令他暫時緩解。
無花上前追問:「能解嗎?」
王憐花面色本來極為難看,但不知想到了什麼, 眸中又亮起發現新大陸般的光彩, 「這不是中毒, 恐怕是一種蠱。他脈象散亂無序,疏密不勻,如解亂繩,是為必死解索脈, 可經脈中卻無絲毫中毒跡象,反倒像是受某種異物牽制,才引起如此症狀。」
無花回想了一番眾人近日來的吃食,眉頭皺得更深了:「我們三餐所飲所食大略相同,不該是遭了暗算……」他握了握拳,還是強迫自己先不去想那些枝節,問道:「能解嗎?」
王憐花見他緊張之意不似作假,暗忖這無花和尚也許對元滄浪並不全是無情利用,於是嘆了口氣,將實情以告:
「無花師父之淵博不在我之下,當知蠱和毒畢竟不同。毒素尚有排解之法,但蠱卻是活物……他如今只是體內僵伏的蠱蟲活動,啃噬腑臟,尚未完全脫伏。若真待蠱蟲脫出,入侵腦髓,即便他是真神仙,也活不了了。」
無花聞言身體震了一下,「這蠱蟲脫伏還有多久?」
王憐花沉吟道:「看如今的情況,約莫不足一月罷。」
清明剛過不久,一月之後,便是端陽。
無花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猜到了這是什麼東西。
世傳日月神教有一種奇毒名為「三屍腦神丹」,其內裹有屍蟲,服食者平時並無異狀,但每至端午屍蟲便活躍脫出,咬噬內臟腦髓,令人生不如死,乃至發狂至六親不認。
日月神教的教主便以此種手段,每年發下克制屍蟲的解藥,來控制手下的忠誠。
懷疑固然來得令人匪夷所思,可事實擺在眼前,便是再不可能,也只能是如此了。
他壓抑著怒火,冷冷轉身向外行,剛只邁出一步,他想找的那人不知何時便已站在了門口。
東方不敗紅衣艷烈,身影依舊孤高倨傲,他面上帶著一種介乎淡漠和冷笑之間的神情,高高在上,威勢無匹。
無花腦中一瞬間想過了包括假裝誤會、虛與委蛇、將計就計、無辜質問等在內的無數中方案,然而在他開口的那一刻,那些步步精算的心計策略都在無形中化作了泡影。
「解藥。」他開門見山道。
沒有什麼你好我好誤會一場的虛情假意,在絕對的強大面前,任何心計和陰謀都排不上用場。
對方可以輕易決定在場所有人的生死,而那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破綻的眼睛,不費絲毫力氣就能瓦解人全部的偽裝。
東方不敗將氣機鎖定在無花身上,淡淡道:「你以怎樣的立場和理由,替他向本座討要解藥?」
「他從未有過害你之心,」無花幾乎被這過於強大的壓迫感逼得喘不過氣來,「堂堂神教教主,向一個不對你設防的人下手,不覺面上無光嗎?」
東方不敗聞言略微挑眉,居然沒有生氣,反而多了幾分興趣似的,一步步向無花走去。
他每向前一步,威勢便更勝一分,即便是在旁不明所以的王憐花,頰邊都不由落下汗來。
「本座行事,輪得到旁人評頭論足?本座想要誰生,想要誰死,都隨我高興,但凡有人敢多言一字……」他指尖銀芒閃動,危險迫人。
「慢著、慢著,你們都冷靜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前輩為何要給元……咳、元姑娘下蠱?」王憐花夾在他們中間,試圖阻止事態往災難級那個方向發展。
東方不敗輕笑一聲,周身氣場倒沒那麼鋒利了:「你們放心,本座不會對他怎樣,不過是看他資質不錯,想帶在身邊解悶罷了。」
無花一個字也不信:「我還稱您一句前輩,您有何目的不妨直言,不必拿這種藉口來敷衍。」
東方不敗此刻面色卻又沉了下來,果然壞心眼的東西就總把人心往壞心眼的地方揣度,既然客氣的理由他不肯信,那便說他想聽的理由給他聽。
他居然反問起無花來:「你呢?你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權力?天下?長生不老?絕世武功?」
無花心中一沉。
東方不敗輕描淡寫道:「巧了,本座對這些也有興趣。這麼好的棋子,不捏在自己手裡,難道便宜了別人?」
無花不動聲色掩飾道:「前輩說笑了,滄浪不過是個世外門派的掌門,既不圖武林地位也不求人間名望,只是貪慕逍遙罷了,您未免太高看了他。」
東方不敗卻道:「你當本座沒聽到你們昔日的傳音入密?」他言語之中充滿篤定:「他既是蓬萊仙山的掌門人,又是朝廷高位……不,多半是皇族子弟,手握求仙問道長生不死的關竅,又有無數能瞬間提升功力數倍、免去辛苦修行的秘法,身藏取之不盡的寶藏,容貌氣度亦是上乘……除卻喜歡男人,本座怎麼看怎麼覺得,控制他不會吃虧。」
他甚至還意味不明地沖無花冷笑了一下,「而且他喜歡男人,這不正便於利用?」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在扒無花潛藏最深的那些心思。
無花臉色愈發難看了。
「前輩怎樣才肯救他?」
東方不敗冰冷問道:「你如此心急救他,究竟是為了他身上的價值,還是為了他?」
無花一時沉默。
洛飛羽漸漸轉醒,聽到他們的對話,咬著牙自床上坐起,喚無花回來:「三屍腦神丹端午才會完全發作,在那之前不過小打小鬧疼幾回罷了,死不了人。」
無花見他醒來,當即沖至床邊將他扶住,動作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東方不敗眸色又深沉了些,若有所思。
洛飛羽說得輕鬆,那豈止是痛幾回,無花便只是想一想屍蟲咬噬腑臟的樣子,心就像被一隻大手在捏扁揉圓,更不要說那屍蟲還會逐漸侵入腦髓……
「前輩既不欲傷他性命,何必讓他受此折磨!」
東方不敗無視了他的問題,反倒盯著洛飛羽,語氣輕鬆道:「本座瞧你人不錯,又來自海外仙山,你若肯帶我去仙家之地,本座定不會虧待你。」
洛飛羽左思右想,忽而福至心靈,眼睛略微睜大了些,牛頭不對馬嘴道:「東方前輩你……我知道了!你是……」
東方不敗一記眼刀飛去,洛飛羽登時閉嘴。
【敢多說一個字,本座當真要你的小命。】他收到了東方的傳音入密。
洛飛羽哭笑不得:【……您閒著沒事操-我的心幹嘛呢……】
對方將視線別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那不安分的屍蟲還在洛飛羽肚子裡攪和,他雖不願沒面子哭爹喊娘的叫疼,但臉色是肉眼可見的差,豆大的汗珠不住滾落,不一會兒就將髮絲衣衫都染濕了。
無花知他是還沒熬過這陣痛,思及洛飛羽能借屍還魂,眼底暗了幾分,將他擁入懷中。
他不知怎樣安撫才能讓洛飛羽好受些,明明是溫和的觸碰,指尖的溫度卻同洛飛羽盜汗的四肢一樣冰涼。
「疼得難受?」他小心翼翼地問。
洛飛羽忍了忍,扯著嘴角試圖開玩笑緩和氣氛:「你當你爪子是靈丹妙藥還是怎麼的……摸兩下就不疼了?」
無花眼神複雜,良久,忽道:「……對不起……」
他驟然舉起手掌,閉著眼朝洛飛羽的天靈蓋按了下去。
這一掌出手猝不及防,在場之人齊齊被他嚇了一大跳。
銀針破空襲來,無花紋絲不動,像是不要命了也要將洛飛羽當場拍死。
他什麼也做不了,唯有親手結束他的痛苦。
換具身體,換個身份,好好活著。
東方不敗周身氣場頓時一變,整個房間仿佛瞬間墜入冰窖。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無花只覺面前紅袍一卷,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力道就將他整個人掀翻出去,撞在房間另一邊的石壁上。
他們原先所處的位置釘著一排寒芒四溢的銀針,洛飛羽已不在他手中。
無花強忍下臟腑翻江倒海的內息,唇邊一絲血線蜿蜒而下。
東方不敗怒不可遏,寒聲質問:「你·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這卷真的是小甜餅信我!!
再次高亮提示來的比較晚的寶寶:
一般只有早上7-11點這4個小時會有防盜君出沒,其他時間【全文均可閱讀】。
部分章節的正文在作者有話里,看到內容不對的時候別急,先看看作話有沒有被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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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疑問請直達128章置頂作者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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