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飛方明塵·二十

2024-08-30 21:35:24 作者: 觀冥
  待他兄弟二人各自繼承兩派,這掌控中原武林的大業,就得成了。

  無花泛舟海上,悠然念著佛經,神態安詳,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仿佛隨時都能脫塵而去。

  楚留香猛然從冰冷的海水裡鑽了出來,嚇了他一跳。

  「……楚兄難道每次見我,都要從水裡鑽出來不成?」

  楚留香沒料到舟上之人竟是他,愣了一下欣然笑道:「我也不想每回都濕漉漉地見你,但你若不想總被我嚇到,恐怕要離湖啊海的遠些才是。」

  他們寒暄了一陣,楚留香便邀他去船上做客。但一聽到船上有三位姑娘想見他,無花立刻跑了。

  楚留香自然不是真心要邀他去做客,他知道自秀姑娘的事之後,這無花和尚見了女子就如受了驚的兔子,定不會答應他的。他還要繼續在這附近海上尋些線索,雖捨不得同無花約會,但也只有忍痛割愛,來日再期。

  今日他的船上撈上來了四具屍體,分別是沙漠之王扎木合、七星奪魂左又錚、殺手書生西門千和海南三劍之一的靈鷲子。

  這四人的死狀仿佛是自相殘殺,但他們無一例外都身中一種劇毒,便是江湖聞風喪膽的天一神水。

  他們皆為江湖知名之士,且身家不凡,恐怕只有難以想像的奇珍寶藏才能令他們如此相爭。而如今看來,那寶藏定然已落在了神水宮之人手中。

  這些屍體從東方飄來,楚留香沿海尋至此處卻撲了個空,沒見到半個神水宮人的影子。

  好在他雖沒抓到人,卻並非一無所獲,因為那神水宮的使者自己送到了他眼前。

  宮南燕大方坐在楚留香的船艙里,喝著他平日最喜歡的酒,眼神兇狠:「你就是盜帥楚留香?」

  楚留香對這不請自來的冷麵美人有些頭疼,「正是。」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身著紅衣的漂亮姑娘,長得極美但脾氣極臭。」

  楚留香微微動容,宮南燕所指的似乎是秀姑娘。他摸著鼻子笑道:「紅衣的沒有,白衣的倒是有一個。」

  宮南燕聽出他語中調侃,氣青了臉:「看你活得好好的,想來她還沒找上門。」

  楚留香微微皺眉,問道:「姑娘出現在這裡,恐怕不只是為了看在下活得好不好吧?」

  宮南燕冷哼一聲,什麼也不說,只從架上取了酒壺,倒了滿滿一杯給自己。

  楚留香果然心疼起酒來,無奈道:「姑娘找我究竟何事?」

  宮南燕瞪著他,好像若非什麼隱忍的念頭,定會直接揮劍殺了他一般,「我雖自心底討厭你,但她既費如此功夫逃掉,定會來殺你,我只要守著你,不愁抓不到她。」

  楚留香有些摸不著頭腦,「秀姑娘要來殺我?」

  「你自己當年做過的爛事,難道還不敢承認麼?」宮南燕對楚留香嗤之以鼻,「神水宮天一神水失竊,宮主派人外出追查,但秀秀卻在隊伍中失蹤。你這該死的斷袖搶了她男人,她對你恨之入骨,她定是借出宮的機會來報仇了。」

  她忽而展顏一笑:「我雖與她不對盤,但也不會妨礙她手刃仇人,否則,我現在就不會如此坐著同你說話,而是直接手撕了你了。」

  「……」楚留香沒工夫糾結她話中那段不可說的往事,聞言終於色變:「你是說,天一神水丟了,秀姑娘又失蹤了?!」


  「不錯。」

  楚留香想起在海上遇見的無花,眉頭深鎖起來:「你有沒想過,你們的天一神水並非失竊,而是有人蓄意內盜?」

  宮南燕被戳中心事,臉色更差了一些:「神水宮的內務,還輪不到你來管。」

  楚留香幽幽嘆了口氣,「本來是不該管,但你若瞧了些東西,恐怕就會改變主意了。」

  他帶宮南燕瞧了那四具屍體,正色道:「他們四人身份顯赫,若就這般被人撈到岸上,其門人必會同神水宮糾纏到底。」

  宮南燕臉色也變了:「不可能!她人雖討厭,卻絕不會陷害神水宮,這些人不會是她殺的!」

  楚留香認真問道:「不管是何緣由,他們的屍體決不能被別人發現,否則將掀起軒然大波。當務之急是先尋到秀姑娘,你可知她還有可能去哪兒?」

  ……

  洛飛羽自然早就不在海上了,他踏著水榭花盈,一路直達丐幫總舵後山。

  任慈今日頭七,秋靈素要求南宮靈厚葬任慈,她精通毒術,也許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南宮靈對外要做孝子,自然答應了她,但未免被人日後查出任慈是死於中毒,他依然堅持要將任慈火化。

  秋靈素受制於他,只能服從。

  過了今晚,洛飛羽要是再不去把任慈撈回來,這假死人就得變成真骨灰了。

  並非他不想早點行動,只是他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都會有一處隨機的地方出貼圖bug,他要是頂著bug出門,那簡直就是回頭率百分之三百的活靶子,所以只有等他bug不那麼明顯的時候才好行動。

  他告訴無花自己修習易容術時出了點岔子,無花見他每日都有「新花樣」,久而久之不想信也得信了。

  好在美人圖任務雖然失敗,但由於洛飛羽的任務完成度不低,他收到了等同於潛入時長的加速器續期。只要他不卡成狗,洛飛羽覺得自己還是能苟一下的。

  如今他一手提一塊板磚,雖沒有拿著雙劍那麼拉風,但起碼看著還算正常。

  他頂起偽裝,一會兒變成砂石,一會兒變成灌木,小心翼翼地接近潛入陳屍的靈堂。這冷冽寒風中,秋靈素獨身枯坐在堂中,如一片搖搖欲墜的風中落葉,每一寸形骨都凝刻著辛酸和忍辱。

  她冰雪聰明,瞧出了任慈可能未死,她知道這不會是南宮靈良心未泯,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暗中相助,她必須沉著利用一切條件,找來幫手,解救任慈和她自己。

  所以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掩飾的很好,他們皆認為她是深愛任慈,而任慈之死令她痛不欲生,所以她堅持要一刻不停地陪著他的屍骨,直到他化成灰燼。

  洛飛羽並不願打擾她緬懷丈夫,但此時此刻,他必須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還沒死透的任慈換出來。

  周遭還有不少留守的丐幫弟子,這偷梁換柱必須做得又快又利索。

  洛飛羽縮在牆角,身如急電暴起,雷霆電光一閃,便劈暈了守在門口的一個丐幫弟子。

  他一擊得手,立刻偽裝回草木,仔細掩飾好自己的行蹤。

  旁邊的另一名弟子只見當空一道驚雷,不偏不倚劈中了身旁的同伴,嚇了一大跳。

  「你沒事吧?嘶……這晴空月夜怎得還打雷,莫不是老幫主頭七,回來瞧夫人的吧…………」


  寒風吹過,他二人同時打了個抖。

  那眩暈中的丐幫弟子揉著腦袋晃了好一會兒,另一人在他旁邊照看著,洛飛羽看準空檔,一個躡雲衝進了靈堂,迅速又裝起石頭,在地上軲轆軲轆滾了些距離。

  被暈住的那名弟子終於恢復了正常,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了,兩人重新站回崗位。

  洛飛羽險險舒了口氣,貼著地面試圖再靠近些任慈的棺木,但夜深人靜,他這塊大石頭又不是渾圓的,滾起來豈能不發出聲音。

  門口的兩個丐幫小哥艱難咽了咽口水,有點不敢回頭看,背脊滿是冷汗。

  洛飛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正慶幸矇混過關,忽聽秋靈素低低咳嗽了兩聲。

  她在這裡日夜不離地守了七個如此的冷寂寒夜,便是鐵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何況她只是個柔弱女子。

  那兩個弟子心中本就有些犯怵,聽到秋靈素咳嗽,立刻關懷道:「夫人可是受了風寒?我們這便將門窗關上,差人送些驅寒薑湯過來。老幫主若在世,也絕不忍見您如此不顧惜身體……」

  秋靈素幽幽輕嘆,便是一言不發,也能叫人感受到她心中那種無可言說的悲傷。她慢慢點了點頭。

  那兩名弟子如逢大赦,立刻掩了門窗,被雷劈的那個腳底抹油去取參湯來。

  只要不叫他們看到老幫主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心中的害怕總是會少一些的。

  洛飛羽心下微動,試探著又貼著牆根軲轆轆滾了半圈。

  秋靈素壓下對堂內這詭異現象的驚怕,無聲動了手臂,將一指豎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還能再怎麼寵她?」陰姬緩緩踱步出來,強自忍笑:「天一神醋是沒有,神水倒是有幾瓶,你要不要見見?」

  洛飛羽心中一凜,驚訝正視陰姬。

  陰姬的表情很玩味,看不出是捉弄還是友好。

  「你……早就猜到了??」洛飛羽稍動腦子就能想到這點。

  陰姬很聰明,她猜到了卻不拆穿,這讓洛飛羽多少有點無所適從。

  對洛飛羽來說,友誼是不該摻雜欺騙和猜忌的。他被抓住了小辮子,可對方卻用這種坦蕩的方式輕描淡寫揭過,就算他對陰姬確是真心相待,也依然會為此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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