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敬完茶,磕完頭,便與允良夫婦自請罰跪孫府家祠。
盧敏神色嚴肅,只說了句:「嗯,甚好,你們去吧。」
允良也沒有阻攔,兩夫妻難得意見一致。
但孫希覺得,母親肯定與父親辯論過,只叫秦悅這個野丫頭去跪著就好了,孫曉又沒錯。
而父親肯定拍案大怒:孫曉連自個女人都彈壓不住,這就是大錯,合該跪祠堂。
兩夫婦一頓扯皮爭論,母親不甘心秦悅沒有懲罰,所以,大概,也許,讓孫曉先去陪著。
果然,徐氏大嫂最後嘖嘖道:「不過一個時辰,母親便去祠堂扶曉哥兒出來了。秦悅則足足跪了一天。
「唉,只是,聽說昨晚秦悅腿腫得厲害,用冰敷也不見好,不知道今日回門,秦將軍……」
孫希蹙眉:「秦將軍第二日沒打上孫府大門,那今日便也不會。」
「最多孫曉在秦府吃一頓排暄,或者挨幾下拳。」
「可這些都是曉哥兒活該!我都想揍他一頓解氣!」
「他給家裡人惹了多大的麻煩?他以後若還這麼胡鬧下去,我定叫他姐夫好好揍他一頓。」
「不過到時候怕是秦悅還會維護著,這靖海侯這拳頭,怕是打了空氣。真是可惜!」
徐氏見她後面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禁抿著帕子偷笑。
孫希緩了緩氣,將桌上的清茶一飲而盡,繼續道:「這件事鬧成這樣,雙方臉面上都不好看。
「曉哥兒和秦悅畢竟已經圓房,秦悅以後是要在孫府生活的。」
「秦將軍愛女,自然要為之計深遠。」
「只是……哎……」
徐氏聽出她語氣里的憐惜,奇怪道:「只是什麼?」
孫希嘆了口氣:「只是周寧斐接下來的日子,怕是要難熬。」
前女友前男友分手後私會,這事放在現代,都夠嗆。
這放在古代,簡直難以想像。
徐氏有些糊塗:「你們不都說秦悅認錯人,寧斐一直是和你們在一起嗎?」
孫希道:「大嫂,你生性厚道,自然會信我們的話,也不會亂傳流言,損人清譽。」
她頓了頓:「但其他人,可不都似你這般的。」
人言可畏,古往今來,因流言之殤,死的人還少嗎?
驕陽漸漸升高,碧空如洗,乾淨的沒有一絲雲彩。
金色陽光之下,是熙熙攘攘,紅塵喧譁的人間大地。
大周朝皇宮內院。
皇后的寢宮。
椒房殿。
暖閣的窗下鋪著一張櫻桃木雕花圍炕,鋪著一色青金鑲邊明黃色萬福閃緞坐褥。
炕中設一張白檀木刻金絲雲腿細牙桌,上頭放了些茶點。
皇后只簡單綰了個高髻,簪了小朵的攢珠櫻桃絹花壓鬢,並幾隻小巧的流蘇金簪,身上一件大紅色牡丹長壽紋緙絲襖。
寧妃正於下面俯首跪著磕頭:「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強忍著怒氣,拂著蓋碗的手略略顫抖,顯是氣得厲害:「雲妃,你可知罪?」
寧妃嚇得戰戰兢兢,聲音都顫抖了,臉上卻還是一片茫然,嘴上也不服氣:「臣妾不明白,明明皇上已經不那麼寵愛雲妃了,皇后娘娘為何還是不讓臣妾去教訓她。」
「靖海侯與京兆尹交好,雲妃的族妹雲氏又是京兆尹的夫人,孫曉與徐二公子的未婚妻不清不楚。」
「臣妾的人去靖海侯府報訊,趁機破壞那幾家人的關係,我們就坐收漁翁之利了?雲妃此刻定在千熙殿氣瘋了。」
皇后低頭盯著手上的鎏金鑲琺瑯護甲,強忍下怒火。
嘴角微微含了一抹舒展的笑意。
然而她眼中卻一分笑意也無,那種清冷之光,如她小指上金光閃爍的護甲一點,尖銳而清冷:「氣瘋了,只怕她會笑瘋了!」
寧妃不明白,一臉錯愕的看著皇后。
皇后見這蠢貨還不明白,壓著護甲的手又緊了緊,直掐出了指甲痕:「皇上親自出手壓制雲妃一派,已經初見成效。」
「有陛下為你收拾,要你自己出什麼手?圖惹皇上不快。」
寧妃不甘,眼裡蹦出憤恨,咬牙切齒道:「雲妃這個賤人,在那麼多命婦面前糟踐臣妾,此仇不報,臣妾誓不為人。」
皇后見她還這般拎不清,實在忍不下去了,氣得將手上茶碗往光亮的地磚上一擲,茶水跟著碎瓷片四濺,寧妃的膝下,也蹦躂著一塊小碎瓷,清脆叮咚。
寧妃嚇得臉都扭曲了。
皇后指著她厲聲大罵:「且不說雲妃在宮內,與你我相比,還是盛寵。」
「陛下不允許雲妃外戚坐大,但同樣不允許雲妃外戚勢力過弱。」
「陛下要的是平衡,你卻暗地裡破壞皇上的棋局,你這是打量皇帝耳目不明,不知道你私下裡所為嗎?」
「你的人去靖海侯府報信,還跟我說這是要挑起靖海侯和忠勇侯府的爭端,真是蠢得不能再蠢!」
「你自己蠢,底下為你辦事的人一樣蠢。」
「你此舉不但適得其反,反而還暴露了你自己在朝中的人!又得罪了忠勇侯一干權貴。」
「靖海侯的人,也不見得會記得你的好。」
「如今他們兩親家和好了,你就枉作小人吧!」
「這樣得不償失的行為,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在本宮面前邀功?」
「本宮養著大阿哥,外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個鼻孔出氣,本宮都被你連累慘了。」
皇后這番話說的又氣又急,寧妃完全懵在了當場,恐懼和屈辱,一齊湧上心頭。
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淚水從兩頰滾落下來,她憤恨,她不甘。
皇后繼續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大皇子非但沒有半分好處,反而害了他。」
寧妃聞言,腦子更是成了漿糊,這,這又是為什麼呀?
但她看皇后一臉怒容,她不敢再問了,只好連連給皇后磕頭:「皇后娘娘,您救救大皇子吧,他養在您的膝下,也是您的孩子啊!」
皇后見目的達到,重重吐了口氣,才緩緩對著跪在地上的寧妃道:「還好最後也沒鬧起來,可見有人替你滅了火。」
「你的人在靖海侯府,還看到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