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眨眼,太子妃誕下的小郡王便滿了百日。
這是太子夫妻的嫡長子,所以皇帝下旨為皇長孫舉辦百日宴。
秀秀做為太子妃的閨中密友,自然也是座上賓。
宴會當天,秀秀並沒有去得太早,而是先在醫館裡給一些必須由她親自診治的病人看過診之後,才收拾了一番,坐著馬車入了宮。
她來得不算早,但也不算晚,不少等級較低的官員此時才帶著家眷入宮。
剛到宮門口,就見一個眼熟的宮女朝她走來:「奴婢如意見過林大夫,太子妃差奴婢來迎林大夫。」
秀秀識得她,太子妃身邊的宮人,於是便跟著她走。
宮中相較於平時,顯得熱鬧不少,太子妃的寢宮裡倒是安靜,太子妃正抱著小郡王在院子裡曬太陽。
見她來了,太子妃便讓人把小郡王抱到了一邊,拍了拍軟榻:「來,坐這兒。」
秀秀往她身旁一坐,習慣性地抓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脈。
「恢復得不錯,以前教你的那些修復小技巧,記得每天都做上一盞茶的功夫,對你有好處。」
太子妃笑著道:「知道,一直做著呢。」
「之前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雖然皇上那邊沒有催,但總得給個回話才是。」
其實她也不想催,只是太子已經問過好幾回了,看得出來,這次皇上是真有心要替林秀安排婚事了。
秀秀攏在袖子裡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嘴角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來,「沒什麼好考慮的,我也不小了,是該成親了。」
這個回答讓太子妃都愣住了,她以為秀秀會拒絕。
「秀姐姐,你真是這樣想的?其實……你就算不同意也沒關係的,沒有人會逼你,你不用為了安大家的心而做這個決定……」
秀秀搖搖頭:「我是真的想通了,女人總歸是要嫁人生子的,不然將來孤苦伶仃沒人照顧。我已經不小了,再拖下去,只怕真沒人要了。皇上那裡如果有合適的人選,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有皇上賜婚,又有阿姐給我撐腰,想來對方也不敢不對我好。」
太子妃盯著她的眼睛問道:「秀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嗎?」
秀秀微笑著點頭:「當然。勞煩你跟殿下說一聲,說我應下了。」
她的神情十分自然,半點也看不出勉強來。太子妃做為她的閨蜜,心裡其實都有數,可看她如今願意嘗試走出來,私心裡還是高興的。
陷在過去對任何人而言都不是好事,能向前看朝前走,終歸是件好事。
或許現在可能會牴觸會不抗拒,但真的邁出步子之後就會發現,其實走出來沒那麼難。
於是太子妃假裝什麼也沒看出來,笑著道:「回頭我讓太子去打聽打聽,看看皇上是相中了哪一家的才俊了。」
秀秀微微一笑,沒有應允也沒有拒絕。
要嫁誰,並不重要。
那個人不是他,那麼是誰都無所謂。
從宮中回到醫館後,秀秀卸去頭上的釵環,換下華服,一身輕便衣衫來到書桌前。
鋪開宣紙,素手研墨,提起筆在紙上細細描繪起來。
她的每一筆,都沒有半點的猶豫和停頓,落筆極快,熟稔無比。
很快,一張人物小相便躍然紙下。
秀秀提著筆,看著紙上那熟悉的面容,怔怔出神。
「啪叭——」
筆尖的墨凝結成一滴,落在了紙上人的額間。秀秀扔下筆慌忙去擦,結果只是徒然。
秀秀低下頭,輕輕一嘆,罷了,本就不該再想起了。最後一次為他畫像,以這個方式結束,應該也是天意吧。
最後看一眼那畫像,小心地將它捲起,拿到了火爐邊上,將它投進了爐了。
紙張被火苗包裹吞噬,化為灰燼,秀秀開口喚了一聲:「來人,把這爐子撤下去吧,重新換個新的過來。」
這個爐子,她用了太久了。那些不願被人發現的秘密,都消失在了這個爐子裡。
以後,再也用不到它了。
原本以為賜婚的聖旨會來得很快,但過了很多天,宮裡也沒有半點動靜。
秀秀忙碌之餘,也不由悄悄鬆了口氣。
或許皇上只是一時興起吧。
正當她暗自高興時,林忠和景嫻突然進了京。
秀秀十分意外,「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林忠和景嫻在四年前成了親,秀秀很喜歡景嫻,所以改口改得沒有一點壓力。婚後這對中年新婚夫妻便定居在了青州城,只每年來京城看一看秀秀。
而今年夏天時,他們已經來過了,眼下就快要過年了,這是兩人一年中最忙的時節,他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進京?
景嫻笑著挽了秀秀的手往醫館裡走:「皇上讓我們來的。」
秀秀心裡咯噔一聲:「皇上讓你們來的?有什麼事情嗎?」
景嫻笑著看她一眼:「你說呢?你不是已經答應皇上讓他替你保媒的事情了?」
「保媒?」秀秀有些傻眼,「可之前太子妃說的是賜婚啊。」
林忠在一旁說道:「皇上信裡頭說,起初是想給你賜婚,但後來改了主意,說他沒給人保過媒,想試試當媒人的滋味。」
秀秀扯了扯嘴角,「原來如此。」
虧她還天真的以為皇上是忙得把賜婚的事情給忘了。
景嫻笑著道:「你都不知道你爹這一路上有多高興,拉著我給你列嫁妝單子,恨不得把老底給扒出來。」
秀秀低下頭笑了笑:「爹,娘,嫁妝不用準備太豐厚,我自己有銀子。」
「你有的那是你的私房,這嫁妝可不能少。咱們家就你一個姑娘,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你。」
景嫻邊說邊掏出一張單子來:「這是娘給你準備的,你爹準備的在他那裡。」
秀秀看了一眼那單子上的東西,急忙要還回去,「娘,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景嫻強硬的塞了回去:「長者賜不可辭,我就你這麼一個閨女,這些東西不給你給誰?好好收著,嫁妝是女人的底氣,底氣足了,腰板子才能硬。」
秀秀看著那嫁妝單子,忍不住紅了眼睛。她對自己的婚事半點期待也無,可家人卻如此隆重又慎重,這讓她心裡生出了幾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