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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大結局(中)

2024-08-31 00:11:47 作者: 畫七
  半刻鐘後,蒼藍一隻膝蓋重重觸地,在雨夜中咚一聲沉悶的響,他所吸引高階邪魔多,基本上都沖他來了。他負了傷,血流出來,滋味引得那些邪魔理智全無,幾乎不要命地衝上來。

  「怎麼還不出來……」蒼藍重重咬牙,滿嘴血腥氣,握著銀戟手掌從中撕裂,繃出一交叉狀的傷口,血流如注。

  「蒼藍,郜隼帶著邪魔去攻衡州城了。」十神使長笛橫空,他也十分狼狽,長發被血液粘成一綹一綹,纏在臉頰上,唇色烏白,幾乎透支了靈力,「照這樣的情況,不出兩刻鐘,我們都得被圍死在這。」

  「你家公子出來。」蒼藍一使力,手背上青筋突出,他握著長戟,站起身來。

  而幾乎就在他徹底站起身瞬間,一股盪掃一切息重重迸發,像突然爆發熔漿火山,帶著讓人生不出反抗之意的力,猛地壓在地面上,並且波及到了整個黑石城。所有站著,坐著,激烈打鬥,幾乎不分敵我,所有人的脊背都被猛往一折,脊梁骨都幾近碾碎。

  蒼藍才站起來,這猛地跌坐去,哇一聲,從喉間吐出一口腥甜來。

  那些本負了傷的邪魔也不好受,這一擊過後,放眼望去,地上歪七倒八癱了一大片,有些傷重,直接被這一擊送得落了。

  蒼藍單手捂著胸膛,沉重地呼吸,眼也不眨地盯著虛空的入口。

  清風霽月一般的男子踏出,微垂著眉,衣衫乾淨,不像是進去與邪祖對弈,反倒像是去喝了幾盞閒茶。

  而與此同時,整個黑石城中所有黑色鼓包狀建築齊齊炸開,裡面黑色的濃鬱血色飛濺,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忍受腐臭爛味。

  蒼藍和十神使對視一眼,都從彼此臉上看出了如釋重負,前者扯了扯嘴角,語帶嘲諷:「用這種骯髒手段供養邪祖,可真是夠惡毒。」

  六界人見到神主,跟有了主心骨似,紛紛掙扎著站了起來。

  「走罷。」神主目光一一掠過他們的臉龐,而後衣袖拂動,以大神通將他們帶出黑石城。

  身後的邪族在片刻後,如浪潮般湧上來,層層疊疊,不要命了一樣,眼底猩紅,黑鋪天蓋地。

  蒼藍與急速穿行虛空裂縫中,與十位神使對視,總算能夠鬆一口氣:「邪祖被封,我們只需要將衡州古城外兩界界壁漏洞堵上,困擾六界這麼多世毒瘤,便算是徹底摘除了。」

  一息之後,其餘人等被神主掃回衡州古城的方向,剩下蒼藍和十位神使,落在衡州邊上一處枯草連天的荒廢小鎮上。

  這裡曾被邪族入侵,人畜無一倖免,皆成了邪族口中肉食,數萬年前就已經是一座空城,殘垣斷壁,牆漆斑駁脫落,荒沙滿堆。

  蒼藍意識到什麼,他轉頭去看神主。

  他手腕骨突出,單手撐在牆面上,唇畔溢出一點點血,他垂眸,抬起另一隻手,用袖袍輕輕拭去了。

  「公子?!」

  「星沉?」

  蒼藍幾步過去,拉起他袖袍,往上一卷,那棵通體金黃宛若由黃金澆灌小樹,除了主枝外,其餘分支,盡數被血線覆蓋,密密麻麻炸開,看上去觸目驚心,而更糟糕是,一縷縷黑,從他炸開分枝處,靜靜在他玉石一樣的肌膚下流淌,匯聚。

  「是那個陣法。」蒼藍是個聰明人,他幾乎能猜出整件情始末,「你一直跟我說是用當年月落留血做引,結果不是,你是用自己做了陣眼?!」


  蒼藍看著在他筋脈里流淌黑,極:「當年你將真身紮根聖湖,托起蒼穹,如今只剩主枝,根本承受不住你神力。」

  神主眼裡,霧沉沉黑像是流雲趕月般散開,他闔眼,將心中的糟亂之意壓去,才:「蒼藍,當年用來捆邪祖神鏈,還剩幾根?」

  蒼藍喉頭一更。

  「說話。」神主蹙眉,聲線淡淡,不怒自威。

  「五根。」蒼藍亦是滿身火氣,他生硬地回:「當初我們花大代價鍛造神鏈,是為了限制邪祖,不是拿來對付自己人的。」

  塵書等人這時候也過神來了,急忙來勸,神主卻不過蹙著眉胸膛起伏兩下,而後擺手:「我無礙。」

  「公子,現下月落聖女已甦醒,她生來便為鎮壓邪祟,說不定能有方法平衡公子體內正邪之。」塵書的半邊手臂鮮血淋漓,是在之前黑石城的亂鬥中被一個勢均力敵邪魔生生咬下來的,深可見骨。

  「上次封印邪祖,你們也說她有辦法。」神主眉心籠下一叢陰影,「她的辦法,就是以真身鎮壓,從此不見天日,與邪神同墮。」

  他是神主,一直以來,他清和,寬容,溫柔,嚴於律己,持節守禮,以蒼生為己任,以六界為歸依,歲月更迭,風捲雲舒,沒什麼能夠激起他情緒上波動。

  可說這話時,他一向清雋的眉眼間,分明隱蓄著從前未有陰鬱之意。

  當年月落聖女,他們在之後,確實覺得虧欠,但當時那個情形,幾乎整個六界都被掏空了,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任誰看到那樣的情形,能克制著不多想,不遷怒。

  月落聖女怎麼說,也是邪族的聖女,誰會知道這個聖女竟然會是生來鎮壓,牽制邪族的。

  誰都不知道。

  可就算是在不知道情況下,他也從未委屈她半分,甚至她闔眼之前,都曾握著他尾指,說了聲不悔。

  神主伸出寡白的食指,重重抵上眉間,平緩片刻後,才:「我將長埋深淵之底,以神鏈自封,聖湖之水有蒼生敬仰之力,萬載之後,可重歸神山。」

  邪祖才被封時候,蒼藍曾隨他到過黑石城,看過被鎮壓邪祖模樣。

  蒼天的巨木,被六根沁染了真龍真鳳血精的巨鏈鎖著,鏈子上無時無刻都燃著神火,那是最克制樹族的東西,每一刻,都得承受著烈焰炙烤,五臟六腑在岩漿中灼燒的滋味。

  絕非他輕輕巧巧一句萬載之後便可重歸能帶過去的。

  「你簡直不把自己這條命當命。」蒼藍艱難咽下喉嚨里血腥氣,。

  「若不如此,我神力一旦失控,於蒼生而言,是一場莫大的災難。」神主與他們對視,視線落在蒼藍身上,他伸出手掌,有些疲憊的模樣,「拿出來罷。」

  蒼藍心頭堵了一瞬,他說這話時,根本不覺得自己是那即將嘗盡神鏈滋味的人,那神情,那姿態,與「留一同用晚膳吧」沒有絲毫不同。

  這人,對誰都好,對月落好,對蒼生好,只學不會對自己好。

  蒼藍深吸一口氣,從空間戒放到了他手掌中。

  「神官。」神主看著手掌上樣式簡潔戒指,驟然出聲。

  兩名常在他身邊伺候神官應聲上前,垂眸聽令。

  「此役,我傷重,此後萬年,無暇顧及六界諸事諸務,戰後古城收尾、封賞,皆引星主南柚定奪,兩聖子、十神使輔之。」


  「見她,如見我。」

  他言出即神諭,手印落在詔令上時,聲音還在繼續:「她若問起來,便說我傷重,沉睡在聖湖沉棺中,這萬載光陰,邪族和六界,勞她替我操心。」這時候,他還想著,她是個耐不住寂寞性子,尋些給她做,時間會好打發一些。

  夜深,城牆上亮起火把被風吹得一明一暗,長風呼嘯聲入耳,南柚跟態度極為高傲的九月沒什麼話說,便守在南邊,跟朱厭、金烏兩人說話。

  「真想不到,我們右右的真命天子,會是神主他老人家。」朱厭粗神經,很快接受了這個事情,現在說起來,聲音里只剩直白的樂呵。

  幾次之後,南柚實在聽不得那個「老人家」,眼皮連著跳了兩三之後,扭頭問金烏:「前輩擅卜算,此戰成敗,可能稍得一二提示?」

  金烏搖頭,哎地一聲,看向遠處黑漆漆城池:「我若是能有那樣的本事,直接跟著去封印邪祖倒實在些。」

  夜闌人靜,月明星稀。

  任何異動,在這樣沉悶的寂靜與等待中,都顯得格外突兀。

  於是,從遠而近兵甲碰撞,激昂憤恨的怪叫,紛亂無序的腳步聲,便是無處藏匿,分毫畢現。

  留在古城中鎮守一百二十三位領域境知能力驚人,幾乎是在聽到動靜那一剎那,就都身子觸電一般彈了起來。

  九月蹙著眉尖,幾步走過來,盯著沉沉黑霧中為首幾人,語氣有些急:「除卻郜隼,剩餘兩人,喚什麼,實力如何?」

  南柚訝異,按理說,邪族的高層和他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彼此應該再熟悉不過,這些她都理不明白的人,她更不會知道。

  可她抬眸,定睛一看,還真認識。

  「左邊那個叫須測,右邊那個叫元侖,跟郜隼的實力差不多,三個都不好對付,挺難纏。」南柚。

  不出一炷香時間,邪族大軍就已經橫在了古城前,城門下。

  仇敵相見,該說,想說,彼此都不知說了多少遍,這個時候,放狠話無疑是最沒有意義。

  邪族為首三人一聲令,後面的邪族便蜂擁而上,浪潮似的堆疊,在身體觸到古城的巨石時,嘭的一聲炸開來,身首分離,腦漿迸裂。

  「自爆。」九月看著這一幕,聲音里寒意幾乎溢出來,南柚接著:「古城上有針對邪族的禁制,他們靠近不了,索性自爆,來磨損古牆——他們人多,而且不欲與我們死磕,只要古牆損壞一角,他們便能乘勢而起,奔往六界。」

  那之後,六界就沒有安生之日了。

  可大多數時候,人嘴上如何清醒,迫於形式,其實也是有心無力,無法過多干涉。

  就比如此時。

  南柚和九月才出手,就被郜隼和元侖齊齊出手擋住了。

  南柚雖也是領域境大圓滿,但正如孚祗所說,實戰經驗不足,更別提她所對那名元侖邪族,修為還隱隱在她之上。

  一來二去,很快不敵。

  元侖有些詫異,旋即大笑,聲音張狂:「我原以為能跟九月聖女一同守城的,怎麼也得是蒼藍那樣的修為,結果是個才到領域境,根基不穩的小囉囉。」

  而此時,咔嚓一聲巨響,城牆一角碎開。

  元侖嘴角彎出譏笑弧度:「看來是天助我族。」


  九月面若冰霜,被郜隼死死拖著,根本騰不開手去管面的情形,心中頓時一片冰涼。

  遠處,十幾不弱的息打頭,飛快地朝這邊奔馳而來。

  「他們回來了。」九月側身探出一掌,清喝:「將邪族攔住!」

  元侖眼神陰鷙,他放棄與南柚糾纏,仰天長嘯,手掌往自己胸膛處重重一拍,三血箭便射入當邪族大軍里,不見蹤影,而後,郜隼和須測齊齊令:「給我沖!」

  六界那麼大,想找到幾隻刻意隱匿氣息的邪族,多難啊。

  千年,萬年,萬萬年,邪族生命力頑強,有那麼多新鮮血肉供養,未必不能再出一個邪祖。

  就如同當年,邪祖也不過是六界一隻叛逃大妖,還是成了候,差一點徹底吞併六界。

  遠處人還在竭力奔赴,而古牆已毀,第一波數百名邪魔甚至已經踏過了牆,邁入古城中,眼看著就要徹底消失蹤影。

  而就在此刻,南柚定定地立與城牆上,髮絲被風吹得高高盪起,雙眸禁閉,周身勢以一種常人難以想像速度攀升。

  古老而厚重威儀漸漸吸引混亂戰場上所有人的目光。

  一個金色的玄奧紋路在她額心處緩緩顯現,像是虛空中,有人執著畫筆恭謹描畫。

  郜隼和九月過了一招後,各自退開,雲侖捂著胸口,兀自驚疑不定,他們感應著那股幾乎能將他們脊梁骨壓彎,並且還在不斷增強的威壓,面色變化精彩紛呈。

  南柚睜開眼,容貌並未有多大不同,然由里及內勢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說從前南柚溫婉,含蓄,和,那麼如今她,便是黑夜中酌得人眼也睜不開曜日,是身處至高位,不曾落凡塵神靈。

  她足尖眼看要落到泥濘不平的黑地中,一段紅色的綢緞托起了她的身子,妖異鮮艷的顏色格外引人注目,整片戰場安靜得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而此刻,蒼藍及十位神使也趕了過來。

  南柚一步踏出,纖細身子輕飄飄落到了邪族的陣營中,她滿不在乎一瞥,好看杏眸落在元侖身上,聲音很輕,帶著些空靈的意味:「想往六界跑?」

  她足尖落地的那一刻,邪族為首三人就都跪了來,她的息,對他們的壓迫基本上已到了生不出半分抵抗之力程度。

  邪界若不是生了這麼個聖女,他們早就吞併六界了。

  她生來鎮他們,擔了個聖女名銜,平時不管他們怎麼鬧,只要在自己地方瘋,怎麼都行,懶得管。可一旦要出去喝六界那些生靈的血肉,就不。

  邪族是兇惡之族,同類尚且能生咽其肉,骨子裡好鬥,六界簡直是他們的樂土,他們對這塊地上生靈有著天生渴望,想要殺進去,想要征服,而聖女月落,是他們想法變成現實巨大阻礙。

  可偏偏,邪族之人,不管多高深的修為,都無法在她面前說一個不字。

  就連染上了邪族血脈,修為突破至與神主並肩地步邪祖,對她,都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想要攻打六界,還將人先哄出去。

  饒是這樣,也還是避免不了被封結果。

  原以為她死了,便是邪族的新天地,誰曾料到,她竟有生於世一日。

  三人皆以頭點地,邪魔匍匐一片,被點名元侖連辯解勇都生不起。


  「不說話?」南柚青蔥一樣的指尖點在他額間,聲音當真好聽得很:「屢次犯我戒令,當誅。」

  她說得理所應當,指尖收回時,元侖也倒了去。

  同時倒去的,還有那些已經衝進古城中邪族。

  九月看著她的背影,沉默了半晌,總算明白蒼藍口中那兩句「你當她真是邪祖送予公子取樂玩物?我們讓著她,避著她,都是因為公子偏袒?」,是什麼意思了。

  南柚看向郜隼,眉尖微簇:「帶著你人,去。」

  「兩界界壁,我會出手修補,有違我令者,不饒。」

  郜隼脊背折了去,聲音沙啞難辨:「領聖女命。」

  起來的時候,幾乎要咽下喉間的一股血。

  不到半刻,邪族退得乾乾淨淨,悄無聲息。

  南柚足尖一點,躍到古牆上,目光落在蒼藍臉上,如寒煙般的眉蹙了蹙。

  蒼藍嘴角扯了,幾乎掛不住笑。

  「蒼藍,我人呢?」對視片刻後,南柚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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