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三個多月,從初春到初夏,《深情》的拍攝進入到收尾階段。
最後幾場是地震戲,也是整部劇的重頭戲。
X市發生地震災害,男主姜澈作為軍醫院的醫生主動參與救援,而作為新聞記者的女主宋槿也冒著危險遠赴災區。
為了突顯畫面的真實,地震戲要去山裡取景,劇組在偏僻的山腳搭建了大棚和綠背,半個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演員都跟著進山。
山里條件艱苦,沒有酒店,演員們只能在山腳下住帳篷,為了趕進度,每天都熬大夜拍攝,辛苦是必然。
言檬在地震戲裡的戲份沒有遲沉多,按照劇務的說法,她其實可以休息兩天,晚一點再進山。但她有些放心不下遲沉,以想和前輩們多學習為藉口提前進了山。
一連幾場都是遲沉的救援戲,言檬看著他跪在泥地里救人,跟著搜救隊抬石頭,雨水把他渾身的衣物都澆濕了,手指也被水泥道具劃了好幾個口子。
她心都疼壞了,幾次都悄悄紅了眼眶,但工作就是工作,她也只能默默地看著他完成,在結束之後為他送去干毛巾和消毒水。
拍攝終於熬到最後一天,剩下兩場都是男女主的感情戲。場務搭好背景,化妝師往遲沉身上抹了些泥水和血跡,群演到位,導演喊了開拍。
「Action!」
正在和電視台連線的言檬,站在救援車邊為台里傳送最新情況。
「好的,主持人,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災情最嚴重的X縣,通過我們的鏡頭大家可以看到,居民的房屋坍塌得非常嚴重,道路也被壓斷,目前我們的救援隊正在全力搜救,傷亡人數尚不明確。」
跟拍師的鏡頭掃過救援士兵,言檬詳細介紹著救援進展,眼角不經意一瞥,她看見了正在搶救傷員的遲沉,嘴邊的話一頓,哽咽一下,繼續連線。
收了線,她踩過泥濘一路來到遲沉身邊,他的衣服被傷者的血液染紅,眼眶深陷像是幾天沒有合過眼。
言檬沒有做聲,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看著他,直到他搶救好傷者,和同事一起把人抬上了救援車,擦著汗抬眸看見言檬。
他紅了眼眶。
言檬走過去,從他身邊的醫藥箱裡取出酒精棉球輕輕擦拭他手上的傷口。
傷口太深,他疼得「嘶」了一聲。
她抬眼與他對視,眼裡有太多情緒。在災難面前他們都是渺小的,這幾天看過這麼多生死離別,更讓他們深刻意識到彼此有多重要,在一起的每一天有多值得珍惜。
遠處有救援官兵發現了傷者,聲嘶力竭地對著這邊喊:「醫生!這邊有傷員!還有氣!快來救他!」
「馬上!」
遲沉背起急救箱,手掌撫上言檬的臉頰:「保護好自己。」
言檬含淚點頭,在遲沉即將離開的一瞬間緊緊擁住他,「姜澈!等救援結束,我們結婚,好不好。」
遲沉回抱她,臉埋在她的脖頸間,「好。」
言檬鬆開他,望著遲沉跑向傷員,然後拭去眼角的淚水,對身後的跟拍說:「我們繼續吧。」
何導:「好!這場過!」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被他們的表演打動,紛紛忍不住鼓掌。言檬和遲沉把那種對彼此惦念,和災難面前的大愛表現得淋漓盡致。有那麼一瞬,讓人真的以為他們就是一對相愛的戀人。
那樣的眼神,太真切了。
下了戲,言檬還沒有走出情緒,她完全把自己代進去了,代入那個場景,代入那個人物,想像她和遲沉真的就是那樣一對戀人。
她害怕了,害怕失去他。
遲沉走過來,遞給她一瓶水,坐在她身邊悄悄握住她的手,「還好嗎?」
「早知道我就不這樣寫了,我幹嘛虐自己。」她嘴上開著玩笑,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她用力回握遲沉:「我們要好好在一起,好嗎?」
遲沉拍拍她的手背,「會的。」
天色暗下來,大家吃完飯就要開拍最後一場戲。
結束了一天救援的遲沉回到帳篷里休息,同伴拿出藥水替他消毒手上的傷口。
頃刻間,地動山搖,帳篷外有人大喊:「有餘震!」
遲沉跌跌撞撞從帳篷里走出來,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群演四處奔逃。
餘震來得猛烈,他不知道宋槿在哪裡,是否安全。所有人都在往安全的地帶逃,只有他,逆著人群,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不停尋找言檬的身影。
「宋槿!宋槿!」
人潮擁擠,身邊的建築還在繼續倒塌,睡在電視台車裡的言檬被震感驚醒,抱起設備去喊同伴,兩人剛逃下車,車子就被山上滾落的巨石砸得支離破碎。
言檬望著車體殘骸,大腦一片空白,她把機器交給同伴,「你先去安全的地方等我。」
她只想做一件事,她要找到姜澈,確定他是否安全。
「姜澈,姜澈你不能有事……」她向上天禱告。
終於,兩人在人群中尋找著彼此,聽到對方聲音的那一刻心底都是一松,他們撥開人群,奮力跑向對方,深情擁抱……
結束了最後一場戲,全劇殺青,整個劇組頓時一片狂歡。
游啟把身上濕噠噠的迷彩服脫下來,往天上一拋:「老子終於可以不用在泥里打滾了!」
遲沉和言檬依然保持相擁的姿勢,遲沉笑了一下,「原著作者覺得我這幾個月的表現怎麼樣?」
言檬眼裡有淚,被他一說反而笑了,「原著作者表示這個角色是為你量身定製的。」
遲沉鬆開她,「辛苦了。」
山里條件有限,今天沒辦法辦殺青宴,導演提前讓人去買了蛋糕和香檳,先在大棚里慶祝慶祝,明天回去再去酒店,大家不醉不歸。
劇組給言檬和遲沉送上鮮花,大家合影留念,說說笑笑夜也深了,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回城。
演員和工作人員的帳篷是分開的,言檬睡在中間一個帳篷,而遲沉的在最邊上一個。
晚上洗漱完畢,言檬躺在帳篷里,腦子裡還是白天的拍戲的畫面。
突然之間好想遲沉,即使知道他就身邊不遠,也好想抱一抱他。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想給他發消息,結果手機信號太微弱,網絡不穩定,一條消息轉了半天都發不出去。
她有些泄氣,把手機塞回枕頭下面,強迫自己睡覺,明天就回去了,回去就能抱了。
她翻來覆去,拿被子遮住自己的頭,過來一會兒又掀開。
不對不對,回去之後就不在一起拍戲了,各有各的工作,碰到兩人行程滿的時候,鬼知道多久才能見一次。
嚶,藝人談戀愛好慘啊!
一個膽大的想法從腦海里蹦了出來,她偷偷摸摸地拉開帳篷的拉鏈,探了一個小腦袋出來向四周張望。
夜深了,外頭靜得只有蟬鳴和蛙叫,幾乎每個帳篷都關了燈,只有幾個還透著微弱的光亮,應該是有人睡不著在玩手機。
她扯了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拉開拉鏈,躡手躡手地爬出來,貓著身子,從後方的小路走到了遲沉的帳篷旁邊。
她在帳篷布上拍了一下,壓低聲音:「遲沉,你睡了嗎?」
裡面很快傳來聲響,遲沉拉開拉鏈,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亮往外看。
「你怎麼過來了?」他問。
「嘻嘻。」言檬笑了一下,脫掉鞋子鑽進他的帳篷,麻溜地拉上拉鏈,撲到他的懷裡,聲音軟綿綿的:「遲沉,我想你了。」
遲沉心一下就軟了,困意消散,胳膊穿過她的大腿,把她橫抱在自己腿上。
「傻瓜,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
言檬搖搖頭,「今天晚上特別想。我本來給你發信息的,但是手機沒有信號,我就自己過來找你了。」
遲沉低頭輕吻她的額頭,「不怕別人看見了?」
言檬:「我偷偷過來的,沒有人看見。」她委屈兮兮的,「我今天想抱著你睡,可以嗎?」
遲沉身上一下子火燒起來,視線掃過她光潔的大腿,和外套下松松垮垮的T恤,喉結涌動一下:「你覺得呢?」
言檬瞪著腿從他身上下來,不由分說地扯開被子鑽進去:「我不管,我人都來了,你再趕我回去會被人發現的。你放心,我真的會老實的,我就是抱著你睡,我什麼壞事都不做。」
可是,他想做壞事啊。
他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她旁邊躺下,扯了被角蓋在自己腹部。
多了一個人,狹小的空間溫度驟然升高。
遲沉看了一眼時間,零點50分,他放下手機,把言檬的小腦袋枕在肩上。「睡吧,很晚了。」
言檬乖乖閉眼,手臂擱在他胸膛,「晚安。」
「晚安。」
說了晚安,卻沒有一個人能入睡。沒過一會兒,言檬就開始動來動去,一會兒撓撓胳膊,一會兒抓抓小腿。
遲沉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緒又被她攪得躁動,他扣住她的手腕,皺眉:「你別亂動,再亂動我就要做壞事了。」
言檬委屈兮兮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癢,有蚊子啊。」
遲沉按亮手機電筒,果然看見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大腿都成了蚊子最愛逗留的地方,一個個鼓起的小紅包癢得她坐立難安。
言檬的皮膚實在太嬌嫩,她撓得用力,在大腿根部留下來幾道紅痕,觸目驚心的。
遲沉有些生氣,他自己都沒捨得觸碰的地方,卻被蚊子搶了先。
他按亮了帳篷里的燈泡,起身去翻背包,進山前他讓寧浩準備了花露水,他自己倒是一次都沒用過。
他把言檬按回去,在她的胳膊和大腿處都噴上花露水,一點點細細地抹開。
肌膚涼涼的,遲沉心疼的目光和鼻尖淡淡的薄荷清香,都給了言檬奇異的撫慰。
遲沉噴灑完花露水,起身拉開帳篷的拉鏈,言檬慌亂中拉住他腳踝,「你去幹什麼?」
遲沉掰開她的手,「我一下就回來,你別亂動。你要是坐起來,很快有人能從外面看見我的帳篷里多了個女人。」
言檬咬牙「哼」了一聲,鬆開了手。
遲沉的確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手裡的電蚊拍。
言檬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和愛豆會睡在野外的帳篷里,她仰面躺在床墊上,看著遲沉半蹲著身子在她的上方揮動電蚊拍——幫她打蚊子。
男神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男神了。
沉迷們,對不起,我罪孽深重!
遲沉關掉電蚊拍重新坐回來,又在言檬大腿上噴了一層花露水。
「你穿這麼短,蚊子不要你咬誰。」他似乎很不滿意她的超短睡褲。
言檬:「我只帶了這一套睡衣上山。」
遲沉把花露水瓶丟去了一邊,「你是故意的?」
言檬用被子蒙住頭,「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睡覺了。」她伸手暗滅了燈泡。
遲沉默不作聲,在她身畔躺下,言檬的發梢搔在他的脖頸,痒痒的。他摟住她的後背,能聽到她「撲通撲通」的心跳。
他嘆了一聲。
這一覺,註定睡不安穩。
漫天繁星,曉月朦朧。
言檬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帳篷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外面傳來人走動的聲音,有人洗漱,有人問候早安。言檬懊惱自己睡晚了,明明昨晚來之前還想著要在天亮之前悄悄躲回去的,這下好了,進退兩難了。
她正在研究要怎麼撤回自己的帳篷才不會被人發現,就聽見外面有人說:「咦,遲沉?你怎麼睡到這個帳篷里來了?」
「我昨天晚上和言檬換了個帳篷,她這邊蚊子比較多。」
那人稱讚:「紳士啊。」
言檬:「……」
不,他不是紳士,他遠比你們想像中的壞。
言檬拉開拉鏈走去來,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攔腰,走回自己的帳篷去拿洗漱用品,嘴裡還振振有詞:「那邊蚊子好像真的少一點。」她沖遲沉眯眯眼睛,「謝啦。」
遲沉笑得不露痕跡,「不客氣。」
不愧是專業演員。
山里資源有限,大家只能用桶裝水洗漱,言檬蹲在帳篷前洗臉,一個劇務刷著牙走過來,用手指了指她的脖子,含糊不清說:「你這兒怎麼了?」
言檬心裡「咯噔」一下,暗叫糟糕,打開手機攝像照了照,脖間有一枚拇指大小的紅印。
她收起手機,面色赧然道:「昨天……蚊子咬的。」
劇務感嘆:「山裡的蚊子真毒啊。」
言檬點點頭,眼睛望著正在和導演說話的某人。
是啊,真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