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的場地設在酒店後方的花園,那裡有著東南亞特有的景色,背靠蔚藍的大海和太空,高而直的灌木下是一片嫩綠青草,幾十個水晶竹節椅綁了紗幔和氣球,撲面涼爽的海風裡都夾雜著浪漫與甜蜜。
賓客如期而至,言檬去到休息室補妝換紗,遲沉帶著伴郎在入場處迎賓。
遲沉從小長在娛樂圈,圈裡朋友不少,相熟的藝人、導演、製片都非常給面子,為了參加他們的婚禮特意從中國各地飛過來。
此刻,神色一貫淡漠的遲沉,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愉悅的笑。
章蘊是直到迎賓將要結束時,才出現在酒店門口的。
她穿了一身別具風情的長裙,鼻樑上的大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可遲沉還是老遠就將她認出來了。
內心某個堅硬的地方突然柔軟了下來,昨天晚上他已經做好了自己不會有一個家人到場的心理準備,今天章蘊能出現,他也說說不清心裡是欣喜多一點,還是欣慰多一點。
章蘊站定在遲沉面前,優雅地摘下墨鏡,烈焰紅唇揚起微笑:「兒子,新婚快樂。」
遲沉也笑:「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媽。」
章蘊將墨鏡收進手提包里,拿了金色簽字筆,在賓客名單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怎麼會不來,我親兒子的婚禮,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難不成我還不會捨不得兩張機票錢?」
遲沉但笑不語。
章蘊往遲沉身後的婚禮現場望了望,賓客如雲,位置將要坐滿,她問:「婚禮還有多久開始?」
「十幾分鐘。」
她看了看時間,拍拍遲沉的肩膀:「不介意我去見見你的新娘子吧。」
遲沉挑了一下眉尾:「當然。」
章蘊被一個服務生帶到新娘休息室,休息室里聚滿了人,化妝檯前圍著新娘的造型師就有三四個,沙發里還有幾個伴娘打扮的年輕女人在互相補妝。
她制止了服務生想要敲門的打算,讓他先去忙別的,自己默默倚在門邊,看著屋裡人嬉嬉笑笑,她嘴角上揚著,感嘆,年輕果真是美好。
直到言檬的妝容收拾得差不多,化妝師替她蓋上頭紗,大家才注意到門口還站著一個女人。
言檬從鏡子裡看到了章蘊,回頭,露出欣喜的笑,她試探地、有些怯怯地喊她:「媽?」
章蘊看著她,站直身子走進來,微笑著「嗯」了一聲,聲音清晰,足以讓房間裡的每一個人聽見。
言檬心底一松,提著厚重的紗裙站起來,要給章蘊搬椅子,被她給制止了。
「不用,我就進來和你說說話,一會兒婚禮開始就走。你穿著婚紗不方便,就不要忙這忙那了。」
言檬乖巧地說好。
身後伴娘團,楚晗和徐願眯著眼睛盯著章蘊看了半天,終於把她認出來,楚晗爆發一聲尖叫:「我的天吶!你是……你是……女神!」
章蘊側頭和她們打招呼:「你們好,我是遲沉的媽媽,章蘊。」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楚晗已經語無倫次了:「我們從小看您的影片長大的,我爸還說你是他的夢中情人!」
章蘊:「是嗎?那就代我向你爸爸問聲好,感謝他喜愛。」
「謝謝~」楚晗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鼓起勇氣:「我可以和你要個簽名嗎?」
章蘊點頭:「行,簽哪?」
簽哪?簽哪?簽哪!!
楚晗摸遍全身也只找到一個手機,而且化妝室里也沒有可以簽字的筆,她視線快速在屋裡尋找著,靈光一閃,搶了戚晚手裡的眼線筆。
戚晚的手背被突然抽出的眼線筆畫了一條長長的流線,她低低地罵了楚晗一聲:「死瘦瘦,能不能溫柔點!」
楚晗才不理她,笑嘻嘻地把眼線筆和手機一起遞給章蘊:「就簽在我的手機殼上把,眼線筆不容易蹭掉。」
章蘊接過,行雲流水地簽下自己的名字,還打量了片刻:「好多年沒練簽名了,這字跡都不如以前了。」
楚晗接過手機,看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直樂呵:「不會不會,都好看。」她小心翼翼地將墨跡吹乾,生怕蹭掉簽名,思考著一會兒要塗一層透明指甲油才好。
簽完名,章蘊問:「我可以和我兒媳單獨說兩句嗎?」
楚晗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轉身把戚晚她們拉出房間:「小晚,我剛才好像在前面看見喻驍了,我陪你出去看看。」
戚晚被她拽著往外走:「不可能,他跟我說他有工作來不了。」
徐願附和:「真的真的,我剛才好像也看見了。」
化妝師也在完成自己任務之後撤離,房間裡只剩下章蘊和言檬兩個人。
章蘊看了一眼窗外,半倚著梳妝檯說:「這地方真不錯,誰定的?」
「是遲沉訂的,婚禮的事情都是他操辦的,我沒幫上什麼忙。」言檬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章蘊打量著她這身價格不菲的婚紗,嘴角一挑:「他眼光不錯,對你也是真的上心了。」
言檬抿唇淺笑,誰說不是呢。她也是不久前才看到這個婚禮現場,夢幻浪漫,就是她夢中想要的婚禮,遲沉都幫她實現了。
他懂她,也愛她。
章蘊低垂眉目,沉思一會兒,從包里掏出一條白金手鍊,她抓起言檬的手腕,輕柔地替她戴上。
「這個是當年遲峰求婚時送給我的禮物,一晃時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也是前兩天知道要來參加你們的婚禮才從箱子裡翻出來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言檬低頭看著手鍊,不是什麼新潮的款式,但保存得恰當,鑽石閃閃發光,白金也沒有因為氧化而變色。
她不解地抬頭,問:「送我?」
章蘊笑起來,目光冷淡地掃了一眼她手上的鏈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別嫌棄。他爸爸說它的寓意是『相愛到老』。你知道,我和他的婚姻很失敗,用在我們身上真的很諷刺,所以我更覺得它適合你們。你帶著也好,收起來也好,就當有個東西能時刻提醒著你們,別像我和他爸爸一樣,要好好相愛,一輩子能遇見一個願你陪你走下去的人不容易。」
言檬懂得她的用心,指尖蹭著手鍊:「好,我們會記得。」
章蘊的笑容漸漸苦澀起來,只一瞬,又收起了面上那抹異色,接著說:「對於遲沉而言,我也是個失敗的媽媽。還好,他如今有了你,有了自己的家,他不再是孤獨的一人,言檬,對他好一點,連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照顧他。」
……
婚禮即將開始,策划進來提醒了好幾遍,言檬在伴娘的陪同下走出化妝間。轉角,言爸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那裡等她。
言爸的眼眶有些微的紅潤,好不容易才收拾好情緒,又因為親眼見到女兒穿上婚紗而更加不舍了。
他望向言檬,微笑,眼神中有太多的沒能表達的愛意。
言檬走過去,輕輕挽住他的胳膊,笑著叫了一聲:「爸。」
言爸點頭應著。
愛在心頭口難開,他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總是說的少做的多,縱使心裡有千言萬語想和女兒說,也只是拍拍她的手背:「走吧,遲沉等著呢。」
「好。」言檬哽咽著答應。
到現場還有一段路要走,言檬穿了高跟鞋,婚紗拖尾太長走得格外慢。
言爸陪著她,巴不得這條路再長些,他還能陪女兒再走久一點,等到了婚禮現場他就要把女兒的手交給另外一個男人了。
路再長,也總是要放手。到達現場,婚禮儀式就正式開始。
在掌聲和歡呼聲中,司儀請出了新郎和新娘。
言檬挽著爸爸出現,看著台上手握著捧花的遲沉,那是她的愛豆,她的愛人,是她從小崇拜、付出整個青春地男人。
他站在那裡,整個人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喜悅,想起他們一起在除夕的夜晚看煙火,想起他在車內狹小的空間裡擁抱著她,說「我喜歡你」。
他們一起經歷過的一切,一幕幕在眼前浮現,他的好,他的寵愛,從此都屬於她一個人。
兩人視線相對,遲沉眼底閃過一絲驚艷,轉而嘴角挽起溫柔的笑意。
他邁開步子,帶著責任與承諾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檬檬,嫁給我。」
言檬接過他手裡的捧花:「好。」
言爸將女兒的手交到遲沉手裡,拍拍兩人的手背,聲音沙啞地說:「我把女兒交給你了,你們好好過。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相互扶持地走完一生。」
他堅定地點頭:「爸,相信我,我會好好對檬檬的。」
伴娘團在前方撒花瓣,遲沉挽著言檬的手,在賓客的祝福聲中走向舞台。
他們在台上交換愛情誓言。
「我遲沉,願意娶言檬為妻,無論困境或是逆境,貧窮還是富貴她,健康或者疾病,愛護她,珍惜她,給她肩膀,做她的避風港,一生一世忠於她,直至死亡。」
「我言檬,願嫁遲沉為妻,無論困境或是逆境,貧窮還是富貴她,健康或者疾病,陪伴他,照顧她,理解他,包容他,一生一世忠於他,直至死亡。」
司儀:「現在,新郎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在坐的賓客歡呼起來,遲沉笑著,掀開言檬的頭紗,捧著她的小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
拋捧花環節,現場的未婚男女都搶著上台,丁瓚撥開人群站在了第一排最有利的位置,他沖遲沉飛了個眼色,遲沉挑眉表示自己收到。
遲沉扶著言檬上前幾步,好給他們留足夠的空間。
他摟著言檬的腰在她耳邊低語:「儘可能拋給丁瓚,他很需要的你捧花。」
言檬轉身看了一眼準備丁瓚,問:「他有大事要干?」
遲沉淡笑:「是。」
司儀倒數三個數,言檬背對著搶捧花大軍將幸福傳遞出去。
捧花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丁瓚瞧准目標,縱身一躍,眼看捧花觸手可得,卻只摘下了一片葉子。
捧花從他手裡逃出,陰差陽錯的落在了戚晚手裡。
戚晚原本沒打算搶捧花,只是礙於身為伴娘,被拉上來湊個熱鬧。搶捧花的人太多,她被擠來擠去,穿著高跟鞋差點扭到腳,乾脆站到了最後一排。
捧花朝著大部隊飛來,她甚至連伸手去搶的欲望都沒有,沒想到丁瓚沒能截住捧花,竟然落在她手裡。
她有些懵,看著手裡的東西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台下已經響起一陣掌聲。她抬眼,目光與第一排的喻驍對上,後者雙手抱胸,目光直直地看著她,唇角勾著,似笑非笑。
戚晚避開他的目光,又撞上丁瓚凶神惡煞的眼神,巴不得要吃了她似的,將手裡的那片破葉子甩了出去。
大事沒幹成,她也很莫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