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了休息室,容鈺珩就見桌上放了四盒菜,兩份飯,香味都從口袋裡溢出來。
他幾乎又要夸溫擇琤是個好人了。
但他想了想還是忍住,主要是怕溫擇琤驕傲。
「坐吧。」溫擇琤從口袋裡抽出一雙筷子,剝了塑料紙遞給容鈺珩。
後者滿心的注意力都在香氣四溢的飯菜上,順手接過來,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溫擇琤見狀,心中開始暗搓搓地欣喜:關係好的證明,加一。
他伸手打開盒子,把筍瓜炒肉片和粉蒸牛肉推到容鈺珩跟前,剩下的土豆絲和醋溜捲心菜放在自己這邊。
溫擇琤說,「多吃點肉。」
容鈺珩立即動容地抬頭看去,他眼神清汪汪的,看得溫擇琤心頭又一頓突突。
還沒突兩下,就聽到一句,「你好像我奶奶。」
溫擇琤,「……」突突結束。
他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寬慰自己這是容鈺珩在表達親近。
容鈺珩的「瞬間動容」真就是「瞬間」,歷時相當之短暫,幾乎在「奶」字剛落就已經結束。
他轉而投入到恰飯大業當中,像根兒小豬崽似的「吭哧吭哧」……
溫擇琤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滯,一向冷淡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震撼的神情。
他注視了容鈺珩幾秒後,幽幽道,「我記得你家裡條件應該還不錯?」
容鈺珩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神奇品種,平時屆不到的腦電波在溫擇琤難得吐槽時一下接通——
他猛地抬起頭,沉痛地發出譴責,「你在嫌棄我!」
溫擇琤的反應比他還快,立馬回答,「沒有!」
容鈺珩輕嗤,「呵,男人。」
溫擇琤認真地提示他,「你也是男人。」
容鈺珩,「喔,對。」
他重新組織表情和措辭,「呵,影帝。」
溫擇琤,「………」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麼輕蔑的口吻說出那兩個字。
菜足飯飽,容鈺珩癱在座位上像塊果凍,軟不拉幾。
溫擇琤眯著眼看了看他的小肚皮,突然理解了養小動物的樂趣。
就很想撓撓。
容鈺珩沒忘記溫擇琤說的「正事」,拍拍肚皮又坐了起來,在溫擇琤略顯遺憾的目光下問道,
「資源的事怎麼啦?」
溫擇琤收斂了眼神,「聽說你被截胡了兩次。」
容鈺珩點點頭,「一次既遂,一次未遂。」他說完話頭一轉,「你怎麼知道?」
溫擇琤輕描淡寫,「剛好聽說。」
不等容鈺珩再次追問,他又道,「我以前聽說徐蓀精明,以為他頂多是愛占點小恩小利,加上合同改過了,就沒多在意。抱歉,是我疏忽了。」
容鈺珩聽他這麼說,心底就湧上一絲微妙的感覺:
溫擇琤又沒有義務為他保駕護航,幹嘛要向他表示歉意?
「不要緊。」容鈺珩無所謂地晃了晃腦袋,「我是新人,哪有新人沒受過委屈。」
溫擇琤看了眼他歡快飄搖的呆毛,確定這個人是真沒勉強自己,「你倒是想得開。」
但溫擇琤知道他說的沒錯,世上沒有那麼多順風順水的事,並不會遇到的每個人都懷抱善意,也不是經歷的每件事都盡如人心。
大多時候還是事在人為。
溫擇琤自己也是年少出道,看似一路星光上神壇,但背地裡怎麼可能沒吃過苦頭。
他還是沒忍住伸手把那搓顯眼的毛揪平,「也別太委屈自己。」
容鈺珩乖巧地任他揪,順勢還靦腆地低下頭……他都不好意思告訴溫擇琤自己帶了多少資進組。
其實用資本開道的情況也是迫不得已,而且前提是他能保證給小憨批們帶來效益。
畢竟再好的朋友也需要雙向付出,不可能總拿別人當黃牛一樣來犁自己的地。
……說起黃牛容鈺珩就想到大哥容琮彥。這麼久沒聯繫了,也不知道大黃牛心裡還有沒有記掛著自己。
溫擇琤見他有點走神,就開口問,「在想什麼?」
容鈺珩被拉回現實,換了個話題,「沒什麼,蘇哥說以後可以換個經紀人。」
溫擇琤刻意封閉小耳朵,跳過那聲「蘇哥」,只接收後面那段信號,「等你名氣大一點,能給公司帶來更高的效益了,是可以提一提。」
其實以溫擇琤在公司的地位,完全可以要求上面換掉徐蓀,但是那樣名不正言不順。
他沒有理由幫容鈺珩——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其他人會怎麼想容鈺珩。
「徐蓀是專挑軟柿子捏,你可以稍微強硬些,不用什麼事都依著他來。他捏不動你,也不會勉強你。」
容鈺珩點點頭,他也看出來了:徐蓀是屬於能薅就薅,薅不動就放棄——俗稱「佛系薅羊毛」。
這種人就適合感受佛光普照。
溫擇琤看了眼腕錶,「時間差不多了,你回去睡會兒。」
容鈺珩頓時感動:溫擇琤居然讓他吃了就睡!
容天慎都不會這麼放縱他!溫擇琤是怎樣的一個神仙導師!
「溫老師,你真的很宜居。」
溫擇琤還是頭一回聽說「人」可以宜居,他獨立思考了片刻,思索無果後放棄,「我怎麼宜居?」
容鈺珩,「適宜同居,簡稱宜居。」
如果蘇瑜殷在場,肯定會二度發出感慨:這不但是個物理巨擘,還是個造詞天才!
溫擇琤聽到這話,重點完全放在了前面。他的思緒有點飄忽,心想:既然這麼宜居,那你要不試著居一居?
他不露聲色地展開尾翎,「我還會做飯,拖地。」
容鈺珩捧場地拍手,「你真好!」
溫擇琤心頭一熱,「覺得我好,你就多叫幾聲『哥』。」
容鈺珩就耿直地開口,叫了很多很多聲「哥」:
「哥哥哥哥哥哥……」
溫擇琤,「。」
不知為何,他耳邊迴蕩的全是溫仲昀「咯咯咯咯咯」的鵝笑,與容鈺珩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譜寫出一曲動人的交響曲。
這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他枯了。
有了這幾天導師授課的素材,導演陳厲這才安心地把精力都投放在接下來的第三場晉級賽上。
容鈺珩本來打算時時刻刻和周漱白待在一起練習,卻被暴躁邊緣的邊宸撈走了。
邊宸一邊撈人還一邊罵罵咧咧地rap:
「你只知道在那兒練習、
都不care爺的脾氣?
還說什麼朋友義氣、yo~
我看通通都是放屁!」
容鈺珩熟知邊宸的尿性,後者看似是在抱怨,其實不過是「宸式撒嬌」罷了。
還特意為他又作了新詞兒——
容鈺珩慈愛又包容地看著邊宸暴躁的小靈魂:愛了愛了。
容鈺珩被邊宸拉到一邊,「怎麼了,誰又惹你了?」
邊宸,「草,你看過#王牌創星#的話題沒有?裡面有拉cp的那種。」
容鈺珩,「沒有,拉什麼cp?」
邊宸,「我他媽知道有的人喜歡磕cp,但怎麼會有人磕我和於符?我草了,她們看不出來我很討厭他?」
容鈺珩也震驚了,「這是怎麼磕上的!」
他知道兩人關係是真的不好。
邊宸冷笑,「什麼相愛相殺、口嫌體正直…還他媽整了個cp名,叫『臣服』。我才真的是服。」
容鈺珩安慰他,「大家也就磕個人設,滿足自己的想像力而已,不必較真。」
「換個人都算了,但於符我他媽真的……我每天都想暴打他!」
容鈺珩理解他的排斥心理,「我知道。其實你們的cp名該換一個。」
邊宸雖然不願聽到「cp」二字,卻還是按捺不住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換成什麼?」
容鈺珩,「農夫和蛇。」
邊宸,「……」
他覺得容鈺珩就是在戳他的膝蓋骨。
出於禮尚往來,邊宸淡淡道,「你知道你也被拉了很多cp——剝蛋組、毅容、單容、容寧……」
容鈺珩毫不在意,「都是朋友,我又不介意。」
邊宸,「喔,還有人磕溫老師的cp。」
容鈺珩頓時來了興趣,搬出小板凳準備吃瓜,「溫老師和誰的cp?」
他是真想不出溫擇琤能和誰拉上cp,莫非是哪個導師?
邊宸戳破他的臆想,「和你。」
容鈺珩,「……………」
他輕描淡寫地丟完這顆重磅彈,就小人得志般晃走了。
容鈺珩猝不及防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整個人都震撼得呆立原地——
靠靠靠靠…他和溫擇琤的cp?
不管容鈺珩是個什麼樣的心情,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在向前推進。
第三場晉級賽終於到來。
在豪門眾憨批看戲的心態下、容家父子戒備的目光中、溫擇琤不動聲色的期待里——現場直播開始了!
明亮的舞台呈現在熒幕上的一瞬間,彈幕就瘋狂刷起來,各家粉都在為自己的心選竭力應援:
「單齊單齊,所向披靡!」
「無雙風月,遍沉(邊宸)於此」
「撐開結界,守護最好的容刺螈!」
「前面的我以為自己點進了番劇/doge」
……
工具人大哥容琮彥也上線了,不甘落後地「啪啪」打字:
「上天入海都跟從,只為pick神仙容!」
他發完又轉頭對容天慎囑咐道,「爸,你也發一句吧,小珩的彈幕越多說明人氣越高。」
容天慎捏著手機面容冷硬,「無稽之談!」
容琮彥嘆了口氣,搖搖頭轉回去不欲強求。
隔了半分鐘,鋪天蓋地的各家應援中忽然出現了一條彈幕:
「腳踏實地,根正苗紅,熱愛生活,pick容容。」
容琮彥:……!好紅好正的應援!還嚴謹地打了句號!
他眸光一閃,餘光里瞥見他爸正好放下手機。
……懂了。
主持人例行開場白後,就進入了第一組學員的表演。
舞檯燈一熄一亮間,現場歸於安靜,清幽的藍色燈光投射下來,舞台上氤氳著霧氣。舒緩的音樂流淌而出,像是一汩清泉潺潺蜿蜒過山澗。
這是一場雙人的舞蹈表演,兩名表演者從舞台兩側同時飛躍而出,身姿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如鹿般矯健,剛中帶柔。
這兩人各自的後援團開始在彈幕上花式吹彩虹屁…容琮彥瞥見容天慎的手又開始蠢蠢欲動,頓時如臨大敵,
「爸!別家表演的時候不能刷自家!」
容天慎的手一頓,隨即心虛地摳了摳手機殼,「我又不會刷,我是看到手機殼髒了。」
容琮彥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前者鋥亮反光的手機殼,「是我誤會您了。」
容天慎,「嗯,你有時候就是做事太主觀了。」
容琮彥,「…………」
他懷疑容鈺珩那股順杆子爬的厚臉皮勁,就是得到了他爸真傳。
兩人暗流涌動的交鋒間,第一組表演結束。
接著就聽主持人奚林報幕,「下一組,容鈺珩、周漱白。」
容家父子頓時放棄了明爭暗鬥,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緊盯眼前屏幕。容琮彥的手甚至都已經放在了鍵盤上,準備隨時運行彩虹屁小程序。
比如「絕美容顏」、「睫毛跳舞」之類的。反正他們一家長得像,誇容鈺珩就等於間接夸自己——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
鏡頭對準奚林的臉,卻見他熱情的眉眼中罕見地透出絲絲遲疑。
下一秒就聽奚林那高昂的聲音響徹舞台,
「有請他們為我們帶來歌舞表演——《假面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