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內,大風車咕嚕嚕地轉了幾圈,在空地上落下幾格交錯的光影。
溫擇琤和容天慎相對而立,有風吹過,誰也沒有說話。
從旁觀的角度來看,就是高手過招的場面。
玻璃門後的容鈺珩撅著小屁股幾乎要貼到門上去,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手機,自帶畫外音: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容家堡決戰之巔。」
「今年參賽的選手,是我們的歷屆冠軍得主天慎仙君,對戰今年的新星擇琤大帝。」
背後的容琮彥頓覺槽多無口,「你是怎麼把中式仙俠和西方古典糅合在一起的?」
容鈺珩,「噓!!」
他雙眼緊盯著後院內的兩人。
容天慎的嘴唇似乎動了動,說了幾句話,隔著玻璃門聽得並不清楚。緊接著溫擇琤也開口了,神色莊嚴肅穆,宛如許下了稀世承諾。
容鈺珩,「哇……他在爭取我。」
容琮彥雙手揣著兜,不著隻言片語。
院內,容天慎眉頭擰了擰,交流還在繼續。
溫擇琤忽然上前了一小步,情緒略顯激動,容天慎一頓,明顯有些怔神。
容鈺珩驚惶,「啊!他不會為了我要威脅大扇貝吧?溫擇琤——不可以,不可以為了美色欺負老人家!」
容琮彥木然開口,「不愧是娛樂圈高端玩家,一句話捧一踩倆。」
「……」
然而被踩的兩人絲毫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
容天慎的嘴抿成一道直線,稍顯冷漠地別開了頭,溫擇琤不動如山,唇瓣一張一合,持續輸出。
約摸輸出了好幾分鐘,容天慎剛硬的面部輪廓終於緩和了許多,他轉過來朝著溫擇琤揚了揚下巴,流露出幾絲王的驕傲與孤高。
溫擇琤睫毛垂了垂,緩緩點下了頭。
屋內觀戰的容鈺珩心有不甘,「啊不是吧不是吧?不打架嗎,他們都是嘴炮輸出嗎?」
他說完有點急了,轉過頭來就用空閒的那隻手扒拉容琮彥的衣袖,「哥,溫擇琤好像輸了!他把我輸給別的男人了!」
容琮彥下半身穩穩紮根於地板,唯有上半身被前者拽得如風中勁草般微微晃動。他面無表情,「都說了那是你爸……」
所以多餘的戲份可以刪減一下。
兩人正拉拉扯扯地僵持著,背對著玻璃門的容鈺珩忽然發現自己面前的地板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他肝腸寸斷的戲碼一頓,緩緩回頭。
只見寬大明亮的玻璃門後,站立著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戶外的日光被他們擋在身後,逆光而立的正面居高臨下透出鋪天蓋地的威壓……
容鈺珩吞了吞口水:咕咚。
他一隻手還按在手機上,手機又緊緊貼在玻璃門上,因為過於嚴絲合縫,一時間竟難以輕鬆地摳下來。
容鈺珩趕緊鬆開容琮彥,兩手撲在玻璃門上摳摳搜搜…
室外的兩人,「………」
容天慎面上威嚴冷漠,背後卻隱隱透出一層薄汗——這種小傻逼,溫擇琤會不會臨時反悔不要了?
他這麼想著,就偷偷拿餘光瞥了一眼身側的溫擇琤。
卻見後者滿臉寫著「好可愛」、「真有趣」、「想揉搓」、「是我配不上了」……
容天慎的瞳孔微微一縮:這是何等厚重的濾鏡!
待容鈺珩把手機摳下來,玻璃門被「嘩啦——」一聲重新推開。
容鈺珩假裝無事發生地把手機揣進兜里,抬了個眼皮子去窺測容天慎和溫擇琤的臉色,
「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容天慎背著手越過他大步離開,「與你無關。」
容鈺珩一下就氣得鼓成了一個倉鼠球,怎麼就與他無關了!這不是本世紀最大倉鼠爭奪戰嗎?
「你說,你們都聊了什麼?」容鈺珩又去戳戳溫擇琤。
溫擇琤捉住他的小手握在掌心裡,寵溺地轉移話題,「你還沒說你拿著手機在那兒錄什麼。」
被識破動態的容鈺珩在心底小「草」了一聲,隨即神色自然地胡說八道,「沒有錄啊,我只是在擦玻璃。」
溫擇琤,「用手機?」
容鈺珩,「有靜電嘛…吸吸玻璃上的灰。」
溫擇琤恍然大悟,摸著他的小手誇讚道,「你真有心。」
容鈺珩垂頭,「還行,還行……」
一旁的容琮彥對這場自欺欺人、願打願挨的戲碼感到了厭倦,他捏了捏眼角轉身離開了這紅塵世界的紛紛擾擾。
「頭七飯」在溫擇琤的單方面努力下,吃得比容鈺珩想像中要和睦溫馨。
容天慎甚至生硬地問了句,「桌上沒人吃不了辣吧?」
容琮彥戳著碗裡的酥皮豆腐食慾全無:還「沒人吃不了辣吧?」
這麼多年家裡三人的口味都知根知底了,不就是拐彎抹角地關懷一下溫擇琤。
呸!就會迷惑人心的溫妖精,他唯粉頭頭還沒認可這門親事呢!
被關懷的溫擇琤立馬流露出感恩的神情,
「能吃的,伯父備下的佳肴堪稱絕品,多重口味精妙搭配、適度的辣味點綴其中更能中和其他的味覺感受,給味蕾帶來極致的沉浸式體驗。」
容鈺珩,「………」
他筷子一耷,忽然也覺得索然無味。
容天慎卻看上去十分受用,甚至連背脊都挺了挺,「一般吧,我家平時都是這麼吃的。」
基本都在家吃飯的容琮彥差點把米飯嗆進氣管里:你騙鬼!!
溫擇琤再次送上誇獎,「如此精緻的三餐體現了伯父的生活品質與飲食態度,這就是有品味和遠見的人。擁有健康細緻的餐飲不僅有助於身體營養均衡,更是為時刻運轉的大腦提供了養料,以便在處理企業事務時做出每一個英明決策。」
容琮彥&容鈺珩:……想打幹嘔。
容天慎嘴角微微翹起,「嗯,看不出來,你能從這么小的細節上推斷出這麼龐雜的事實。」
溫擇琤,「都是伯父剛剛的一番教導,讓晚輩受益匪淺、一日千里。」
容天慎聞言,眉眼間頓時神采飛揚,他舉起酒杯和溫擇琤輕輕一碰。
哐當、
清澄透亮的酒水在璀璨的水晶燈下光暈流轉……兩人隔了張桌子相視一笑,恍若一切盡在不言中。
飯後。
溫擇琤不顧還在待機狀態的保姆阿姨,直接鑽到廚房裡洗碗去了。
容天慎遲疑了兩下還是做作地說了句,「我去考察考察他。」
容鈺珩捏著手機面無表情,「喔。」
待兩人一走,他就把手機里的錄像扔到了回收站里。
本來打算一會兒好好研究一下這段容家堡決戰之巔的,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根據剛剛那麼一副情景對話和錄像中兩人的口型來推斷:應當也是大型彩虹屁現場。
容鈺珩窒息地仰頭癱在沙發上,發出一聲悲鳴:我丟——!
誰能想到,溫擇琤居然是靠彩虹屁敲開了他家大門!
……
這次兩人回來得匆忙,但既然難得回來,便打算在家先住個幾天。
吃完飯天色已經很晚了,有了容天慎的首肯,溫擇琤順利落戶,光明正大地蹭進了容鈺珩的臥室里。
背後的容琮彥氣得牙齒嘎巴響,猙獰的表情活像個惡毒女配。
溫擇琤注意到,進門前還向前者投去了得意而又歉疚的一瞥。
白蓮之氣瞬間充盈了整條走道。
容鈺珩將一切收入眼底,只能搖了搖頭無奈嘆息。
領著尾巴都快翹上天的溫擇琤進了門,後者還相當自覺地反手把門一鎖。容鈺珩頓時警覺,「你幹嘛鎖我門?」
溫擇琤貼上去就摟著他的腰低頭親蹭,「怕你哥殺進來。」
容鈺珩狐疑的心逐漸放下,他想起上次在自己摸屁屁時突然闖入的容琮彥,不得不感慨溫擇琤那敏銳的先知力。
「那就鎖上吧。」
「嗯。」
容鈺珩的房間是比較舒適的那種風格,容家宅子很大,他的房間也大。
一張床足夠兩個成年男子呈大字型並排躺下,牆紙都是精包裝,很隔音的材質。地上還鋪了絨絨的地毯,甚至連飄窗都鋪上了軟墊。
真就跟個小倉鼠的窩窩一樣。
溫擇琤只環視了一眼就覺得心裡痒痒。
雄性對於自己的戀人有著天生的占有欲,尤其具有一種領域意識,現在他來到容鈺珩的房間裡,只覺得渾身都沾染了他家容容的氣息。
占有和被占有同樣令人興味亢奮。
溫擇琤趁容鈺珩背對著自己翻衣櫃,長臂一伸就把人摟進懷裡親親啃啃,溫柔地咬耳朵,「寶貝。」
容鈺珩猝不及防被嘬了一口,悶哼一聲差點沒拿穩手裡的衣服。
「嗯…幹嘛,這才不到九點、你……別亂來。」
「不亂來。」溫擇琤一邊摟著人拱了拱,一邊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走正規程序。」
容鈺珩掐著他的胳膊試圖脫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猛男鎖,「什麼程序我都不允許。」
溫擇琤的委屈勁兒就上來了。
他把容鈺珩往床的方向慢慢拖,「我今天好累啊崽崽,和伯父說話的時候神經都沒放鬆過。」
「我看你挺從容的啊,彩虹屁一串串的都不帶重樣的。」容鈺珩說到這兒就忍不住掰著溫擇琤的臉左右察看,「堂堂大影帝,還會給別人吹彩虹屁?」
「我又不是沒給你吹過。」溫擇琤低頭在容鈺珩叭叭的小嘴上吮了一口,鮮嫩的唇瓣立刻變得飽滿而紅潤。
「而且我想得到你爸爸的認可,你不想嗎?」
「想是想…」容鈺珩眯著眼哼哼唧唧地說,「你會不會覺得很沒面子啊。」
「不會。」溫擇琤順勢把人搡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他撐起上半身避免壓到容鈺珩,又低頭拿鼻尖去輕輕觸碰容鈺珩的,「伯父很喜歡聽這些,他喜歡聽我就說,就算不是為了得到什麼認可,能讓他開心點就好。」
容鈺珩看著上方溫擇琤近在咫尺的俊臉,後者睫毛垂著,卻掩不住眸底的細緻溫和。
「畢竟是你的爸爸,以後也是我的爸爸了。」
……
容鈺珩心頭忽然湧上一股濡濕的淚意。
溫擇琤總是這樣,什麼都考慮到了,卻什麼都不說。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填補上所有的空缺,用密不透風的愛意將他們的人生細緻粘合。
容鈺珩就伸手勾住溫擇琤的脖子,微微仰頭迎了上去。
「飼主,要啵啵。」
唇舌溫柔而激烈的攪拌間,帶起曖昧的水聲,他心頭一片滾熱。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容鈺珩滿腦子都是:我裂幵了。
昨天溫擇琤其實很溫和,大概是顧及著還在容鈺珩家裡,沒有發出太大聲響,就連聲音都是壓抑著的。
但正是這種溫吞最為磨人,容鈺珩到最後都直接哭出來了,溫擇琤還在他背後叭叭叭地說什麼「慢工出細活」……
要不是怕遭受更為猛烈的反噬,容鈺珩當下就想吐槽「這根本不細」了!
「你再睡會兒,我下去給你們整早飯。」
溫擇琤一邊繫著紐扣一邊跪在床頭低頭親了口被窩裡的自家崽子。
容鈺珩用盡全身力氣伸腿蹬了他一腳,「我家有阿姨,不需要你獻殷勤。」
溫擇琤,「阿姨不知道你昨晚受累了,飲食上照顧不過來,我去給你做。」
容鈺珩有點無語,他又不是懷孕了!至於還單獨一份飲食麼?
「你怎麼不說給我和寶寶做?」
溫擇琤眼睛一亮,「你有寶寶了!?」
「………」
容鈺珩還沒來得及拿枕頭砸醒色令智昏的溫擇琤,兩人就聽見門外傳來「砰咚!」一聲悶響。
溫擇琤,「呱呱墜地?」
容鈺珩現在完全沒心情跟溫擇琤捧哏,他心底浮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強忍著酸痛撐起床,一步步走到門口,開鎖,摁把手,拉門——
咔噠、門開。
走廊外,容琮彥一張痛到扭曲的臉上掩飾不住的山崩地裂與震驚、他捂著額頭上的大包,因疼痛而翹起的小手指還在微微輕顫,
「你…你什麼時候懷的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