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4章 NO.92:時為朦朧之月
成田白仁做過一個夢。
那夢裡是黑夜，黑夜裡儘是怪獸，以各自不同的晦暗光澤在黑暗中纖毫畢現。
在那之中，有著許多都符合她的審美，但也有更多不符審美的怪奇之物匯聚一同。
它們在咆哮。
在嘶吼，也在哭嚎，此起彼伏在無數同類的屍體堆迭之上。
那難過、悲傷、憤怒與苦楚，勝過千言萬語，與那後知後覺的恐怖感中將她輕易地吞噬、沉淪，不知過了多久，卻又在驟然的靜謐中驚醒，茫然地望向那灰白色的屍堆。
和那屍堆之上的群獸。
她仍未醒來。
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不知花了多長時間才從那些繁雜多樣的負面情緒中掙出，自那恍惚中回神，慢悠悠地驚愕於這獸群的安靜。
然後再發覺——這些怪獸們也和屍堆一樣呈現灰白。
儘管細看之下，仍能看出它們各自處在灰白中的色彩差異，更能瞧出它們那如獸又如人般的雙眼裡所蘊含的，分外熟悉的鮮明情緒。
但它們也都在同樣灰白色的柔光下，靜謐無比。
仿佛一切的疼痛、飢餓、悲傷、悽苦都暫時遠去，讓她下意識的望向那一切灰白的根源，望見那整片黑夜中那亮度仍是有限，卻也仍是亮度最高的光源。
那是一道裂縫。
好似整個世界的一道狹縫，有如狹長單眼般的弧度，放射著毫無暖意的灰白之光。
分明毫無暖意，卻仍能讓這無數苦於自身的群獸如俯首般各自休憩，更有甚者乾脆地閉上了眼睛。
看不出鼻息，倒見身軀均勻起伏，顯然是睡著了。
她本該為此感到安心，卻又莫名的心慌，只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是哪裡不對？
好像哪裡都不對，自己也不該呆在這裡…她下意識的望向四周，被那愈來愈明顯的恐懼所驅趕著目光，更是愈發不願看向那裂縫的所在，仿佛那裂縫本身就是她最不願目睹之物。
可若不是想看它，那自己想看見的又是什麼？
她想不出，宛若健忘症般沒個頭緒，唯有心頭堵的恐慌讓她愈發著急，幾乎是滿頭大汗地睜眼撐起身來，便見一抹蒼白的月牙在後仰間飄起，更見那讓她安心的，銳利至極的暗紅蛇眼。
「奧默？」她下意識問，那聲音是她此刻無心留意的脆弱。
「是我，看來你做了個噩夢。」
不動聲色地將那已經後仰許多的身子打直，奧默輕易掩飾住了方才躬身低頭打量對方不安定睡顏時，差點被對方激動起身給撞上的驚嚇。
「喲，你醒啦！」
而在這時，那從長椅另一頭方向躥出的天狼星，更是從兜里摸出包紙巾遞來。
「…謝謝——」「之前可是奧默給你人工呼吸呢。」
「……？」
「這玩笑可不太禮貌啊，小姐。」
在白仁僵硬的扭頭中，那青年面無表情的模樣倒讓她放鬆些許，空餘更多無措的窘迫。
「緊急急救這塊是天狼星給你做的，她的應對流程意外專業，我已經讓訓練場的醫療部做過緊急體測，還請放心。」
「訓練員~什麼叫意外專業？」
這古怪的畫面已是第二次見，白仁更多是在處理那莫名不太安定的情緒，來不及再顧天狼星對奧默的莫名親昵。
而在她沉默著自視之際，奧默那邊也沒被那以嬌聲詮釋不滿的言外之意嚇著，他不卑不亢地正面答道：「就是我很難相信你有給別人做急救的機會。」
而面對這番直言，天狼星倒像是脾氣轉好似的，竟是沒有趁勢動手，反倒順勢退步道：
「那的確，我最多給一些顧不好自己的傢伙做些心臟按壓，上一次人工呼吸還是假人模型，白仁啊，你初吻還在嗎？」
「啊？」
還在自個兒沉浸的白仁冷不丁聽這話愣了一下，扭頭就見倆人都盯著自己。
「干，幹嘛問這個？」
「喔…訓練員，我是不是見鬼了。」天狼星有些愕然。
而訓練員只是抬起雙手搭了搭腦袋兩邊，做出一副介乎于思考與頭疼之間的做動作，展現出包容的態度。
「或許是開闢出了新賽道，我個人倒是不歧視這方面。」
「你們在說什麼？」
白仁有些莫名其妙，但這種氛圍她在過去的學校里也沒少經歷，立刻就能問到：「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你剛才臉紅了哦~」
在中央學妹們的內部投票里，是直接被劃到池面音帥哥分類里的天狼星，平日處事風格就頗為爺們兒，開口亦是無比果斷。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臉紅。」
「？」這話聽得白仁抬手摸了摸臉。
手上沒感覺，倒是臉上的溫熱後知後覺。
「說是如此，但委實說，天狼星見你的機會並不多。」奧默說。
「幹嘛拆台！」天狼星扭頭瞪她。
這與魯道夫象徵如出一轍的174cm里的身高也算是頗有壓迫力了，但面對半年來悄悄長個兒到184cm的奧默，這仰頭本身就輸了氣勢，只靠瞪人自是傷不到後者分毫。
連讓他舉起雙手都做不到：「只是實話實說，免得徒增負擔。」
「你在訓練我的時候反倒更袒護白仁哦！」
「我想的話，我們都該對夢中驚醒者展現理應的關懷。」
「你還真是總這麼會找理由啊！」
「那麼請您說，我相信天狼星小姐一定能讓大家心悅誠服。」
「嘖。」
這就是心虛的回答，足以讓奧默不去理她，轉而繼續對白仁道：「順帶一提，白仁，有沒有感覺胸口痛之類的，天狼星也有給你做心臟按壓。」
「以你們賽馬娘各自的臂力，就算沒有骨折也該留意骨裂的風險。」
倒不如說就算是尋常人做心肺復甦時的胸外按壓，也一樣常有肋骨斷裂風險，而要換做賽馬娘的臂力與體質……
奧默倒是見過天狼星在掄棍子時使出過類似東炎武學裡的暗勁技巧，但之前的發力嘛……
「別瞎說，我又沒硬按，而且這傢伙胸部都大到妨礙急救了，我都用巧勁好嗎！」
「咳咳。」
我想你沒資格說這話，假咳兩聲以微妙的目光進行只看一秒挑戰，奧默只是擺了擺手：「非禮勿言，好了，白仁醒來就是好事。」
「雖說突發休克在如今也不算什麼大事，但也還是注意一下，我想你們各自的源能教學也都有說過這點，這世上不可直視的存在也挺多的，我也不多說。」
「…那之前……」
本還在天狼星更加微妙的目光中輕捂胸口，沉默無言的白仁，聽到『不可直視』倒明顯是想起什麼抬起頭來，便見奧默的手指搭在一旁的光屏上快速跳動幾下後扭過頭來：「好奇這一點的話，我可以用line回答你，沒必要讓天狼星知道。」
「我也沒興趣知道，」天狼星冷哼一聲，「倒是白仁，你之前說好的並跑還算不算數？」
「體諒傷員，天狼星。」
「我可不覺得這傢伙是傷員，我看她心裡有些事正需要一場跑步呢。」
「我沒問題，」白仁也乾脆道，抬起手來握了握拳，「她說的沒錯，我想跑一場。」
跑步可不利于思考，真在跑步里思考才得小心危險……雖然想這麼說，但料想這話對這倆生涯大後期的大姐來說，大概已經聽過不少次，甚至能聽出繭子了。
倆年紀都比自己大兩三歲的大學學姐，老生常談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β訓練場的緊急醫療部門也蠻強勁，尤其結合了本地職員那妖魔特色，讓奧默只是調了個待機然後揮了揮手。
「既然如此，你們隨意，準備好了叫我，我會在接下來頻繁離開，但每次只離開十三到十五分鐘。」
他說著，倒是一把召回遠處飛射而歸的怪獸卡片，不過數秒就在他手裡迭成了一摞。
「那是要做什麼？」
「啊，他要搞個亂七八糟的降臨儀式。」已經在前一個多小時看膩了的天狼星回道。
「召喚一個在異次元里漂流的傢伙，完全就是邪神崇拜的那套嘛。」
「誒？」
「不用管他，咱們重新做做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