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6章 NO.232:對，對嗎？
美浦波旁站在賽場上，伸出手來，感受著那細且疏散的水滴落至掌心。
儘管身後投來的目光很是獨特，但親疏有別，與森林寶穴遠不像愛麗速子那般熟稔親切的她，所注意的仍是這片雨里的賽場。
自天墜事件後，靠著打撈造陸重新活過來的極東區，儘管因有十幾年的滅國斷層而有過被質疑『日本已死，如今的日本不過是有那名字的別的東西』的時代，但那樣的時代也同樣淪為殘渣，不再值得回顧。
在這已然喚名極東的土地上，老人們所在意的問題也只剩下那氣候上的轉變——在陸地板塊層面已經是緊貼著東炎區，並幾乎是被界門區的劃線整個囊括的極東區，顯然是要和東炎南部城市的氣候齊頭並進。
好處是地震比往日少了不少，壞處……
倒也沒什麼直觀的壞處，東炎地區的氣候也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只是對於某些年紀較大的極東人而言，他們還是得要重新習慣一下櫻花季、梅雨季這類固定時段的偏移。
相較之下，美浦波旁這類年輕人們便是截然相反的無所謂——這份與東炎節氣緊挨的氣候變化才是伴隨她們從小到大的風景，也理應被她們習以為常，不再有半點的陌生。
但今天有些奇怪…瞧著手掌的美浦波旁想。
仿佛空無一物，雨水沒什麼重量，什麼都握不住。
可那落在掌心的感覺實實在在，更仿佛充塞了周遭的所有空間，讓周圍的選手臉上都掛上了幾分煩悶沉鬱。
每年都有很多次，但那每一次都集中於那梅雨季的賽道、操場等一起戶外運動的時候。
那總是在六月之後，而不是這五月過半。
波旁想，自己或許該用『還好來得早』來作寬慰的用語，畢竟如今這涼颼颼的濕潤感也不過像是置身游泳館裡，而不是六七月時裹挾著熱氣。
到那時候，就該是宛若桑拿房般讓人窒息的空氣，甚至會拖累奔跑中的換氣節奏，即便是鮮少對惡劣環境在意的她也會感覺不適。
雖然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什麼勾石天氣，根本就是給老子們添亂的！」
「……」xN
儘管或多或少都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當真有那麼一位選手以最是粗俗的口吻謾罵時，大家還是很難不投以各有不同的目光。
「幹嘛？難道這兒還有人喜歡？」
然後招來如上的回應。
有人會老老實實的搖頭，也有人的目光變得欣賞，還會有人無言的挪開目光，總歸是沒人開口的。
訓練員對賽馬娘的訓練往往是多方面的，並不止於單純的奔跑，至少……
在面對攝像機，面對萬千觀眾們時該有的樣子還是要提的，要知道哪怕是天狼星也不曾在粉絲面前冒出過『老子』這樣的稱呼，哪怕你是走瘋狂、霸道、剛猛之類的小眾偶像路線，也一樣要避免太過粗野的用詞。
畢竟當你選擇了小眾路線的同時，也是在排除大眾群體的潛在受眾，而在上述小眾路線里添上髒話的結果就是在小眾里更添一份小眾。
本來業內競爭就很激烈，粉絲爭奪就蠻艱苦了，你還來這套……
——
隔著一張大屏幕特寫，哪怕主持人和解說都非常禮貌的對那一幕視而不見，沒有半點開口提及的意思，也攔不住觀眾們里的奇人異士們讀個唇語輕輕鬆鬆。
頃刻間，觀眾席各處都不約而同的響起一串輕鬆的笑意。
是的，輕鬆。
當下還算輕鬆。
能夠坐到現場的觀眾們本就等於經歷了一番篩選，在這主持人造勢，解說挨個介紹的燥熱氛圍中陡然見到這麼一句咒罵，倒覺幾分好笑，有種大人們搭電梯時聽到邊上一小孩咒罵作業時的詼諧感。
會這樣笑的大人們當然是以足夠寬容的前提才能笑得出來，而某些心情陰鬱、燥郁，乃至憤怒的大人們，往往會對其投以瞪視，呵斥，乃至攻擊——而你也無法期待那龐大觀眾席上的觀眾們，連同直播畫面前的那些人，都能以一副輕容寬容的心態觀賽。
所以這樣的輕鬆反應往往只在一時。
在那一時之後，便會是源自四面八方的負能量的共鳴。
抨擊與陰陽，將隨著當代信息傳播超高速的網際網路緊隨而至。
到這時候，若你平日的言論也不加約束，有過在別人眼裡肆意發言的自由，那問題也將接連不斷，給你的粉絲積累添上十二分的阻力。
當然，也或許是機會。
引戰、激化，黑料也是料，黑粉也是粉，只要操作得當，何嘗不能繼續朝著那小眾中的小眾卻又熱度驚人的路上做個嘴臭皇帝。
但那也得操作得當。
「需要我推薦一本書給你麼？有關輿論把控的那一類。」
「啊？呃……」
剛還在捂臉之後又咬指甲，似乎已經想到之後會怎麼困難的某位訓練員，迎來了一旁同事的友好問候。
比起感謝、無視、生氣之類的乾脆，他的反應倒是比較特別。
他是先愕然，再震驚，旋即顫巍巍地反問。
「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就當是為女孩們的友誼加油也蠻必要的，不是麼？」
倒是已經看過不少次這種反應，奧默也已經懶得感嘆自己和那些同期訓練員之間的厚障壁。
至於對方那分明已經被森林寶穴拽來活動室拜訪了好幾次，卻仍然還是放鬆自然不下來的性格，他也不再過問。
該安撫的早就安撫過了，該解釋的話也早就解釋過了，該調查的也早都調查過了，對於這場比賽里的18位選手的14位訓練員，奧默.林頓熟悉著他們之中的每一位，或許遠比他們更了解他們自己。
原本只是為了了解訓練情況，推斷跑法選擇，去為手下四位女孩去做個情報糕手，同時也滿足一下自身的安心感，如今倒成了另一種工作需要了。
「等賽後我會將書送到你們那活動室，不過東海林訓練員，你有沒有覺得這場雨有些古怪？」
「呃…」
當對方那動輒瑟縮些的反應看得久了，奧默會忍不住想賽羅當年面對伊賀栗令人是怎樣的感觸。
畢竟比起同類型的米浴小姐，這種接近三十歲的男社畜膽小怯懦就是另一種觀感了。
但好歹是森林寶穴那樣的賽馬娘承認的人，大抵也是該和米浴同學、伊賀栗先生那般有些不常展露但卻的確存在著的勇氣甚至凶性。
「連，連您這樣的神明都會覺得奇怪嗎？」
「首先我得糾正你的一個誤解，那就是界門區的氣候並不在我的職責範圍，雖然我有權限查看並下令。」
「那，那不就是…」他欲言又止，聲音輕了不少，「那不就是能管嗎……」
「職責與能力是兩回事，這是成年人世界的常識不是麼？」
「啊，是…您說的對……」
看起來不是很認可，不過也的確…奧默想。
對方的生平履歷看著的確是會想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類型，也得是這種類型，才能與那位自小就在當孩子王、大姐大的森林寶穴對得上號。
不過這人怎麼想，認不認可自己說的道理也不重要，這樣想的魔人也就沒去抓著對方的表現不放，他只是淡道：
「所以關於這場雨，我想問問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
「一些奇怪的流言，一些古怪的現象，凡發生的，必有痕跡。」魔人說，背著手略略俯身，以自小而上的打量視野，卻在對方眼裡滿是壓迫。
哪怕他是笑著說：「而我期待著你能發現那些痕跡。」
「呃……」
一時間，這位訓練員有些汗流浹背。
「不過若是想不出來也沒什麼，倒也不用強逼自己去回想。」忽然間語風一松的青年，重新遠眺著那遠方賽場各就各位的入閘。
「畢竟比賽當前，驗收那一切的成果也很重要，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