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五老婆娑,九雲飄渺,是廬山面目,仔細端相
宗鏡身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錦緞長袍,手中搖動著一把精緻的摺扇,在他身上沒有一絲官威的壓迫感,反倒給人一種若隱若現的仙風道骨之感。
他走路時的每一個動作都流露出一種天然而又從容的美感,仿佛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塵世的煙火氣息。
這位監天司的實際當家人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雖然輕鬆,但任何一個留意到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對這座京城乃至整個異人界擁有絕對的控制力。
當詹姆見到宗鏡時,他趕緊低下身體施禮,說道:
「宗少卿,這位丁……哦,不,我是說蕭自在,他涉及到一樁重大的案件,我正準備帶他回監天司審問。」
宗鏡微微頷首,他轉過頭來看向辛子秋,溫文爾雅地說:
「這麼久以來,我終於有幸見到了閣下的真面目。不知道我應該稱呼您為蕭自在,還是什麼其他的名字?」
辛子秋微微一笑,回應道:
「宗少卿,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你如果願意,就叫我蕭自在,甚至叫我丁肆也無妨。」
宗鏡突然「啪」的一聲合上摺扇,轉頭對詹姆說:
「人我現在就要帶走,你們先回監天司等消息吧。」
詹姆愣住了,他下意識地問:
「大人,這是……?」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宗鏡的目光瞪了過來。那平靜的眼神下隱隱帶著嚴厲,仿佛一盆冷水潑頭,讓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趕緊閉上了嘴。
宗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詹姆退下。隨後,他又笑吟吟地看著辛子秋,從袖口掏出一卷黃絹紙,手中晃了晃說:
「既然如此,那我就大膽地稱呼你為蕭老弟吧。有位貴人想要見見你,勞駕跟我來。」
他話音未落,那彌婆教的甲壬突然從人群中跳了出來,大聲喝道:
「宗少卿,此人殺害了我們彌婆教的丁肆,罪孽深重,必須帶回監天司審個水落石出,為我侄兒討個公道!」
宗鏡聽到這話,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冷峻的光芒:
「放肆!監天司執行天子之命,哪裡輪得到你在這裡大放厥詞!」
說著,他手中的摺扇輕輕一指,一道細如髮絲的湛藍色火焰激射而出,直奔甲壬的前胸而去。
甲壬作為彌婆教的長老,見多識廣,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宗鏡的招牌絕技「幽冥真火」。
這火焰雖然細小,看似人畜無害,但只要被燒上一點,就會像附骨之疽一樣無法擺脫,直到把人燒成灰燼。
知道這火焰的厲害,甲壬也顧不得身份地趕緊閃躲,但沒想到那幽冥真火竟然像有眼睛一樣,在空中拐了個彎,繼續追著他的前胸而去。
甲壬哪料到宗鏡會一言不合就動手,更沒想到這位監天司少卿竟然如此厲害,眼看著自己無法逃脫,他瞪大了眼睛,不甘地等待死亡。
但就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刻,幽冥真火突然又打了個旋,沒有擊中甲壬的要害,而是擦著他寬大的斗篷直衝上天,划過了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消失不見。
宗鏡冷哼一聲:
「監天司這些年是不是殺人太少了?居然連草雞土狗都敢在本官面前叫囂。」
說著,他用摺扇指了指甲壬,厲聲說道:
「給我滾遠點,再讓本官在京城看到你亂叫,非割了你的舌頭不可。」
甲壬臉色慘白,他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嚇得,但面對面前這位監天司的中流砥柱,卻不敢有絲毫反抗之心,只能把怨氣咽回肚子裡,一言不發,灰溜溜地轉身離開。
宗鏡轉頭看向辛子秋,滿臉歉意地說:
「讓蕭老弟見笑了,剛剛那人是彌婆教的長老,一直橫行霸道,本官今日也是忍無可忍了。」
辛子秋搖了搖頭,他看出宗鏡並沒有真的生氣,而是在藉機給他一個台階下。
他淡淡一笑,說:
「宗少卿大人說得太嚴重了,我在這京城中也是個無名之輩,哪裡有什麼見笑之處。」
宗鏡這才展顏一笑,他領著辛子秋朝著京城的深處走去。
兩人步態悠然,漸行漸遠,不多時便已消失在街口。
詹姆站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他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
在毓慶宮深處,門窗緊閉,仿佛隱藏著無法窺視的秘密。
儘管天已大亮,陽光卻無法穿透重重阻隔的垂幕,室內只有昏黃的燭光在牆上跳動。
伴隨著火焰的舞動,整個宮殿內的陰影也隨之搖曳,仿佛有些隱秘的存在在其中遊走,增添了一絲神秘而詭異的氛圍。
二皇子朱孝均斜倚在鑲嵌著精緻雕花的長椅上,姿態慵懶,面容卻布滿陰霾。
他的眼窩微陷,臉色略顯憔悴,但雙眼卻異常明亮,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大門,仿佛在期待著什麼重要人物的到來。
宮殿外,微風輕輕拂過,帶著幾分秋意,將帘子輕輕吹起,宛如鬼魅般的輕盈。
過了片刻,東側的香爐在無風的環境下自行點燃,裊裊的青煙緩緩升騰而起,形成一個旋渦,其中似乎隱藏著某種難以名狀的力量,讓人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壓抑。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兀地從青煙中顯現,裊裊婷婷,踏著虛空,所經之處,空氣都似被其帶動,熱浪滾滾,仿佛要將這方世界的生機全部吞噬。
「按你所說,事情都辦妥了。」
二皇子朱孝均淡淡地開口,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和不易察覺的沉重,目光卻並未真正集中在那人的身上,更像是喃喃自語。
來人似乎並不在意他冷淡的態度,身形婀娜,步伐輕盈地走到他的身邊,隨手拉過一把雕花椅子坐下。
她淺淺一笑,聲音悠然:
「何必悶悶不樂呢?我們的計劃很快就要成功了。明日一過,這千萬里的茫茫江山,將完全屬於您。到時,這錦繡的大明山河,盡在您的掌握之中。」
朱孝均的眼角肌肉微微顫抖了一下,臉上卻依舊未見笑容,冷哼一聲:
「你說的輕鬆,反正一旦計劃失敗,你們雍和宮也不會有任何損失,真正承擔後果的,只有我一個人。」
他突然從長椅上站起,雙手如鷹爪般抓住了來人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不,旱魃,如果計劃失敗,我絕不會孤單地去死,哪怕做鬼,我也要拉你們雍和宮陪葬!」
旱魃面容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她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詭異和不可捉摸,一點也沒有因為朱孝均的衝動而發生任何變化。
她輕輕地說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欲逆流而上,焉能瞻前顧後?莫要忘了,若非如此,你爭奪皇位還有幾分勝算?等到太子登臨大寶,恐怕毓慶宮亦難以倖免。如今唯有與雍和宮攜手,方能尋得一線生機。」
旱魃輕輕撥開朱孝均緊握在她肩膀上的手,繼續柔聲說道:
「但請殿下放心,一切都在雍和宮的掌控之中,絕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朱孝均的神色終於稍稍安定了下來,他苦笑一聲:
「這世上哪有絕對成功的計劃?父皇武藝卓絕,更是戎馬一生,在沙場上歷經無數刺殺暗算,我們又怎能輕易得手?」
旱魃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平靜:
「朱慈烺的確不是一般人,他的異能深不可測,甚至直到如今,也沒人能真正了解他的力量深淺。雍和宮之所以甘心俯首稱臣,也是因為對他的深深忌憚。」
朱孝均聞言,臉色一變,渾身開始微微顫抖:
「什麼?你說父皇是異人?這怎麼可能?」
光熹皇帝外御韃虜,內統異人,將大明朝的鬼怪全部控制在雍和宮中,不論文治武功,可謂震鑠古今,但他究竟怎麼做到這一切的,卻無人知曉。
即便是從小在朱慈烺身邊長大的二皇子,也只知道父親是靠著過人的權謀手腕,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而旱魃的話,卻令他不敢置信。
父親身為天子,自是百無禁忌,無須避諱,他若是異人,怎麼會從未展現過異能?
旱魃淡淡一笑,她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不可言喻的自信:
「沒錯,而且不僅如此,朱慈烺並不是普通的異人,即便放眼天下,恐怕也沒人能與之抗衡。」
朱孝均聽後,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你瘋了麼?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自投羅網?」
旱魃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別怕,任何異人都有弱點,就算是朱慈烺,雍和宮也有對付他的辦法。」
朱孝均的手依舊在顫抖:
「什麼弱點?」
旱魃微微一笑,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用手按住了朱孝均冰涼的手,柔聲道:
「不勞殿下操心,你且放心,明日就是朱慈烺的死期,等到殿下榮登大寶之時,別忘了對雍和宮的承諾……」
……
辛子秋緊跟在宗鏡的身後,步伐中摻雜著沉重與疑惑,他的心中泛起層層漣漪,思緒如同紛亂的蜘蛛網。
宗少卿雖然面帶微笑,言語柔和,然而那雙眼眸深處卻隱隱流露出一股難以忽視的銳利與機巧,顯然,他並非表面上那般容易應對。
兩位頂尖高手的步伐鬆散而又迅捷,沒用多久,他們便來到了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小院前。
宗鏡推門而入,辛子秋緊隨其後。小院內靜謐非常,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四周迴蕩,似乎在這寧靜的環境中,也暗藏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詭異。
辛子秋感受到了這股異樣的氛圍,他不禁停下了腳步,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慮:
「宗少卿,這裡真的是貴人的住所嗎?」
宗鏡聞言,突然停下步伐,轉身以一種幾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盯著他,聲音中帶著一絲玄妙與深邃:
「貴人通神達變,這大明朝四海八荒的土地,哪裡不是他的王土?」
辛子秋心中雖然對他的話抱有懷疑,但他知道,自己在遇到宗鏡之前,已經答應了回到監天司,宗鏡實在沒必要耗費如此大的心力來算計自己。
然而,這卻改變不了他心中的疑惑。
朱慈烺為何選擇這個地方與自己見面?是為了躲避世人的耳目,還是另有隱情?他無法確定。
但辛子秋臉上仍然保持著自信與微笑,他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幾分玩味:
「宗少卿說得極是。」
宗鏡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伸手指向一扇小門,神秘莫測地說道:
「本官在此等候,蕭先生請進。貴人就在裡面。」
辛子秋心中充滿著好奇,旋即邁步走進了小門。
門後是一條漫長而幽暗的甬道,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讓人心神不寧的氣息。
他穿過甬道,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布滿了奇花異草的小院,芳香撲鼻。
辛子秋不由得暗自讚嘆,這皇城之中,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處如此神秘而又幽雅的地方。
他繼續深入,穿過了幾道幽長的長廊,終於來到了一個雄偉的三層閣樓前。
樓前站著兩位威武的侍衛,他們見到辛子秋,眼中閃過一絲審視的目光,然後立刻行了軍禮。
辛子秋點了點頭,侍衛們緩緩推開了大門,一股浩蕩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辛子秋感到自己的心靈似乎都被這股氣息所震撼。
他抬頭看去,只見大廳中端坐著一位風采出眾的中年男子,他身材修長,氣質不凡,但臉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卻為他的整體形象增添了幾分威嚴和神秘。
正是當今天子,大明皇帝朱慈烺。
他並未身穿龍袍,而是一襲素白的長袍,簡單而又高貴,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利劍,直直地刺入辛子秋的眼中,似乎想要從他的眼中窺探出所有的秘密。
辛子秋被對方的氣勢所奪,心中雖然感到一陣緊張,但他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冷靜,深深地向朱慈烺行了一禮:
「見過陛下。」
朱慈烺微微頷首,示意他坐下,同時揮手布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聲音中帶著一絲玄妙:
「不必多禮,朕的時間有限,不想繞彎子。這一次你們有多少人來了浮生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