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孩,倚門旁,曬著太陽想爹娘,
阿爹阿娘把家還,視若無人不相望,
自小離家十餘年,阿爹不識娘相忘,
娘相忘……
站在小土崗上,化為人形背著旅行包的法一聽到了不遠處遠遙遙傳來了這麼一首童謠。
走下小土崗,在車轍紋路縱橫的泥土路旁的,是一望無際的稻浪。
童謠聲近了,突然,一群半大孩子從左邊的稻田裡竄了出來。
法一正準備向前打聲招呼問個路,但孩子們看清了來者是個外鄉人後迅速的拉開了距離退到了路旁。
通過報紙了解到一些信息的法一垂下了手,默默的向村里走去。
而那些半大孩子也聚成團,膽大的在旁邊跟著他向村里走去。
路很長,時間也來到了下午,但法一併不著急,他開始在心裡整理起了有關這個地球的情報。
這顆星球跟法一所熟知的地球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但轉折點發生在1966年。
1966年,怪獸災害和劇烈的地殼運動開始頻發,世界各國聯合成立了地球防衛軍也就是ggf。
從這一年後,世界歷史走向產生了變化。
而今年是1998年,現在則是8月28號。
腳下所在的小村落名叫王崗村,也是法一第一站的目的地。
就在昨天,法一通過諾亞的蟲洞來到了這顆星球,並立刻迎來了第一戰,也就是上一章手撕美爾巴的那一戰。
解決完美爾巴的法一隨便在這片他所熟悉的土地上找了個地方,買了份報紙了解了解情況,隨後就背起了行囊,走向了大山,干起了老本行。
高情商:恆星文明觀測員
低情商:腳力社會文化及群眾活動調查員
隨著法一的調查,這個星球上底層的面貌終於向他緩緩展開。
儘管有了怪獸或者各種地質災害甚至還有地球防衛軍的存在,但有些事情卻並沒有改變,大多數的群眾還處在溫飽線上掙扎。
這並不是指這一片地方,而是指這顆星上大多數都是這樣。
科技的進步確實帶來了生產力的跳躍性發展,人民也擁有了更好的生活質量,能夠追求更好的生活,而不必為生存苦惱。
但其帶來的問題也是有的,從製造到投入生產再到使用是需要時間的,也就說,在這段時間線內是無法得到正回報,人民還是處於溫飽線上掙扎。
另一個問題就是,想要生產必定要有機器有人,這種先期型工業對勞動力的需求是空前的。
導致結果的便是像眼下這個小山村那般,人口空心化,只剩下老人和一些孩子。
先前在小土崗上聽到的歌謠並不算是很誇張,有的小孩自出生開始十幾年來見上爹媽的面可能加起來也只有那麼幾天,甚至不到一個星期。
想要解決這些問題,可能要等到智能化逐漸普及,但它會帶來另一個問題。
一路整理著情報,法一來到了小村口。
時間已將近傍晚,磚石木結構小平房的煙囪開始向外緩緩吐出青煙,一道,十道,然後百道,由近及遠的看煞為壯觀。
走到了村口一棵大槐樹下,那些半大孩子見回到了自己的主場,一些老人也從屋裡走出看向他們,便也不再害怕的圍了上來。
一群孩子嘰嘰喳喳的在說些什麼,然後在起鬨聲中,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用力吸了吸鼻涕,擦了擦臉上的灰塵,走向法一說道:「恁是俺爹不?為啥沒見俺娘來?」
法一剛剛堆起的笑臉立刻就僵硬在了臉上,還沒等他說話,就見不遠處有一個頭髮花白但健步如飛的老人飛快的走了過來。
他一手拎著孩子的後衣領一手輕輕拍打他的屁股說:「恁個鱉孫,咋亂認人嘞?趕緊回去吃飯。」
孩子被打了屁股哇哇叫的跑回了房子,而老人也起身陪笑著對法一說道:「對不住了後生,俺這孩兒好些年沒見他爹了,一時認錯了人,你莫怪啊。」
聽到這話,法一連忙擺擺手表示不打緊,隨後又聊了幾句,兩人竟意外的投緣。
見天色已晚,老人便邀請法一到家裡,而法醫也不想今晚在野地里救贖,於是便跟著王老爺子去了他家。
老爺子姓王,王崗村的人姓王,這很合理。
晚飯雖然很樸素,但法一也吃的很開心,這種純天然零污染的食物已經有一陣子沒吃過了。
賓主盡歡,照顧著大孫子睡去後,王老爺子拎著袋旱菸走了過來,拿著一桿煙槍遞給法一,法一擺擺手表示不抽,王老頭就自己點上吭哧吭哧的抽了兩口。
兩人就這樣坐在堂屋,敞著大門看著外面已經高懸的明月聊起了過往。
「後生,看你長的也模樣俊俏,穿著也是不凡,你是從哪個地方來的?又要幹啥去?」吐出一口煙霧後,王老頭轉頭看向法一問道。
「我是一個地質調查員,是從四九城走過來的。」說著,法一還把自己偽造的證件遞給了王老頭看看。
接過證件,王老頭確認了眼前的年輕人確實是人,而且不是人販子後徹徹底底的放下心來又把證件還了回去。
法一放回證件後開始拉拉家常聊聊天,問問收成問問家庭情況。
而王老頭則緩緩的吐出一口旱菸,打開了話匣子。
「俺家老伴走的早,家裡的三個孩子也是我一手拉大的,現在又到了孫子,只可惜等不到看見玄孫了。」
祝福老王頭一定可以見到玄孫後,法一問道:「白天那個是您的孫子對吧?他的父母去哪裡上班了?」
「原本是在國營107機械廠上班,大下崗後就被同村幾個朋友介紹到了一個工廠里上班,聽說是在江海那邊,雖然苦是苦一點福利也少一點,但也能掙錢,就是一年到頭著不了幾回家。」
說到這,王老頭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一點,但他又狠狠的抽了兩口旱菸,吐出的煙霧籠罩著他布滿風霜與時光刻痕的面容。
雲山霧罩,好像此刻的法一才處於虛幻,而煙霧對面無法看清的王老頭才是真實的。
搖了搖頭,老王頭說:「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只能掙掙辛苦錢來養家餬口,隔壁莊有一個人讀了幾年書幫人做翻譯早早的就是萬元戶了,現在更是身家上千萬。」
「可惜俺家祖上三代都沒什麼文化,家裡未來的希望都在這個小崽子身上了,只希望小崽子努努力不要讓俺還沒見面的玄孫以後也只能留下來跟俺大兒一塊過日子。」
說著,王老頭還朝裡屋睡覺的小男孩努了努嘴。
旱菸抽了一袋又一袋,時不時被烏雲遮住的月光下,只有火星還在閃爍,而老王頭還在繼續說,法一卻已說不出什麼了。
自己能說什麼呢?不幸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直到自己完成調研,用科技手段來解決。
這並不是法一在誇大自己的作用,而是眼下全靠著這顆星球上的人自己的話,他們還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記得我還年輕的時候,孫兒還沒生下來的時候,我就常和他像現在這般坐在門口暢聊一切可聊的東西。」老王頭這樣說著,還用手中的煙槍點了點法一又指了指自己。
「這個世界變化的太快了,我們這些老傢伙還沒反應過來就變成了眼下這樣,能怎麼辦呢?留下來子子孫孫一輩子就被拴在了這片土地上,指望著老天爺給飯吃了,現在只不過是幾年見不著面而已,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老王頭猛地吸了一口煙,煙桿頭上的煙也快速的燃燒完,只餘下了一些未曾燒盡還冒著一些火星的煙梗,就好像他這個風燭殘年但卻又倔強奮鬥著的老人家一樣。
把背靠在了門板上,王老頭嘆息著說道:「孩子們忙了,忙起來才能掙到錢,掙到錢才能養家,都忙啊,忙點好啊。」
「那你想他們嗎?」法一問出了一句讓他後悔的話。
「哎呀,都一大把年紀了,該見都見了,這有啥想的,只要孩子們在外面過的好就中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的,但老王頭的神情和不自然的語氣暴露出了一切。
未曾散盡的煙霧繚繞在他的面前,藏住了他的落寞,藏住了他被歲月和風霜刻下的紋路,但在皎白的月光下,老王頭那略有渾濁的眼睛卻晶瑩著閃亮了起來。
那被老王頭擒住不忍掉落的已不再是自己的淚水,而是現在這片大地上那千千萬萬老人共同所蘊含的,時代的眼淚。
夜盡天明,一隻雄壯的大公雞緩緩走出雞舍站在一塊石頭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而後,此起彼伏的雞鳴聲響徹這片寧靜的村落
人們起身開始勞作,百餘道炊煙緩緩向上升起,新的一天開始了。
王老頭背起了竹筐準備上山伐樵,又蹭了一頓早飯的法一在一旁表示,自己不是吃乾飯的也可以盡一份力。
想著法一能夠一個人走到這裡身上應當也有一些過人之處,於是他便遞了一柄斧子給法一,並叮囑他說:
「後生,俺這山里可能有一些不乾淨的東西,可待小點心,隔壁莊的老吳頭就是被那玩意兒打傷的,現在還在縣裡面的醫院住著嘞。」
一邊背起個竹筐一邊接過斧子的法一聽到這話笑了笑說道:「沒事,我走過這麼多的路,也見過很多牛鬼蛇神,沒有什麼好怕的。」
聽到這話,王老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就帶路向山上走去。
清晨的山中,因為空氣對流的原因導致霧氣浮在半山腰的位置不曾散去,而老王頭也帶著法一來到了這裡開始砍柴。
看著法一笨拙的運用斧頭砍柴,老王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放下手中捆好的木頭,老王頭接過法一的斧頭示範道:「樹呢不是這麼砍的,單純的用力氣也能砍下,但卻耗時又耗力,這個是有技巧的,你要看著這個角度。」
說著還用斧頭以一種傾斜的角度舞了兩下,然後就接一擊砍倒了眼前已經枯萎的小樹。
隨後又多示範了幾下,把斧頭遞還給了法一。
「你也試一下吧,新手都這樣,多來兩下就可以。」
按照老王頭的方法,法一在經過幾次試驗後也是成功的做到了。
這帶給了法一一些新的想法與思考,自己的八分光輪雖然已經足夠強力了,但大多數的時候還是以力破萬法,像這種砍樹的發力技巧如果運用進去的話,或許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這麼想著,法一砍的越來越賣力了起來,說到底,法一還是年輕,老王頭年紀大了,砍了沒幾棵就停了下來,而法一則像伐木機一樣,直接砍光了眼前這一片枯樹。
看到法一終於停了下來,王老頭坐在樹墩上擦了擦汗感嘆道:「哎呀,人不服老不行啊,世界是我們的,但終究還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
聽到這話,法一撓頭笑了笑,又接著捆綁砍下來的木材。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高草叢傳來一陣響動,王老頭的表情變了,他的眼神變得非常的銳利,就好像一隻蒼老卻又不失犀利的獵豹一般。
他緩緩蹲下,用那隻布滿青筋的大手緊緊握著斧頭,一邊示意著法一向他靠過來一邊緩緩的走向高草叢。
老王頭緩緩靠近,然後猛地撥開了高草叢,只見一個小兔子慌張的轉身跑了過去。
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老王頭轉過身,還沒等說出話,身後便突然傳來一陣猩風,老王頭便被那個生物撲倒向下滾動,然後撞倒了一棵大樹。
法一見狀急忙跑過去,卻又突然從草叢中竄出來一隻向他撲來,法一立刻趴倒在地躲了過去。
起身一看,就見一隻小型苔佩特捋了捋自己身上的毛髮,對著他露出了獠牙。
顧不得思考為什麼這裡會出現河童怪獸,法一將光能聚集在拳頭上然後猛的沖了過去。
而另一邊的老王頭則展現出了非常驚人的格鬥能力,他利用滾動變換位置讓這個約兩三米的苔佩特擋在自己身前撞向了樹幹上,然後迅速翻滾離開。
撞倒了大樹的苔佩特緩緩起身憤怒的嚎叫了一聲,然後迅速的沖向了老王頭。
老王頭直接一個側翻離開位置,撿起落在地上的斧頭,擺出架勢大喝一聲:「老子是赤軍二十一師108團三營長王德勝,專打你這種牛鬼蛇神!不怕死的就來吧!」
喊完這句話了王老頭就舉起斧子沖了上去,直接卸掉了苔佩特一條胳膊。
苔佩特吃痛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老王頭腰間,老王頭被拍得像滾地葫蘆一般翻滾了七八圈才停了下來。
吐了一口淤血,老王頭起身狠狠的盯著沖向他的苔佩特。
就在即將接近時,老王頭雙膝跪地舉起斧頭從下身划過,迅速起身掉轉斧頭從背部砍向了苔佩特。
然後高速揮動起斧頭甚至拉出了斧影,硬生生是砍斷了它的脊椎,腰斬了苔佩特。
而另一邊的法一見識到了老王頭的殘暴攻擊後,在震驚之餘也加快了出拳的速度。
「食我天馬流星拳啦!」
法一拳出如流星,看似雜亂實則一點也沒有章法的揮舞著拳頭,將苔佩特打死當場。
又補了一斧頭確定涼透後,法一走向癱倒在地上的老王頭直接背了起來,快步向山下走去。
突然,樹葉開始抖落,在一陣地動山搖中,一隻身高約30米的苔偑特鑽了出來,向兩人走來。
跌倒在地的法一連忙背起老王頭,而老王頭則一再表示讓法一不要管自己,趕快向山下跑去。
七拐八拐確定了苔佩特跟著他們甩不掉後,法一下定了決心。
他將王老頭放在了一棵樹下,然後掏出了變身器,在他的面前變身成為了奧特戰士。
眼下這種情況,防禦軍科技實力還不不夠,無法及時檢測到怪獸活動,等救援不現實,只能自己變身奧特曼。
至於會不會暴露身份……反正防衛軍科技落後,到時候改個身份換個臉,還能接著來。
在通天的光束中,法一顯現了自己的身形,趁著苔佩特發愣的時機,法一直接用八分光輪砍了上去瘋狂輸入能量。
苔佩特吃痛,它連忙吐出黑霧干擾了法一視線後就消失不見了。
散去八分光輪,法一環顧四周確定讓它逃了之後便悻悻的解除變身,這是第一隻從他手上跑掉的怪獸。
在老王頭震驚的眼神中,法一解除變身然後背起了他,迎著正午的太陽,兩個人終於翻過了土崗回到了老王頭家裡。
劫後餘生的老王頭打了盆涼水擦了擦臉緩了口氣,隨後立刻起身去到了村委會打電話匯報情況,但不知為何沒有向上匯報法一的情況。
得到消息後,鄉里立馬組織了人手,準備把小型苔佩特的屍體拖回來,但等回到交戰地方的時候,除了一地的血跡和散落一地的木柴及戰鬥痕跡外,再無他物。
搜索一番沒有所得後,鄉衛所只能帶人撤了回去,天馬上就要黑了,再不撤出去所有人都可能交代在這裡。
眼下只能先打打報告整理現場情況和兩個目擊者的口供,再把從苔佩特身上掉落的生物組織收容好然後整理成冊留檔處理了。
詢問了法一和王老頭一番後,鄉裡面的調查人員回去了。
回到老王頭家,法一背起了自己的旅行包,塞了幾條巧克力給小孩子後開始跟王老頭道別。
王老頭送著法一來到了門口說:「不再留兩天了?」
法一則回頭謝道:「您啊就別送我了,現在身體受傷不利索了,就先回去養著傷吧。」
留住老王頭後,法一轉身迎著夕陽,大步向山中走去。
身後的老王頭已經知道他要幹什麼去了,但卻沒有去阻止他,而是像他的大孫子一樣坐在了門旁,就這樣看著法一遠去的身影。
在他背後堂屋裡大桌子左上角一張模糊的全家福中,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男子模樣與法一竟有九分的相似。
法一離開了老王家,離開了村口的大槐樹,走上了兩邊布滿金黃稻穗的土路。
走過稻田站在小土崗上,他恍惚間又聽到了那首童謠
小小孩,倚門旁,曬著太陽想爹娘,
阿爹阿娘把家還,視若無人不相望,
自小離家十餘年,阿爹不識娘相忘,
娘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