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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用晚膳的時辰,夏季的天暗的快,可此時也還只是要黑不黑,還沒到可以行房事的時候。
周沅急急的壓住他在衣裳里亂碰的手,哄著道:「晚一些好不好,你要不醉了,我讓下人傳飯,墊墊肚子。」
沒想到顧微涼真的聽了她的話,手上動作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姑娘黝黑的眼睛,似是考慮了一下,隨後點頭:「好。」
周沅鬆了一口氣,趕忙從床邊跳了起來,匆匆整理了下衣裳下擺,叫來丫鬟布菜。
不一會兒矮几上便擺好了幾道菜,吳媽媽又特意廚房新添了道解酒的,顧微涼倒是沒什麼食慾,用了幾口便放下竹筷,靜靜瞧著周沅。
周沅抬頭睨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醉了沒醉,又或是醉了幾分,看著好像比方才清醒許多了。
「要不要再吃一些,喝了那麼多酒,很難受吧?」周沅說著,舀了碗三珍湯擱在面前。
顧微涼只看著她碗裡:「吃好了嗎?」
周沅頓了下,約莫知道他在想什麼,本欲放下的竹筷又攥在了手裡,低頭去翻碟子裡的豆角,低聲說:「都醉了還想著這些,沒個正形。」
「沒醉,醒了。」他認真應道。
周沅低著頭,倉鼠似的啃著豆角,男人的目光滾燙的落在她臉上,周沅終是抵不住,叫了秋嬋將菜撤了。
丫鬟還伺候在屋裡,周沅抿了抿唇,索性一併屏退。
香爐里散著剛點的果香,繞到鼻尖下,聞的直醉人。
顧微涼憐惜的用指腹擦去她額間的汗:「累了?」
周沅連根頭髮絲都懶得動,整個人像飄在水裡的浮萍,輕輕的唔了聲,困頓的眯起眼睛,嗓子也啞了,可這會兒卻連喝水都懶得起。
顧微涼知曉累著她,倒也沒再折騰,拍著姑娘的背脊,一下一下將人哄睡過去,隨後才從床頭拿了去腫的傷藥。
——
一早,顧微涼是被壓在臉上的一隻小手給吵醒的,再一睜眼,便如往常一樣,見周沅不知道怎麼睡著睡著便爬到了他身上,趴在他胸前睡的很是舒適。
他稍稍一頓,雖喝了酒又折騰了小半夜,但依舊是照常清醒過來。
男人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正要把身上的小丫頭弄下去,周沅便不滿的哼了聲。
顧微涼:「……」
真是要了命。
他抬手在姑娘腰間拍了一下:「乖,下去。」
周沅被他弄的極為不耐,哼哼唧唧半天,閉著眼睛抬頭親了他一下,也不管親在了哪兒,就又睡過去了。
顧微涼被她這模樣逗笑了,索性就給她套了件衣裳,抱到了小几邊餵水。
他餘光瞥見窗外晃動的人影,鄭凜已經等在外頭了。
男人將熱茶遞到姑娘嘴邊,周沅本能的低頭過去喝。
小嘴潤濕了之後粉嫩粉嫩的,顧微涼眸色一暗,使壞的將杯盞移開,沒了東西抵在嘴邊,周沅索性又睡過去。
他低下頭,唇抵在她嘴邊,周沅下意識舔了一下,察覺不對後惺惺松松的睜了眼。
她一點兒也不扭捏,順勢在顧微涼唇縫上舔了一圈。
顧微涼逗'弄她不成,反而一大早將自己的火氣勾了起來,他眸色微暗,放下茶盞靜坐了會兒。
昨日得罪了皇上,那小肚雞腸的人估計要記好幾日的愁,索性朝堂上還有周淮和段衍協助,顧微涼便問心無愧的吩咐鄭凜去告假。
周沅被他折騰醒又來了兩回,才叫了水徹底洗乾淨身子。
——
自打皇帝對周淮段衍二人愈發信賴,予以重任後,顧微涼閒的像是明日就要被罷官似的,日日在沁雪苑晃悠,嚇的丫鬟們都不敢懈怠。
而沁雪苑的丫鬟察覺,自打公子常常在府里後,姑娘醒的是愈來愈晚,更甚是有時到傍晚時分才悠悠轉醒。
夏荷秋嬋看破不說破,給她沐浴時恨不得閉上眼,這渾身上下青青紫紫的,看的實在羞人。
周沅也實在吃不消,這日子過了半月,她便抱著被褥去了外屋的軟榻上,死活都不願和顧微涼睡一張床。
男人是好哄歹哄才將人半信半疑的哄到屋裡睡,不過確實也不敢再放縱,他也怕周沅身子會受不住。
左右往後日子還長了,萬一真嚇壞她…反而得不償失了。
——
今年的天兒熱的早,從春日便有大熱的趨勢,到了夏季,整個京城被毒辣的日頭曬成一個巨大的蒸籠,江南更是大旱,民怨沸騰。
周淮上奏擬定了治理大旱的流程,皇帝批了之後便馬不停蹄趕往江南,一去便是大半個月。
而邊境屢次被犯,規模不大,卻實屬挑釁。皇上許是有意栽培段衍,竟讓他一人帥兵出征,許是拿這無傷大雅的小站試一試他的能力。
而蘇家新侯爺承襲爵位後,倒也安分守己,不過總有那麼些不甘不願,非要攪壞這太平日子的人。
為徹底清除異己,顧微涼近日也不得空,周沅已經好幾日不在白日裡見他的影子了。
不過索性,她同幾個尚在閨中就結實的小姐妹在屋裡置了冰塊和涼蓆,備了糕點和茶水,倒是也算愜意。
這日,周沅拒了李菁菁邀她上李府吃茶的帖子,讓丫鬟服侍著穿了身顏色略深的衣裳。
秋嬋替她折起袖子道:「聽說宮裡頭正準備著一月後的選秀大典,熱鬧的很,夫人這回進宮倒是也能瞧上一瞧。」
周沅是奉了皇后懿旨進的宮,倒也不是有什麼大事兒,不過是皇后娘娘懷著身子忙不過來,宣了周沅過去照看照看,不過大多還是為了多個說話人。
臨出門前,楊姑姑將遮陽用的油紙傘遞給夏荷,囑咐周沅道:「聽說皇上同皇后近來關係惡劣,夫人進宮可千萬躲著點,切忌捲入無端的是非中,傷了自個兒。」
「姑姑,我記下了。」周沅笑著點頭。
日頭正曬,楊姑姑也不敢多留她,忙揮手讓車夫駕車。
至於楊姑姑所言,倒也不算假的。
因著日頭實在太曬,周沅又是皇后宣進宮來的,便備了一頂轎,畢竟到鳳棲宮的路也長的很。
來人是皇后身邊的小宮女,她打著帘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夫人請上轎,裡頭備了竹墊兒,正涼快。」
這宮女是個相熟的,從前每回周沅進宮都是她來迎的人。
周沅一腳踩著木墩,忽然動作一慢,低聲問:「娘娘同皇上置的什麼氣兒?」
宮女一愣,左右瞧瞧,見四下沒什麼人走動,亦是壓低聲音:「夫人的消息可真快,正是為了選秀那事兒呢,宮裡都傳是皇后懷了身子,以龍胎挾寵,爭風吃醋,不願添新人,實則是皇上不願選秀,皇后非要操持這事兒,鬧了好大一通脾氣,鳳棲宮的桌几都給砸了,夫人過會兒見了我們娘娘,可要幫奴婢們勸上一勸,我們可全然沒了法子。現如今又要選秀,皇上身邊多了新人,更要冷落娘娘了。」
宮女說罷捂了捂嘴:「奴婢多言了,夫人快上轎吧。」
周沅眨了眨眼,心裡掂量著緣由,慢吞吞的搭著丫鬟的手腕進了轎子。
不知是因為天兒熱還是抬轎的小太監手腕沒勁兒,整個轎子晃的周沅頭昏眼花,顛的她險些吐出來。
待下了轎,秋嬋將她扶出來時見她臉色有些白,嚇了好大一跳:「夫人怎麼了?可是中了暑氣?」
周沅壓了壓胸口,皺著眉頭道:「轎子顛的我頭疼,你別再嚷嚷了。」
抬轎的小太監一頭霧水,遲疑的問宮女一句:「顛麼?」
宮女亦是一頓,她瞧著倒是挺穩當的,許是顧夫人體質不同吧,她這樣想。
周沅在鳳棲宮外緩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皇后得知了緣故,忙備了茶水讓周沅壓壓身子的不適。
雍容華貴的女子扶著已有四個多月大的肚子,懊悔道:「早知不尋你來了,也怪我沒考慮周到,天正熱著,何必叫你來回跑。」
周沅搖搖頭,喝了茶倒是好了些:「娘娘說的哪裡話,聽聞宮裡選秀熱鬧,我是自個兒願意來湊熱鬧的。」
皇后欣慰一笑,見她沒什麼大礙,這才扶著肚子坐下。
「過兩日便是秀女進宮的日子,我手裡的名冊畫像實在多的看花了眼,一個人看著實無趣,才想叫你陪坐著,好說說話。」
皇后說著,隨手遞了一卷畫像過來,秋嬋接過,滿滿鋪開畫卷,是一個女子的畫像,右下角印著人名,是戶部侍郎家的小女,左鈺雲。
皇后笑著道:「也不全然是叫你來陪著坐的,本宮在宮裡,外頭的人大多沒什麼印象了,你是宮外長大的,應當同這些貴女有過交集,你來說一說她們這些人的品性,好讓本宮心裡有個底兒。」
周沅瞥了一眼畫像,她與左鈺雲相識,可卻不大熟悉,不過是茶會上見過幾次面的交情,看著是個性子好的,可也不知內里。
「娘娘若是想試探品性,把人叫進宮來,在跟前仔細瞧瞧不就能窺探一二了?」
皇后淡淡的彎了彎眼尾:「這麼多人,本宮一個個瞧,怎麼瞧得過來?」
周沅順著皇后的視線看去,見小几另一頭堆的山高似的畫卷,她微微一頓:「過幾日秀女便要進宮了,娘娘這裡還要選人?」
皇后身邊的大丫鬟翠雲端著一碟芙蓉糕過來,話里頗有不滿:「誰說不是呢,夫人這見著的還是冰山一角,我們娘娘大方賢淑,恨不得將後宮給塞滿了人,皇上再也不來最好了。」
「多嘴。」皇后瞥了一眼翠雲,翠雲抿了抿唇,退到一邊。
這帝後之間的關係向來微妙的很,皇后這樣做,就不怕失了寵?
周沅略有不解,正欲開口,那胃裡便像在翻攪似的,她忙用絹帕捂了嘴,乾嘔了一兩聲。
她身邊帶的夏荷秋嬋都是沒有經過人事的丫鬟,這會兒只顧著擔心姑娘是不是中暑了。
鳳棲宮的宮人皆是一滯,皇后也不由愣了一瞬:「翠雲,快,宣御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