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曾經高高在上,能夠輕而易舉決定容家的生死存亡。
但現在,衡玉想殺他們,未必比殺一隻雞麻煩多少。
當然,除了雍寧帝這個罪魁禍首和幽州牧這種殘害百姓的敗類外,衡玉不會濫殺無辜。否則她又與她所不屑的這些人有什麼區別。
隨意解決掉幽州牧,衡玉繞到裡屋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再出來時,幽州牧的屍體已經被搬出去,地上那灘血跡也被處理掉了。
謀士賈正飛朝衡玉行禮:「多謝主公。」
衡玉擺手:「原本幽州牧該留給你殺的,但他畢竟是你舊主,無論你出於什麼原因殺他,都會對你未來的仕途造成不利影響,我就直接動手了。」
這位謀士可是玩輿論的人才,衡玉打算將他調去搜集情報,充當陳退的副手。
賈正飛剛剛壓下的淚意又有些泛濫,他低低垂下頭,再次向衡玉行一禮——他終於有幸遇到一位明主。
沒過多久,衡玉召集她手底下的謀士們前來議事。
之前她收服并州和冀州,因為有并州牧和冀州牧幫忙,她能夠在暗地裡徐徐圖之,以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徹底把控這兩州。
但現在她剛殺了幽州牧,之前又與幽州世家為敵,讓不少世家對她厭惡入骨,想要讓幽州徹底屬於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短時間內鬆懈不得。
衡玉花了兩天時間,成功收服唐將軍。
唐將軍是幽州鐵騎的將軍,在幽州鐵騎中的威望很高,有他從中幫忙,衡玉花上一段時間就順利拿下幽州鐵騎。
至此,幽州最強大的三支軍隊——幽州鐵騎、容家軍、幽州牧護衛軍盡數投靠衡玉。
哪怕幽州世家對衡玉恨之入骨,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他們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和家族的存亡,也不敢再公然蹦噠。
幽州所有世家勢力蟄伏。
幽州易主。
***
清晨,一匹駿馬疾馳入帝都。
有些百姓早起忙碌,瞧見那飛奔而去的駿馬,搖頭憂慮道:「也不知道這回是哪裡出了事。」
這幾年裡,他們經常看到這種送急報的駿馬,每次看到都沒什麼好事,不是哪個地方出了天災,就是哪裡出了兵禍、哪裡有人揭竿而反。
憂慮兩句,生活還要繼續。家國大事不降臨到他們身上,距離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實在是太遠了。
駿馬在帝都疾馳了小半個時辰,最後抵達皇宮。
馬上的侍衛累得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他風塵僕僕,抱著一個信匣朝皇宮大門的禁衛軍焦急大喊:「幽州八百里加急的信報!快!快告訴陛下!」
話音一落,侍衛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八百里加急這幾個字的殺傷力太大了,之前揚州有兩萬流民起義,也不過只是三百里加急的程度。
很快,樂家家主等朝中公卿紛紛抵達皇宮。
他們坐在御書房裡,對於雍寧帝的命令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兩年他們這位陛下沉迷於追尋長生不老,經常一兩個月都不舉辦一次朝會。朝中大權越發旁落到世家手裡,現在也不知道雍寧帝抽了什麼瘋,突然急急忙忙召他們進宮。
樂家家主心底腹誹,面上擺出憂國憂民的表情,低聲詢問那個給他奉茶的內侍:「宮裡可是出了什麼急事?」
具體的情況內侍也不清楚,只說是有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樂家主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口,微微蹙起眉來。
沒有讓他們等太久,雍寧帝一臉焦慮地走進御書房,他臉色鐵青,比撞了鬼還要難看,唇角青紫到發白的地步。
雍寧帝一言不發,也許是因為太驚駭了,所以暫時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他特意多走幾步,把手中那封急報第一個遞給樂家家主。
樂家家主不明所以,這些年雍寧帝越來越疏遠樂家,他雖然還在九卿之位上,但一直不受到看重,也不知道雍寧帝怎麼會特意把急報先交給他。
伸手接過急報展開,才剛看完急報的前兩行,樂家家主頓時神情大變:「幽州……容家軍……容氏女……」
嘴裡蹦出這麼三個詞,樂家家主咬緊牙關沒再說話。
他繼續一目十行看下去,當看到『容氏女疑似為并州山先生』這句話時,樂家家主的額頭不知不覺間布滿冷汗。
再往下看,當看到『冀州牧之子跟隨於山先生身側』時,後背更是幾乎被冷汗打濕。
怎麼可能呢,當年那毫不起眼的孤女,短短几年時間居然就坐大到了這種程度。
樂家主突然非常後悔。
是的,他不後悔針對容家,樂家想要上位,就必須要剷除容家,有付出才有收穫。他唯獨後悔當年因為容氏女只是一介弱質女流,就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以至於放虎歸山,讓自己陷入今時今日的危險境地。
若是再放任那容氏女坐大,整個樂家都將遭遇滅頂之災!
「陛下。」樂家主猛地抬頭看向雍寧帝,滿臉憤怒。只是那層薄薄的憤怒底下,更多的,似乎是惶恐和害怕,「陛下,那容氏女如此囂張,膽敢殺害陛下親封的幽州牧,請陛下下旨斬殺容氏女。還有并州牧和冀州牧二人,早已有不臣之心,請陛下下旨降罪於他們!」
此話一出,其他大臣紛紛向樂家主投去震驚的目光。
樂家家主剛剛說了什麼?幽州、并州、冀州同時出事了!!!
天下共分十三州,之前的叛亂鬧得再大,也只是波及了一城一州之地,朝廷勉強都能應付過來,但現在……完了,真要出大事了。
雍寧帝神色陰沉:「先讓其他大人也看完這封情報吧。」
幽州和并州民風剽悍,軍隊戰鬥力強悍;冀州富庶一方,是這天下出了名的產糧大州。如果有一絲半點的可能,雍寧帝是絕對不希望對這三州出兵的。
那容氏女還應該不知道容家的覆滅與他有直接關係吧……
如果……如果他將樂家抄家滅族,再為容家平反,稱自己糟了小人欺瞞,最後又哭一哭容老將軍的忠心,也不知道能不能讓容氏女像容老將軍一樣效忠於他。
要知道,容氏女作為一個女子,可比她祖父和小叔好拿捏多了。
雍寧帝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
他甚至在想,女子拋頭露面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完全可以推恩於容氏女,將容氏女納入後宮,反正現在他後位空懸著。
如果容氏女不樂意,他也還有幾個成年的兒子。
……
這麼想著,雍寧帝再抬眼看向樂家家主時,臉上就多了幾分殺意。
樂家主猛地哆嗦,心頭升騰起陣陣不安。
然而這時候,其他公卿大臣都在安靜翻看情報,沒有人來搭理他,樂家主只好暫時壓下滿嘴的話。
當所有大臣都看完這封情報,他們每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
但,有一件事幾乎成為這些大臣的共同認知——
這天,怕是要變了。
***
出了皇宮,樂家主迅速命僕人驅趕馬車回到府中。
他坐在馬車上,心底像是被萬千螞蟻啃咬般,焦慮又惶恐。
這種心情一直壓在心底,必須想個法子發泄出來,於是樂家主一下了馬車就直奔後院。
他走到後院時,正好聽到兒子樂成言又在咒罵婢女,樂家主有些疲倦地長嘆一聲,快步走進院中,秉退院中所有僕人。
然後,樂家主看著樂成言,一句一頓道:「言兒,爹知道那容氏女的行蹤了。」
樂成言那幾乎扭曲的臉龐陡然爆發出明亮的光芒:「她在哪裡?」
太好了。
若是那容氏女落到他手裡,他定要容氏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將她狠狠折磨,如此才能報復自己這幾年受到的痛苦。
看著樂成言臉上的狂喜,樂家主聲音微滯,突然不知道把這件事告訴樂成言到底對不對。
「爹,你怎麼不說了,那容氏女現在到底在哪?你告訴我,我馬上派人去把她抓回來。」
樂家主長嘆口氣,道:「言兒,你別激動,短時間內,你怕是沒辦法將容氏女抓住。」
「什麼……?」
樂成言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對。
樂家主恨聲道:「那容氏女已經奪回容家軍,並且已經坐擁幽州之地。就連冀州和并州也與她有所勾結,現在朝堂諸公和陛下更囑意……更囑意將她招安。」
聞言,樂成言的瞳孔猛地放大,裡面的驚駭與憤怒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樂家心心念念這麼多年,往容家軍里安插了不少人手,就是為了占據容家軍,結果他們謀劃了那麼久,就成了一場空?
而且招安……
朝廷想招安,勢必要給容氏女許下種種好處。
以容家和樂家的血仇,如果容氏女被招安,他們樂家怕是就完了!
樂成言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再啟唇時,突然有一口瘀血直接噴了出來,整個人已是怒急攻心。
「言兒……言兒!」樂家主大駭,知道自己果然辦了件蠢事,怎麼把這件事告訴了樂成言。
「大夫!來人,快去找大夫!」樂家主扶住身體搖搖欲墜的樂成言,猛地扭頭看向外面,高聲怒喝。
***
一時之間,京城風聲鶴唳,禁衛軍巡視皇宮的力度越來越大。
這天傍晚,在禁衛軍進行換防時,突然有人將一個濕淋淋的木匣子扔到皇宮門口。
「誰!」禁衛軍左統領喊了一聲,但他循著木匣子扔出來的方向抬頭看去,卻沒看到任何人影。
「左統領,那個匣子要怎麼處理?」他的手下出聲詢問道。
左統領微微蹙起眉來:「你們派個人過來看看,也不知道這是惡作劇還是什麼。」
他的手下點點頭,領命靠近木匣子。
越走越近,木匣子周圍繚繞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手下心底一沉,用手中的刀輕輕撞了撞那個木匣子,然後——
一個死不瞑目的頭顱從木匣子裡滾了出來。
當雍寧帝看到那個血淋淋的頭顱時,他嚇得臉色一白。
但已經從禁衛軍那裡得知了這個頭顱的真實身份,雍寧帝還是強忍著心中的害怕,慢慢走近頭顱,看著自己的親弟弟。
「陛下,匣子裡還裝有一封信。」有人提醒。
這封信用油紙仔細包裹好,所以並沒有沾染到血跡。
雍寧帝接過信,撕掉信封后將裡面的信紙取出來。
[此賊禍害社稷,罪在千秋,當誅——容衡玉]
字跡剛勁有力。
筆鋒里的鋒芒幾乎要破紙而出。
「哐啷——」
劇烈的砸東西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雍寧帝手臂一拂,將自己面前所有的東西都砸倒在地。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臉色鐵青。
容氏女特意寫了這麼一句話給他,是在說他的親弟弟,還是在說他?!
這個女子居然猖狂若此!
他越想越憋屈,實在沒忍住,一腳將他身邊的內侍踹翻在地。
內侍不敢閃避,只好生生受了這一腿,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讓人看到他臉上的憤怒之色。
可是,看到容氏女這麼囂張,雍寧帝心底也有些怕了。
他追尋長生不老,就是因為怕死啊。如果不想辦法安撫容氏女,有朝一日,她會不會也像殺他弟弟一樣殺掉他。
雍寧帝身體顫抖,緊緊握住桌邊一腳,對內侍道:「馬上派人去請王司馬進宮。」
等琅琊王氏的王家主進宮,就見雍寧帝急急忙忙迎上前來,攥著他的手問:「王司馬,之前你說要招安那個容氏女,如何,你想到辦法了嗎?」
雍寧帝這番動靜鬧得太大了,就連在後宮的樂貴妃也聽說了。
這幾年時間裡,後果添了很多年輕貌美的女子,樂貴妃身上的寵愛被越分越薄,現在距離她上一回侍寢已經過去了足足兩個月。
她倚在軟榻之上,聽完宮女的話,臉上浮現驚駭之色。
許久之後,跪在地上的宮女隱隱聽到樂貴妃淒楚的笑聲。
這笑聲比哭聲還能刺耳難聽。
「我這些年機關算盡,全都是為了家族,但現在……家族之禍近在眼前。」
***
一場幽州易主,徹底讓『容衡玉』這個名字響徹天下。
現在世人對她的印象,不再只是簡單的『容氏女』,而是幽州之主、是容家軍之主。
不只是雍寧帝、樂家主這些人始終念叨著衡玉,就連很多世家都在討論著她。
他們有人忌憚她,覺得她勢力過大;有人看重她的潛力,想要讓家族在她身上下注,奪取從龍之功;還有人厭惡她的女子身份,覺得她現在勢力再大,最多也就是割據一方,很難再進一步。
什麼聲音都有。
不過,因為有宋溪在,這些聲音都沒傳進衡玉的耳朵里。她最近一直待在肅城,每天忙著處理幽州的事情。
安撫幽州百姓,開墾荒地推廣耕種,對世家或打壓或收攏……哪怕有謀士們和官員們幫忙,衡玉也需要把控大方向。
這天傍晚,涼風習習。
雀鳥從樹梢驚起,飛回它的巢穴。
衡玉用過晚膳後出來透氣,見到院中有架鞦韆,走過去坐著。
宋溪抱著一摞書籍路過,瞧見衡玉時先是一愣,快步走到她面前:「正打算去找主公。」
衡玉問:「讓你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宋溪擅長詭術謀略,也擅長內政,可以說是個全面型的謀士。
前幾天衡玉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好好制定接下來一年時間裡,幽州、并州和冀州的發展計劃。現在過來找她,應該是已經忙得差不多了。
宋溪點頭:「我認真思考過,主公,接下來一年時間裡,我們不能再有任何大動靜。」
衡玉點了點對面的長椅,與宋溪走過去坐下,示意他繼續開口說話。
「主公當初在龍伏山寨蟄伏三年,後來又安心發展一年,花費了足足四年時間,才讓并州完全屬於您。」宋溪說,「但是您才拿下冀州多久?半年時間。我們在冀州的根基不穩,完全是靠冀州牧的支持,才在冀州站穩腳跟。」
至於幽州……
幽州這裡倒是不需要多說什麼,現在幽州才剛易主不到兩個月。
衡玉認同他的話:「你說得對,我們拿下地盤的速度太快了。」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有些無奈道,「這個速度連我自己都沒想到。」
她原本是打算拿下冀州後,先安心發展一兩年,然後再慢慢滲透幽州,順利讓幽州易主的。
但是事態瞬息萬變,沒有誰能夠說任何事都照著自己的心意來發展。衡玉身在局中,更多時候也必須要順勢而為。
當然,現在這麼快就拿下幽州也不是不好。
只是她的根基不夠紮實,缺少頂層人才,基層人才的培養也沒跟上,百姓們更是缺少休養生息的時間。
更何況,有一件事只有衡玉知道。
——原劇情里曾經提到過,就在明年,整個北方會遭遇一場百年難遇的旱災。就連良田無數的冀州都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慘劇。
為了能夠安穩度過明年那場旱災,今年她必須要囤足糧草,還要想辦法廣修水利,儘量讓百姓家中有存糧,增加他們自己抵禦天災的能力。
衡玉道:「就按照你說的來,我們先發展,先讓三州境內的百姓能吃飽穿暖。接下來幾日,你親自考察幽州的實際情況,然後把當初我們在并州實行的那一套模式,刪改一番後在幽州大力推廣。」
連三州之地都沒治理好,她談何治理天下。
不過——在安心發展的時候,還是得多給雍寧帝和樂家主他們添堵。
她心底正想著事情,春冬突然急急忙忙走到她和宋溪面前,恭敬行禮道:「小姐,帝都那邊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