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們將李曉峰的遊戲時間記錄以及他與親人朋友的聊天記錄全部記錄列印。
回到警局後,時楠又將李曉等修車鋪的監控與小區的監控重新播放了一遍。
之前他們看監控都是快倍速播放,只注意日期以及監控中的人,沒有過度關注具體時間。
這次時楠特意正常速度,在心裡默算了下時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乾脆讓人將時間轉換成具體數據,全部列印出來,重新比對。
原本倒不覺得,這一對比才發現這其中還真有問題
李曉峰因為工作原因,每天下班的時間很不規律,但做事還算有有跡可循。
每天白天上班,下班開車回家或者半路在夜市吃個夜宵後開車回家。
9月中旬之前,李曉峰開車從修車鋪離開後,基本十幾分鐘就能出現在小區的監控範圍內。
有時間晚回家一兩個小時,也能從他與蘇梅的聊天歷史記錄中查到他在夜市和朋友吃飯的消息報備。
但自從9月26日後,他回家的時候就變得異常,每晚回家時間都有一段空白時長。
譬如,26日晚,丁龍三人走後,沒過多久,李曉峰就關了店門,從店裡開車離開,時間為晚上11:38分,可他的車輛進入車庫監控範圍的時間是1:14分,中間有將近四十分鐘的時間間隔。
通過前面的監控攝像可以看出,李曉峰開車回家只需要十幾分鐘,最長不超過二十分鐘,凌晨這個點兒,不存在堵車的問題,那麼中間還有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李曉峰在幹什麼呢?
如果這種情況只存在一兩天,那可能是時楠他們想太多,可每天都會多出這個時間間隔呢?
更巧的是崔立、崔凱、丁龍被殺後拋屍的地方離他的店面不遠,二十分鐘正好可以將三個拋屍地點巡視一圈。
不光這些,從10月5日晚寫過這封信之後,原本從修車鋪到家的時間間隔,猛然增加到了兩個小時。
這不得不讓時楠他們懷疑李曉峰準備起了殺掉任明強的計劃。
從李曉峰、蘇梅兩人的聊天歷史記錄中可以看出,每晚蘇梅都會詢問他回家時間,李曉峰基本就兩個回答:要麼在加班,要麼在吃飯。
但這種藉口在時楠幾人面前根本站不住腳,且不說他告訴蘇梅加班時,監控中他已經閉店驅車離開。
就說早在之前,時楠等人就在李曉峰的車內的扶手箱裡發現了不少加油票據,稍微一對比就可以看出他9月下旬到失蹤前的車油耗量很大。
這就說明他與蘇梅說加班、吃飯時,車子一直都在行駛途中。
就在時楠、蔣濤四人圍在一起認真核對李曉峰的出行時間時,身後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你們幹嘛呢?」
四人同時回頭,就瞧見侯皓國、韓珩幾人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
不等他們回答,侯皓國又繼續道:「剛才小李在電話里說發現了重要線索,快讓我看看。」
話落,幾人全部圍了過來,被叫小李的人當即翻開了筆記本,將從蘇梅家複製的文件打開。
重要線索,自然是李曉峰留下的那封信。
時楠瞧見他們圍過來,立馬起身讓至一旁。
這時,她的餘光就瞧見韓珩默不作聲的在她左手邊空位上坐下。
侯皓國接過筆記本後,直接擺在韓珩面前,剛離開人群的時楠再次被人圍在其中。
很快,幾人將那封信看完,一個個臉上滿是驚訝,相互對視,緊接著下一秒辦公室里爆發出一陣歡呼。
這個案子,他們前前後後忙碌了三四個月的時間,如今卡在了結尾處,原以為還需要幾個月調查,沒想到被李曉峰這一封信全給解決了。
在驚呼中,有人出聲時楠、蔣濤四人:這信是你們在哪裡找到的?
當得知是在李曉峰的電腦桌面上,笑聲逐漸變小,其中又有人忍不住發出疑問:「你們確定這是李曉峰留下的信嘛,有沒有可能是蘇梅或者其他人擬造的?」
畢竟目前蘇梅也在他們嫌疑人之列,而且這信中給蘇梅撇清罪責的痕跡太重了,讓他們不得不懷疑這會不會是蘇梅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時楠出聲解釋:「目前還不確定,我們正在驗證。」
又有人問:「怎麼驗證?」
這次不等時楠開口解釋,旁邊立刻插進來一道清麗的女聲:「我們剛剛將李曉峰店鋪門口的時間與他們家小區監控時間全部轉換成了數據正在比對,截止到10月16日,監控中李曉峰的行為與信中的信息基本吻合。」
聞言,韓珩拿起桌子上的時間數據表大致看了一遍,上面清楚的記錄了李曉峰每天閉店以及小區監控的時間,後面還有手寫的空擋時間,看上去一目了然。
他看完後遞給侯皓國,候隊看完止不住的點頭讚嘆:「不錯不錯,這方法是誰想到的?」
「時法醫。」
「時法醫。」
「我們。」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氣氛出現了幾秒鐘的寂靜,空氣中生出了幾分尷尬。
眾人的目光落在裴冉彤身上,一副等她後面解釋的神情。
這時旁邊的蔣濤出聲解釋:「這信是時法醫找到的,建議把時間列成數據也是她提的,我和小李以及裴法醫負責做的時間數據表。」
後面這句話,算是給裴冉彤打了個圓場,不過裴冉彤的臉色依舊沉了下來,轉身走到一旁坐下,掏出手機低頭玩弄起來,擺明了告訴眾人我不高興了。
眾人朝她望了望,又回頭看了看坐在位子上神情不變的時楠,都保持了沉默。
這些日子,時法醫、裴法醫兩人你不搭理我,我也懶得搭理你的相處模式,他們全都看在眼裡,此時這種情況也是常見,不足為奇。
侯皓國也只是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兒,迅速將注意力又投回了案件上。
目前時楠他們已經將16日前的時間數據全部列了出來,之後他們又將李曉峰失蹤當晚的視頻復看了一遍。
這次他們明顯可以看出,李曉峰朝那片荒地開去時,是直接前往,並沒有繞道或者走錯路的跡象,可見這不是他第一次去那裡。
這時,就有人學著時楠剛才的時間數據方法,將李曉峰從修車鋪離開一直到消失在監控中路程,算了下時間,差不多二十四五分鐘。
緊接著侯皓國道:「小趙老王,你倆開車從最後一個監控路段到李曉峰停車的地方,看看大概多長時間。」
話落,一直默不作聲的韓珩開口:「十二三分鐘。」
侯皓國沒反應過來:「什麼?」
韓珩解釋:「從監控消失到停車的地方,十二三分鐘。」
侯皓國詫異:「我去,這兒你都知道?」
面對眾人投過來的詫異目光,韓珩神情依舊淡漠,繼續道:「從停車的位置到磚窯廠的路程在二十到二十五分鐘。」
「這個時間依據只是大致估算,不過看李曉峰從修車鋪到小區差不多兩小時左右,時間相差應該不大。」
「不過我覺得他後面會提速,因為這麼算下來他從修車鋪到磚窯廠的時間超過一小時,而他需要下車勘察地形以及在剩下的時間趕回家。兩個小時不夠。」
時楠出聲疑惑:「如果他不是想去磚窯廠呢?那附近還有其他作案地點嗎?」
「有。」韓珩點頭:「監控這兒再往南走基本全是荒地。」
說著他拿出一張紙,在上面畫出了小地圖:「在這十公里處有一個湖,湖不大但用來拋屍足夠了,再往南走,路兩邊全是樹,樹林裡雜草叢生,一般人不敢往裡走,也適合拋屍,之前李曉峰打算怎麼做我不知道,但……」說著他在紙上畫了個圈:「任明強選擇的拋屍地點應該就是磚窯廠。」
蔣濤驚呼:「為什麼,你們是不是也查到了什麼?」
旁邊侯皓國接過話頭:「嗯,今天我們將這片區域全部勘察了一遍,在磚窯廠里有員工透漏,前段時間夜裡,他們磚窯廠爐內發生了一次爆炸,根據他們回憶好像就是16日晚上17日凌晨左右,第二天他們在磚窯爐里清理出了一些溶液以及半融化鋼板。」
話畢,旁邊一個警員配合的掏出了兩個物證袋放在桌面上。
磚窯廠爐子的溫度高大1000°-1400°,甚至比火葬場的爐子都高。
這一晚上燒下來,什麼人都只能剩餘灰了。
時楠拿起其中一個物證袋仔細辨認,覺得這之前應該是一塊鋼板,現在已經融化一半,冷卻後坨在一起,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樣。
這時,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手中東西拿走,開口解釋:「這應該是人體內固定的鋼板。」
時楠怔了下問:「那有給蘇梅打電話確定嗎?」
侯皓國點頭:「回來的路上我在電話里與她確認了下,蘇梅說幾年前李曉峰因為腰動過手術,體內確實有固定鋼板,等一會她會將醫院的治療資料送過來。」
聞言,時楠道:「那現在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侯皓國哈哈大笑道:「回來時我們還不敢確定,不過看完這封信就沒什麼顧慮了。」
「小趙,給跟蹤任明強的劉剛、王鑫打電話問他們現在在哪兒?」
小趙當即應下,拿出電話撥打過去。
很快,十幾個警員全部出動,原本熱鬧的辦公室里瞬間冷了下來。
時楠坐在椅子上沒動,但因為激動,放在會議桌上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這時,旁邊的男人起身,時楠下意識問:「你去哪兒?」
韓珩看她緊張的神情,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邁步出去。
一時間辦公室里只剩下裴冉彤、蔣濤、以及兩個技術警員。
在這個節骨眼上,時楠滿心滿腦都想著侯皓國能不能順利抓到任明強,根本無心擺弄手機,就這麼傻愣愣的坐了十幾分鐘。
最後她覺得這麼坐著也不是辦法,心裡掛念著事兒,時間都過得很慢。
她就想著出去走走,讓寒風吹一會兒,冷靜一下。
說是走走,其實就在辦公室門口,不遠處韓珩接電話,手中夾著點燃的煙,背對著她,因為隔著一段距離,他的聲音不大,所以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倒是身後辦公室里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裴冉彤語氣很差的質問蔣濤:「蔣法醫,你剛才為什麼那麼做?」
蔣濤:「什麼?」
裴冉彤:「這封信還有數據表不是我們四個一起做的嘛,憑什麼把功勞全攬她身上?」
蔣濤語氣無奈:「不是全攬她身上,可那封信確實是人家時法醫發現的,憑良心說當時如果不是她瞧見,我們是不是就錯過去了。」
裴冉彤:「不可能,那封信擺在電腦桌面上那麼顯眼的位置,怎麼可能就她自己看到。」
蔣濤:「所以,你看到了?」
裴冉彤不甘示弱:「當然!」
蔣濤:「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說?」
一陣沉默之後,再次傳來裴冉彤氣急敗壞的聲音:「既然她那麼厲害,又何必派我們過去,讓她自己過去不就好了?」
蔣濤語氣無奈:「你這麼說就有點無理取鬧了,這些天我們都看在眼裡,你主動招惹人家,時法醫也不跟你計較,處處都讓著你。」
裴冉彤的聲音瞬間拔高:「無理取鬧?我哪裡無理取鬧了,蔣濤你把話說清楚!」
蔣濤:「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且去素梅家搜查也是人家時法醫向候隊主動申請的。」
這時旁邊再次插進來一道男聲:「裴法醫,我也覺著你有點過分了,人家時法醫雖然是實習法醫,但工作能力一點都不弱,這案子有多複雜你也看到了,要不是韓法醫過來協助,這案子說不定就成一件懸案了。」
「你們……行,你們都向著她,既然我沒用,那我立刻就申調回市里,讓你們的好時法醫在這兒呆著吧!」
話落,身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緊跟著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裴冉彤看了眼站在屋檐下,背對著門的女人,狠狠的瞪了一眼,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邁步離開。
可惜,時楠因為太冷,帶上了羽絨服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根本沒看到她的白眼。
反倒是沒走幾步,傳來一道驚呼以及沉悶的聲響。
時楠將帽檐往上掀了掀,就看到不遠處裴冉彤滑倒摔在了雪地里。
不等她目光移開,裴冉彤就冷著臉朝她望過來,見時楠正看向自己,瞬間紅了眼眶,沒好氣道:「看什麼看!」
時楠輕笑出聲,將目光移開,看向遠處的韓珩。
他應該也聽到了裴冉彤摔倒的聲音,正接著電話朝這邊望過來。
裴冉彤被時楠的這聲笑刺激到了,餘光又瞥向遠處的韓珩,只覺得這會兒的自己太丟人了,撒氣似的抓起一把雪朝旁邊牆上丟去,仿佛那堵牆就是時楠,砸一次還覺著不夠,又迅速抓起幾把雪砸過去,仿佛這樣就能砸到時楠身上似的。
對於她這幼稚的報復行為,時楠選擇置之不理。
過了一會兒,裴冉彤似乎撒完了怒氣,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力的拍了拍衣服上的雪,邁步走出了警局,不知道是不是摔的太重,她走路都有點一瘸一拐。
等人走遠了,時楠將帽子重新拉了下來,吸吸鼻子,繼續站著。
直至面前出現一道陰影,遮住了她面前的光線,她才重新抬起頭,看到韓珩立在她面前,兩人目光對視,同時出聲。
「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兩人一怔,相視一笑,再次同聲道。
時楠:「我沒事」
韓珩:「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