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掛鐘敲了五下。
豌豆懶洋洋地睜開眼。
今年,它已經十七歲了,放到貓里算得上極長壽的年紀。平時在院裡曬太陽,那些個路過的流浪小年輕都得規規矩矩喊一聲爺爺,然後才敢離開。
什麼爺爺!
重新閉上眼,在沙發上懶懶打了個哈欠。
豌豆十分不滿。
不掉毛也不生病,一吃能吃一大碗,前兩天還一巴掌拍飛了一隻嚇到主人的壁虎。
以矯健的身手來看。
它明明正當年。
然而或許真的是年紀大了,閉著眼,卻怎麼都睡不著。
吹了下鬍鬚。
輕盈地跳下沙發,豌豆打算將平時巡視的時間提前幾個小時,就當鍛鍊身體。
悄無聲息的。
它來到一樓的兒童房。
這倆熊孩子!
門沒關,用爪子扒拉開門,探頭一看,豌豆就氣著了。
過分寬闊的單人床上如今正睡著兩個小男孩,五官幾乎一模一樣,不熟悉的人打眼看過去,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
睡在左邊的那個姿勢規矩,老老實實地躺在自己這邊。
而右邊的那個則遠遠沒那麼安分。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占據絕大部分位置,把自己的哥哥硬是逼得蜷縮起身子。猶嫌不足,不知道夢見了什麼,一邊吧唧嘴,他一邊去搶哥哥身上的被子。
賀瑜你住手!
憤怒地喵了一聲,豌豆跳到床上,衝著他搶被子的小手就是一巴掌。
天天欺負你哥還沒完了!
這倆兄弟是雙胞胎,主人剛剛懷孕時,它還很期待,畢竟這樣一來,家裡最小的就不是它了。
千算萬算。
豌豆哪裡想得到主人生下的不是軟綿綿的可愛寶貝,而是折天鬧地的混世大魔王。
隨了父親的脾氣。
哥哥賀瑾倒是個沉穩內斂的性格。
然而不知道賀瑜究竟遺傳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基因,還不會走路就學會了胡鬧,待到稍大一點,拔花摘草拆家具根本不在話下,簡直是個人型自走破壞機。
家門不幸。
豌豆還被揪過兩把毛。
因此,它看賀瑜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明明主人都說過,上個月過完六歲生日,已經是大孩子,他們要分開睡的!
想都不用想。
一定是賀瑜半夜又偷偷溜進賀瑾的房間裡。
然後把自家哥哥擠得睡沒地方睡蓋沒被子蓋。
作為爺爺.......啊不長輩。
豌豆自覺要替主人教育這個不聽話的小傢伙。
於是,收起爪子,他用肉墊又拍了賀瑜一把。
「啊......」朦朦朧朧睜開眼。
就看見眼前有個毛茸茸的白糰子。
還沒睡醒,賀瑜一把將豌豆摟緊懷裡,「豌豆你來了......」
滾開!
愚蠢的人類不要碰我!
你口水要沾我身上了!
毛都炸了起來,試圖掙脫。然而賀瑜人小力氣大,掙扎半天掙脫不開。
豌豆只能生無可戀地喵嗚一聲。
太慘了。
這哪裡有當長輩的尊嚴。
好在它這麼一叫,被擠到床邊快要掉下去的賀瑾悠悠醒轉,扭頭看見自家的貓被摟得直翻白眼,連忙拍醒賀瑜:「鬆手!鬆手!豌豆要被你悶死了!」
還是當哥哥的好啊。
終於逃脫賀瑜大魔王的魔爪。
心有戚戚,不敢上前,豌豆躲去賀瑾身後,試圖尋求庇護。
「別睡了。」摸了摸豌豆的頭,下床穿好衣服,賀瑾把賀瑜從床上拎下來,「快起床快起床,再不起床就晚了。」
豌豆:「?」
扭頭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它匪夷所思。
這倆祖宗平時都睡到□□點才肯起床,今天怎麼突然轉了性?
憑藉多年前在家屬院和老鼠們鬥智鬥勇的經驗。
豌豆敢斷定。
這其中必然有詐。
不動聲色地搖了下尾巴。
它決定靜觀其變。
看看這兄弟倆到底想做什麼。
「好睏......」眼睛根本睜不開,洗完臉,賀瑜依舊是沒睡醒的模樣,閉著眼往門外走。
直到「咣」一聲撞到門框。
才猛然醒轉過來。
「哥。」那一聲撞得太響,豌豆不由抬爪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接著就瞅見賀瑜看向賀瑾,「妹妹說了,她也要參加。」
誒嘿。
聽見賀瑜這麼說。
豌豆又搖了兩下尾巴。
主人的幾個孩子裡。
它最喜歡最疼的就是小妹妹賀芽了。
容貌肖父,倆兄弟長得更像父親,儘管不想承認,到底基因良好,連賀瑜這種熊孩子都生了幅討人喜歡的英俊模樣。
而今年三歲的賀芽則和主人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從出生起就是粉粉嫩嫩的小糰子。眉眼慢慢長開,隨了母親精緻溫柔的長相,膚色白皙,小姑娘又乖又軟,一雙大眼睛成日忽閃忽閃。
簡直人貓通殺。
萌得豌豆心肝直顫。
既然賀芽也要參與,身為從她躺在嬰兒床里就守在一旁的忠實護衛,它肯定要好好看著她。
等等。
剛跟著賀瑾賀瑜邁出幾步。
豌豆十分困惑。
這幾個孩子到底在折騰什麼?
眼下太陽都沒升起,這麼早從床上偷偷爬起來,難道是想搞什麼離家出走?
最近陪主人看了幾部電視劇。
這種兄妹逃家劇情豌豆已經看多了。
甚至都覺得膩味。
別吧!
然而這種膩味的橋段輪到自己頭上。
它只想喵喵喵。
人家離家出走那是受了苛待,親爸不疼親媽不愛。你們仨爸爸是知名總裁媽媽是大學教授,每天零食都能吃到飽,晚上睡覺前必須要親親才肯睡,就這麼嚮往外面隨時可能被人毒打的社會嗎?
嚇得不行。
正準備掉頭飛奔上樓叫醒主人。
身子一輕。
豌豆被抱了起來。
「豆豆。」
家裡會這麼叫他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賀芽。
「豆豆。」明明只有大半晚沒見,穿著卡通睡裙,賀芽小奶音萌萌噠,「我好想你哦,親親。」
說著就在它頭上吧唧了兩口。
血槽要空了!
半邊身子軟下來,整隻貓輕飄飄不知所以然。
待到被抱進廚房。
豌豆才回過神。
呃......
所以其實是白天沒吃夠零食晚上餓了嗎?
用爪子扒拉了兩下臉,它跳出賀芽的懷抱。
謹慎地盯著這幾個崽兒。
「動作要小一點。」作為哥哥,賀瑾最成熟也最穩重,「不要吵醒爸爸媽媽。」
那當然了。
豌豆想。
半夜爬起來吃零食這種事肯定會被訓的。
「我明白!」聲音不由自主抬高,下一秒意識到自己又在闖禍,賀瑜蔫了下來,「哥哥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不把零食罐子拆掉就不錯了!
毫不客氣。
豌豆翻了個白眼。
「那我......」年紀最小,連流理台都看不見,眨巴眨巴眼,賀芽撇了下嘴。
眼睛淚汪汪的。
眼看就要哭了。
小芽兒別哭!
急忙跳回她懷裡,豌豆用頭蹭她的小臉。
等你哥哥把零食找出來,好吃的都是你的!賀瑜敢跟你搶,我就拿爪子呼他!
「小芽兒你待會負責試吃。」急忙安慰妹妹,賀瑾看向賀瑜,「行了,你先幫我把麵粉雞蛋都找出來。」
麵粉雞蛋?
雲裡霧裡,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被賀芽抱著坐在一旁,急得直撓臉,最後,豌豆終於看見了賀瑾手上的書。
《不會受傷!孩子在家也能自己做蛋糕!》
「???」
它愈發困惑。
明明一個電話打給秘書就能吃到新鮮蛋糕,為什麼還要偷偷起來自己做?
眨巴眨巴眼。
想了下。
豌豆豁然開朗。
最近一直在外面開會議,直到昨天才急急趕回家。男主人這麼著急回來,是因為今天是他和主人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
一個值得慶祝的大日子。
這幾個崽子。
不禁搖了搖頭。
豌豆終於安下心來。
只要不是偷偷跑到外面去,什麼做蛋糕做點心的,就由他們去吧。
又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誒......」賀芽懷中一輕,「豆豆你去哪兒?」
當然是去給你們打掩護咯。
輕盈躍上二樓樓梯。
早就精通自己開門的豌豆輕車熟路打開主臥的門。
許久不見。
折騰大半晚,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主臥還殘留幾分旖旎的味道。
作為早就做過絕育手術的禁慾貓,臉不紅心不跳。十分鎮定,豌豆跳上大床。
在睡夢中也不願分開。
眉目俊朗的男人伸手摟住懷中的嬌妻。
兩人指尖緊緊糾纏在一處。
「晚晚......」不知道夢見了什麼,他低低喊了聲她的名字。
換來一聲無意識的嚶嚀。
你們倆就好好休息吧。
打了個哈欠。
豌豆舒舒服服在床尾趴下,然後閉上眼睛。
等它醒來。
今天又是美好悠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