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李天劍清點完資產,又將地下的藏寶閣鎖好,長舒一口氣。
雖然師父說他可以逐步過渡,慢慢適應山上生活,但他為跟過去分割乾淨,早就將一切打理好,只等利落地上山。
李天劍收拾完行李,望著小蜈蚣出神,思考該如何把它帶走。
他可以確定泡酒的小蜈蚣能帶走,但活著的會不會被扣,實在有點難說?
二少爺正想查查蜈蚣如何託運,突然聽到一旁的聲音。
管家匯報導:「二少爺,剩下的應援周邊已經寄往峨眉……」
管家目露無奈,憂心忡忡道:「您真得要上山嗎?」
「當然。」
李天劍果斷地答道,他瞟到管家的神情,又道,「你那是什麼表情?」
管家遲疑片刻,坦白道:「您好像一直急於擺脫周圍人。」
他至今記得,二少爺聽到「斬斷塵緣」時,簡直欣喜若狂。
李天劍撞上對方稍顯落寞的眼神,他沉默良久,緩緩道:「我會給你留一筆退休金,應該足夠輕鬆地生活,我上山以後,你可以回李家,也可以直接走……」
「雖然是李恆翹派你過來,但我知道你多年來費心了。」
李天劍說完,便有點彆扭地將頭轉開,像是不適應此種場景。
他早知道管家是李恆翹的眼線,但對方對自己的關心並無作假,算得上盡忠職守。
管家聞言一愣,他又見李天劍率先將視線轉開,承諾道:「我哪裡都不去,會一直在別墅里等二少爺回來。」
李天劍嘴硬地嘀咕:「隨便你,有本事等一百年……」
管家看著李天劍拿好行李和小蜈蚣,像是目送獲得自由的雛鷹離巢。
他將李天劍送上車,鄭重道:「二少爺,一路順風,再見。」
李天劍像是讀懂對方的潛台詞,他自然地應道:「再見,再也不見。」
懸崖上展翅的鷹不會再回頭,更何況是渴望自由太久的他。
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離別墅,管家的視線追隨著車影,輕輕地嘆息一聲。
二少爺看上去暴躁任性,實際卻心似明鏡,他早給別墅里的人各自備好後路,是真的想斬斷所有聯繫。
管家心想,決絕的道別或許更符合二少爺的性格,畢竟對方看似孱弱的身軀里,藏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管家正在感慨,突然看到黑色的轎車掉頭回來,李天劍開門下車,再次出現在別墅的門口。
管家:「?」
等等,不是說好再也不見?
這還沒兩分鐘?
李天劍煩惱地摸了摸頭髮,皺眉道:「我理完髮再走,匆忙間差點忘了……」師父喜歡精神的髮型,他上車後才想起來。
管家望著超快打臉卻不自知的二少爺:「……」
管家:「……好的,您稍等片刻。」
管家在內心吐槽:這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法離家兩分鐘,居然還嚷著要上山!
機場貴賓室內,楚瑞清提著小箱子進屋,跟李天劍會合。
她看到徒弟一愣,隨即道:「你最近剪頭髮了?」
李天劍沒想到師父第一句就提髮型,他頗感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嗯……」
李天劍剛剪完發時,面對鏡中的自己實際非常彆扭,他覺得新髮型使五官過於清晰,讓他很沒安全感。
李天劍過去頭髮偏長,加上他身體不佳,便有種暮氣沉沉的壓抑感,讓人覺得陰鬱脆弱。
他如今將額發三七偏分,露出光潔的額頭,一掃過往鬱氣,便顯眉目如畫,雙眼深而明澈,像是八十年代的港星,又添幾分世家公子的矜貴。
楚瑞清觀摩一番,她微微點頭,給出認可的評價:「挺好看。」
唯一的問題,就是徒弟好像還不太習慣,他一直低頭垂眸、躲躲閃閃。
二少爺獲得師父肯定,頓時遺忘路上的不適感,他只感覺內心炸開絢爛的煙花,快開心到飛起!
李天劍強作鎮定,努力不要變成尖叫雞,悶聲道:「謝、謝謝師父……」
楚瑞清看著語無倫次的徒弟:「?」
楚瑞清:「不客氣,也不是我剪的,該謝髮型師。」
李天劍:「……」
兩人候機期間,李天劍思及師父身份,建議道:「師父,我們這回走VIP通道吧?」
如果楚瑞清是獨自出行,她可以走普通通道,但李天劍現在同行,便不太合適。
楚瑞清又沒帶其他工作人員,李天劍實在過於突兀。
楚瑞清點了點頭,她並不太了解這些,索性讓徒弟安排。
兩人降落後,順利地從VIP通道離開,成功讓蹲守在機場的粉絲們落空。
蛋蛋:楚老師難道走VIP啦!
蛋蛋:我靠不可能,她連微博都不會用,怎麼會知道VIP!
呱唧:公司弄的吧……
蛋蛋:VIP通道那麼貴,公司要如此重視楚老師,我怕是做夢能笑醒!
罪魁禍首李天劍看著群內炮姐們直播崩潰,他深藏功與名地關掉群聊,開始查詢峨眉山旅遊攻略。
兩人奔波一天,終於趕赴峨眉山腳下,李天劍好奇道:「師父,雲嶺閣在哪呢?」
李天劍快把紙質地圖翻爛,都沒發現雲嶺閣的位置,而且電子導航上竟也沒有。
楚瑞清平靜道:「我們先坐車上山,不然行李太麻煩。」
雷洞坪停車場內,李天劍結束漫長的車程,從大巴車下來。
他望著擁擠的停車場,聽到旁邊嘈雜的叫賣聲,一時滿頭霧水、暈頭轉向,覺得此地跟想像中的師門不太一樣。
舉著旗幟的女導遊帶著浩浩蕩蕩的老年旅行團,她用著老舊的揚聲器喊道:「大家都別掉隊……」
街邊的攤販正大聲推銷:「大衣租賃!山上很涼,現場出租棉服!」
李天劍雖然以前身體差,但也有過旅行,曾在海外小島上靜養。
但他從沒來過如此商業且世俗的旅遊景點,恨不得放眼望去全是人,街邊小店裡也儘是些劣等玩具、粗製零食。
二少爺:莫非學劍還要先接地氣?
但這裡未免地氣太重?
楚瑞清看著傻愣在原地的徒弟,開口道:「走吧。」
李天劍懵懂地拉著箱子,趕忙追上楚瑞清,生怕被人擠散。
楚瑞清沒有帶他直接上山,而是向著安靜處走去,直至抵達杳無人煙的料峭山壁。
斷崖之下,覆蓋著濃密的綠林,山間純白的雲霧四起,猶如半遮半掩的輕紗。
李天劍發覺走到死胡同,疑惑道:「師父要做什麼?」
楚瑞清左右看看:「找猴。」
李天劍:「?」
山壁邊四下無人,只聽撲稜稜一聲,旁邊一根伸出的樹枝搖曳,像是有重物落在枝頭。
小猴從綠葉中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兩人。
片刻後,它便縱身跳回樹叢中,轉瞬消失蹤影。
李天劍提醒道:「它跑了。」
楚瑞清:「它去叫人了。」
李天劍聞言一愣,他本以為門內是以猴傳信,沒過多久才明白師父口中的「叫人」。
峭壁下傳來悉悉率率的響動,整齊緊密的猴群從林中湧出,各自分散跳上枝頭。
猴群之龐大,讓人覺得全峨眉的猴恨不得都聚集此處。
李天劍望著眼前的猴海目瞪口呆,這哪裡是叫人,明明是叫猴!
不遠處,身背紙劍的猴王在眾猴簇擁中登場,它的體型格外顯眼,遙遙地朝楚瑞清招手。
楚瑞清介紹道:「這是你二師叔。」
李天劍望著小弟眾多的二師叔,他強壓內心的震驚,禮貌道:「二師叔好……」
猴王並未寒暄多言,它直接向猴群下令,便見大猴們跳上峭壁,向著兩人伸出手。
這些大猴遠比旁邊的猴身體壯碩,估計是猴王心腹。
李天劍面露躊躇:「……什麼意思?」
楚瑞清將手中的小箱子遞給身邊的大猴,解釋道:「你讓它們把行李搬回門裡,不然帶著御劍太麻煩。」
李天劍試探道:「所以二師叔是專程來接我們?」
楚瑞清點頭,似乎習以為常。
李天劍感到不可思議:「這麼貼心……」
雖然看眼前的架勢,二師叔更像是社會大佬要帶頭打群架,陣仗還挺大。
大猴們合力拿好行李,便縱身翻下峭壁,穩穩地落在枝幹上。
李天劍眼看著猴群馱著自己的行李箱,宛如退潮般離開。
猴王看了看兩人,同樣轉身跳下樹,撤離李天劍的視線。
李天劍目睹神奇的景象,久久無法回神,驚道:「師父,猴群不是只有一位猴王?
其他公猴挑戰失敗就要離開族群?」
按道理,族群中最強壯的公猴會一決勝負,勝利者成為猴王,戰敗者就要狼狽離開。
然而,剛才幫忙拿箱子的大猴們顯然是公猴,完全不符合傳統猴群理念。
楚瑞清握著紙劍,檢查周圍有無遺漏之物,答道:「輸得太多就會習慣,二師弟也沒打算趕走它們。」
二少爺心道,二師叔做得也對,畢竟壯勞力都跑掉,現在沒猴搬行李。
李天劍又問道:「師父,二師叔叫什麼?」
楚瑞清御起紙劍,理所當然道,「它就叫猴。」
李天劍:「?」
李天劍:「那名字呢?
直呼猴好像不太禮貌……」
楚瑞清:「名字就是猴,你叫它猴師叔,它會應你的。」
李天劍:「……」
李天劍心想,二師叔的名字未免太敷衍,居然連獼猴、金絲猴等種類都不分!
山間煙霧驟起,楚瑞清抓準時機,帶著李天劍御劍升空。
紙劍剛剛立穩,便載著兩人墜入雲海,向著遠山深處飛去。
李天劍感覺涼涼的山風撲面而來,望著遠方白茫茫的景象,突然想起身在帝都的梁局。
他忙問道:「師父,可以在這裡御劍嗎?」
楚瑞清:「可以。」
李天劍剛鬆一口氣,便聽她補充道:「只要不被人看到。」
李天劍:「……」聽上去類似的事情做過很多?
落日餘暉,雲海翻滾,眼前的美景壯闊浩瀚。
李天劍吸入沁人心脾的山間空氣,感覺自己距離峨眉山主峰越來越遠。
他徜徉於雲霧之中,仿佛置身仙境,只見眼前的白霧破開。
深山密林間露出一處古建築,原來雲嶺閣在側峰之中。
雲嶺閣門前的石階上,小貝正朝著兩人興奮招手,喊道:「大師姐!」
兩人從飛劍上平穩落地,楚瑞清剛介紹完,小貝便熱情地看向李天劍:「這就是師侄吧!」
李天劍望著年紀不大的小貝,總覺得對方眼神莫名慈祥,低聲道:「四師叔好。」
小貝看到剛入門的小小猴開心異常,她張羅道:「我們先去吃飯吧,二師兄還沒回來呢。」
二師兄由於飲食習慣,向來不跟其他人一起用飯,三人便先行用餐。
李天劍跟著師父穿過幽深的古徑,一睹雲嶺閣內的景象。
石階兩側遍布青苔,但台階上打掃得相當乾淨,仰頭望去便是一座翹檐紅漆的牌樓,上書「雲嶺閣」。
閣內雅靜,陳設布置偏向道家,屋外被竹林包圍,身處其中只覺涼爽。
小貝泡完茶,就跑回廚房端飯菜,留下淡定喝茶的楚瑞清和略感侷促的李天劍。
木桌上只擺放著碗筷和茶壺,正餐還沒有上來。
李天劍初來乍到,還有點緊張,喝了口茶水壓壓驚。
茶水剛一入口,他便眉頭微凝,詫異地摩挲起茶杯,卻發覺更為奇怪的事情。
李天劍把玩過各類古董,老物件一入手,便知有沒有。
楚瑞清看徒弟突然忙碌起來,他左摸摸茶杯,右摸摸飯碗,像是在認真鑽研。
她不禁面露疑惑,問道:「怎麼?」
李天劍震驚道:「師父,這碗是宋朝的!它從哪來的?」
他們居然要用古董吃飯,幸好他及時發現,差點暴殄天物!
楚瑞清鎮定道:「你師祖好早以前上街買的,我入門時就有。」
李天劍瞭然地點頭:「哦,那年代是久遠……」
李天劍想了想,又感到一絲微妙的不對,數學題明顯對不上。
人的壽命最多百年,師祖是師父的師父,師祖怎麼能在街上買碗?
難道是宋代的街!
二少爺:這要是師祖祖祖祖祖祖傳下來可信,怎麼也不能是師祖啊?
李天劍想起楚瑞清和闞和曾聊起「十四年抗戰」,他脫險後便淡忘此事,現在卻突然驚覺自己對師門的認知似乎有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