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回到了北部城牆。
他的百人隊,負責的是D區。
戰士們,已經得到了命令,進入三級戰備狀態。
一箱箱的彈藥,抬上城牆。
一支支槍械,被後勤人員搬出軍火庫,放在了每一名戰士身旁。
空氣中,滿是壓抑的氣氛。
所有人,都變得緊張了起來。
老王靠在城頭,點了根煙,瞅著前方。
灰暗的天穹下,老兵嘴裡的菸頭一明一黯,後方的巨型主炮,緩緩豎起巨大炮管。
「隊長。」狄時茂來到李響跟前,看到他一身古道士裝扮,略微有些詫異,但很快收斂心思,進行了簡短的匯報。
李響點點頭,轉身看向東方。
「李隊長,來,這是你們的酒!」
許諸來到這邊,隨行的士兵們,把整箱整箱的啤酒堆在李響身旁。
狄時茂看著他,詫異道,「許隊……」
啪。
腦袋上挨了一下。
「老子現在是副營長!」許諸一臉不爽。
狄時茂連忙改口,「許副營長,這不好吧?戰前飲酒,那可是違反紀律的。」
「屁的紀律,徐指揮都沒說什麼,你一個小小的中尉還在這嘰嘰咕咕!」
「你們不要,我就都搬走了!別特麼到時候又說我這個副營長偏心,虧待了你們!」
狄時茂連忙道歉,讓戰士們過來,把酒領走。
許諸哼了一聲,轉身看向旁邊的李響,猶豫了一下,還是語重心長的開口道,「李隊長,D區防禦段,就靠你了。」
李響點點頭,淡淡的說:「我在,城在。」
他表情淡然,聲音也沒有什麼起伏,許諸卻聽出了一種浩蕩之氣。
這名總是被人當做大老粗的新晉副營長上前兩步,站在李響身旁,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徐指揮說了,若事不可為就撤,切不可以命相搏。」
李響微微詫異,隨即點頭,「我知道了。」
許諸心中,有一縷淡淡的失落,卻又鬆了口氣,很矛盾的感覺。
徐指揮的心思,他清楚。
李響是返祖張三丰的第一人,也是羊城的未來,甚至可以說,將來的九州,有他的一席之地。
這種絕世天驕,不應該隕落在小小的羊城。
他許諸雖然是個粗人,是個莽夫,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但……他在潛意識裡,還是希望李響死戰的。
如他自己,如所有城牆上的士兵、軍官。
懷著矛盾的心情,許諸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李響對旁邊的狄時茂下命令,「把酒發下去吧。」
沒多久,這個百人隊的所有戰士,都領到了啤酒。
戰前飲酒,平日裡,想都不敢想。
所以此時,許多的戰士,都敞開了喝,高興的不行。
老王卻是表情凝重,看著放在旁邊的啤酒,怔怔出神。
不知何時,李響來到了他旁邊,「怎麼不喝?」
老王要敬禮,卻被攔下,他嘆口氣道,「我在北城防軍服役二十六年,只經歷過一次三級備戰狀態。」
「那一次,七隻二階妖獸,領著上萬隻凶獸,衝擊城牆,我們負責的防禦段,險些失守。」
「但那一次,指揮部那邊,都沒有讓戰前飲酒。」
年近五十的老兵,轉身看著李響。
「隊長,這是在給我們壯膽嗎?我們不是懦夫,也不怕死,這酒,沒必要。」
此時有風起。
城下,茂密的原始森林,枝葉震動,發出嗡嗡聲響,似在哀嚎,又似在哭訴。
李響喃喃道,「不是壯膽,是踐行。」
老王一愣。
踐行?
士兵守城,脫離戰鬥崗位,便是瀆職,便是違反軍律。
那這踐行,是踐的哪門子行?
但下一刻。
老王反應過來,眼神複雜,一把抓過一罐啤酒,拔掉拉環,仰頭猛灌。
踐行,便是要戰死了。
看來這次獸潮,十分兇險,就連指揮部那邊,都沒什麼信心。
這酒,很可能是他們喝的最後一次了。
忽然有警報聲大作,直衝雲霄。
緊接著。
轟。
一聲炸響,自後方上空響起。
長40米,口徑6米的主炮炮口,炸出一抹亮光。
耀眼,奪目,如同一輪小型太陽。
在爆炸的衝擊下,重達11噸的炮彈,以3290米/秒的恐怖初速度,轟然射出。
炮管的延長線上,炮彈擠壓空氣,在廣袤的密林上空,留下一道橫貫天地間的巨大尾跡。
主炮下方,承受了巨大後坐力的炮座往下一壓,數米厚的彈性鋼板凹陷,將這股恐怖的力量,傳遞至城牆。
李響轉身,就看到以主炮為原點,力量的漣漪,沿著城牆表面擴散蔓延。
城牆表面,如一條被舞者揮動的彩帶,上下起伏翻騰。
那起伏到達他腳下時,力量已經衰減過半,但依然將一箱箱彈藥震的彈起。
咻……炮彈破空的尖嘯聲,這才傳到城牆上眾士兵的耳中。
北部城牆主炮開火的同時,東、南、西三面城牆上的主炮,也在同一時間開火。
四輪刺目亮光,在羊城上空出現,將灰濛濛的天空照亮。
城中。
三級警備的消息,早已通過市府傳遞下去。
工廠停工,學校停課,店鋪休業,所有市民禁制外出。
整個羊城,街巷空空,一片死寂。
二中,所有學生,回到了教室之中。
「城牆上有強大的返祖武者,有戰士,輪不著你們擔心。」
「你們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哪怕以後覺醒祖先血脈,成為強大的返祖戰士,也要努力工作,不拖後腿。」
班主任語重心長的教育。
而這時,一道亮光,驟然出現。
埋頭苦學的學生們,紛紛抬頭,轉身看去。
穿過窗戶,便看到城牆之上,出現一抹亮光。
「主炮,那是主炮!」
有學生驚呼。
所有學生,全都起身,衝到窗戶邊,擠作一團。
火光,照耀在數十名少男少女的臉上。
緊接著,主炮的衝擊波傳來。
轟。
窗戶被震的嘩啦啦作響。
「主炮開火了!是獸潮!」
「大規模獸潮!」
學生們驚呼起來。
班主任連忙起身,扯開嗓門吼道:「所有人,回到座位!」
將學生們趕回座位後,班主任把窗簾拉上,沉聲道:「誰也不許離開座位!」
說著,衝出教室,往邊年級辦公室跑去。
人還在走廊,校園廣播就已經響起。
「剛接到市府通知,有大規模獸潮衝擊!」
「重複一遍,有大規模獸潮衝擊!」
「所有學生,回到各自班級,班主任看好自己班的學生!」
「為避免主炮衝擊波帶來的危害,所有學生遠離靠窗位置!」
……
城北紡織廠,車間裡。
機器、桌椅,頭頂的白熾燈,都在晃動。
徐秀蓮和同事們,按照平時的演練,蹲在了紡織機下面。
「秀蓮阿姨,這主炮還要持續多久啊?」旁邊的年輕同事問。
徐秀蓮搖頭,「這個誰也說不準,我活了四十多年,這還是第二次看到主炮開火。」
隔壁紡織機下面,一個三十多歲的紡織女工接過話頭,「是十八年前那一次吧?那時候我還在上高二,所有同學都被嚇壞了。」
「是啊,那次大規模獸潮衝擊,咱們北城牆差點垮了,城防軍死了兩千多,屍體都是用卡車拉的。」
「城西那邊更慘,城防軍的士兵們犧牲了大半,返祖者,更是全部戰死。」
有人回憶起那次的慘狀,感嘆起來。
「唉,早知道,我就不讓兒子進城防軍了。」
「鄧姐你這話說就過分了啊,咱們孩子想去都去不了,你不能光拿城防軍的好處,打仗的時候就後悔啊。」
「我也就是說說,唉,也不知道我兒子現在是什麼個情況。」
同事們在議論紛紛。
徐秀蓮卻想起了十八年前,自己懷孕,丈夫戰死城牆的事。
不由得悲從中來,她悄悄抹了把眼淚,拿出手機,給兒子打了個電話。
依然是關機狀態。
徐秀蓮喃喃自語,「這臭小子,到底是什麼工作,都這種時候了,也不知道給媽發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