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嬤嬤本以為裴靜嫻只是想求裴映寧庇護,聽完裴映寧的話,臉色頓時就變了,看裴靜嫻的眼神也凌厲了起來。
沒想到這裴四小姐竟然存了進楚陽王府的心思!
裴靜嫻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憐得讓人心酸,無助得讓人心疼,凝噎片刻後,開始向裴映寧不停磕頭,「靜嫻只想跟在大姐身邊,哪怕一輩子做牛做馬,求大姐成全。」
裴映寧難掩失望,語氣也不再柔和,「裴靜嫻,你一次又一次的哀求我,看似楚楚可憐走投無路,可實則卻用親情不斷的脅迫我。我若成全你,以你的私心,將來我必定會日日夜夜防著你。我若拒絕你,那我便是罔顧親情見死不救的冷血動物。」她坐起身,眸光冷絕地射著裴靜嫻,「你都不檢討檢討自己,你夠格嗎?你是有恩於我呢,還是同我出生入死過?你我雖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可你我之間沒有絲毫親情可言,是什麼讓你以為我好說話,又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會把一個心思不純的人留在身邊?」
裴靜嫻沾滿淚水的臉頰上布滿了羞憤,楚楚動人的眼眸中全是難堪。
「大姐……你……你怎如此……」
「我怎麼如此無情,對吧?」裴映寧主動接過她的話,嘲諷道,「剛剛我不是說了嗎,但凡我拒絕你,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看吧,我沒說錯吧?」
「你……」裴靜嫻臉如石蠟。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不等她情緒爆發,裴映寧指著門外先攆人。
她把話都說到如此份上了,且還是當著外人的面,縱是臉皮再厚,裴靜嫻也再難掩飾羞恥和憤怒。
用手背狠狠抹掉眼角的淚,起身,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翠兒不敢發一聲,只能緊跟她跑出去。
人是走了,可裴映寧繃著臉氣悶難消。
「寧兒小姐,別為了一些無關緊要之人傷了自個兒身子。」金嬤嬤溫聲安慰道。
「金嬤嬤,你說我是不是很冷血?」裴映寧看向她,嘴角有著難言的苦澀。
「寧兒小姐聰慧果敢,腹有主張,無需顧慮旁人的想法。」金嬤嬤微微一笑。
裴映寧也笑了,心裡對她的敬重又多了許多。
……
按尹逍慕的指示,凌武和玄柒將周塵請到了府上。
作為曾經京城出了名的痴傻公子,原本是不受人關注的,但不知是何緣故,這位周公子不但一夜之間變正常了,且言行舉止比正常人還出風頭。
就比如現在,他一身白底紅刺繡長袍,頭束金冠,腰懸美玉,敞著八字步,遠看風流瀟灑,近看傲嬌散漫,比那些紈絝子弟還顯不羈。
特別是他手中的紙扇,是否附庸風雅先不說,就扇上怪異的題字,凡是見之者,總會像看怪物一般打量他,仿佛他是被什麼附了身似的。
尹逍慕見到他的第一眼便是如此感覺。
「兵部尚書之子周塵拜見楚陽王殿下。」
好在周塵也知道禮數,不需旁人指點便主動向尹逍慕跪拜行禮。
尹逍慕並未第一時間叫他起身,而是面無表情地端坐在大椅上審視著他。
拋開對周塵過往痴傻的印象,此時的他唇紅齒白,眉宇雋秀,除了紅色的刺繡長袍顯得有些騷包外,也擔得上『出色』二字。
「起來吧。」
「謝王爺。」
「賜座。」尹逍慕給左邊尤林遞了遞眼色。
「周公子,請。」尤林上前將周塵引向客椅。
隨後丫鬟奉上茶水點心。
這一套舉動下來,不敢說周塵被奉為了上賓,但足以顯示出了楚陽王待客的誠意。
周塵落座,不卑不亢,甚至笑眯眯的無所畏懼地打量著寬敞肅穆但又不失奢華貴氣的廳堂。
等打量完了,他才沖主位上露出恭敬的笑,問道,「王爺召周塵來,不知有何差遣?」
他閒然自若的氣度,足以證明他不再痴傻。
特別是他那雙微揚的眼角,似笑非笑,無端的帶著一絲精明。
尹逍慕眸光從他臉上移到他手上,薄唇輕啟,「周公子的摺扇很是別致,不知是何人題詞,詞為何意?」
周塵垂眸,將摺扇展開,突然咧嘴笑,「沒什麼別致的,不過是周塵痴傻時胡亂塗鴉罷了。」
那紙上的字是如此寫的:qio到的都是哈批龍!
看著他將字跡對著自己,尹逍慕微微眯眼,狹長的眼縫中眸色暗沉。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幾個字並非好字,也並非好話!
「周塵,聽說你在尋找千年冰珠。」忽略那把摺扇,他直接進入正題。
「嗯?」周塵有些驚訝,「王爺如何得知?」
「你尋找千年冰珠作何用途本王不予過問,本王今日請你來,只是想同你做筆交易。本王只需一顆冰珠,多少銀子由你說。」
「王爺想買我的冰珠?」周塵從座椅上蹦起,脫口拒道,「這怎麼能行?冰珠對我來說可是有大用途的,別說一顆,半顆都不行!」
他的反應不能用大來形容,而是相當的激動!
別說尹逍慕了,玄柒和凌武都看得直皺眉頭。
尤林問道,「周公子,小的可否斗膽一問,您要冰珠有何用?」
周塵下巴抬起,「我自有我的用處!」
尤林看了看座上緊抿薄唇面色沉冷的主子,朝周塵笑了笑,以示善意,「周公子,實不相瞞,我們要冰珠是為了救人。若周公子肯割捨一顆,多少銀子都無所謂。」
周塵瞪他,「既然你們有銀子,那便自行買去,反正我不賣,出多少銀子都免談。」
見他一點商量的語氣都沒有,尤林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
他們王爺可是頭一次拿出如此多耐心待人,這周塵實在是不知好歹!
然而,不等他繼續說服周塵,尹逍慕便冷聲道,「既然周公子不願,那本王也不便勉強。尤林,送客。」
「是。」尤林躬身應道。
而周塵顯然也不想多留,拱手向尹逍慕道了句『告辭』,便揚長離開了楚陽王府。
等他一走,凌武很是不滿地道,「王爺,這周塵的腦子怕是還沒好徹底,您如此請他來,他竟絲毫不把您放在眼中!」
尹逍慕緊斂眸光凝視著周塵離開的方向,「他不但好徹底了,還極為聰明。」
凌武,「……」
玄柒沖凌武笑道,「王爺說得沒錯,這周塵不是個簡單的。他之前痴傻,如今言行舉止再失態,也不會叫人厭惡。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他痴傻之症是否會復發。萬一他痴傻症『復發』了,反倒是旁人的不是了。所以,他有張揚不羈的底氣。」
凌武哼道,「管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捂著千年冰珠不出,便是沒把我們放在眼中!」
玄柒拍了拍他的肩,「別心急,總會有辦法的。
」
正在這時,金嬤嬤從廳堂外進來。
玄柒和凌武立即收了聲。
金嬤嬤來這裡自然是稟報情況的。
聽完裴映寧和裴靜嫻的對話,尹逍慕俊臉跟潑了墨汁似的,眸底也暈染了怒。
「本王竟不知我楚陽王府的門檻何時變這般低了,什麼東西都妄想進來!」
「王爺,屬下聽說那裴四小姐好像被裴夫人許給了周尚書的小公子……對,就是先前來過的周塵!」
玄柒突然反應了過來。
「消息可靠?」尹逍慕眉梢微挑。
「王爺,不會錯的,之前屬下去茶樓打探別的消息,偶然聽到食客笑談此事。大家都在說,裴夫人有意打壓裴四小姐這位庶女,所以才將人許給了周家的傻子。」
尹逍慕倏地勾起薄唇,眉眼中的怒色蕩然無存,甚至快速閃過一絲算計。
「玄柒,想個法子,讓裴家那庶女早日嫁入周家,越快越好!」
……
對於今日尹逍慕會客一事,裴映寧是知曉的,只是她心思不在尹逍慕身上,自然不會去打聽尹逍慕到底見了誰。
金嬤嬤去前廳時,她便在房裡寫寫畫畫。
不知不覺太陽已落山。
聽到推門的腳步聲,她眼睫不自然地顫動,執筆的手也不自然地停頓下來。
不見面時她內心毫無波瀾,但人到她跟前時,她腦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會想起昨夜的事。
那些吻……
好像比做那種事更加讓人印象深刻!
尹逍慕徑直走到桌邊,剛準備細瞧她的畫作,突然看到她留在紙上的字跡,臉色不由得沉下。
「這字……是你寫的?」
「咳!」裴映寧不自然地咳了咳,「王爺莫見怪,我長在鄉下,識字不多,所以才把字寫得如此『簡潔』。」
原身會繁體字,可她嫌複雜,自然就用了自己擅長的簡體字。
之所以向他解釋,主要是不想他為此起疑。
尹逍慕斂緊眸子,眼縫如針般冷颼颼射向著她。
裴映寧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幹什麼?有什麼好奇怪的?」
尹逍慕將紙放下,突然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寫的正是周塵紙扇上那幾個筆鋒簡潔但又讓人不知所然的字。
然後問道,「你可知這是何意?」
裴映寧不看則已,看清楚他寫的字後,雙目大瞪,激動得抓住他的手腕,「王爺,你在哪裡瞧見的?
還是誰告訴你的?」
尹逍慕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聲線突然冷硬,「你激動什麼?」
裴映寧,「……」察覺到自己失態,她腦子飛速運轉,然後笑說道,「王爺,你寫的這句話是我老家的土語,只有當地人看得懂。我來京城好些日子了,突然看到熟悉的家鄉話,難免激動。」
「是嗎?老家土話?」尹逍慕冷哼,顯然不信。
「是啊!」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裴映寧乾脆指著他寫的字為他翻譯,「『qio到的都是哈批龍』,意思就是『看到的都是傻子』,意在罵人,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聞言,尹逍慕俊臉上突然添了一層黑氣。
那周塵拿著紙扇大搖大擺的出現,還有意把紙扇上的字對著他……
好!
很好!
「王爺,那人到底是誰呀?」裴映寧笑問道。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失態了,為了儘快找到歐陽塵,她必須要鎮定鎮定再鎮定,「如果有人用此話罵你,那實在是太過分了,你讓我去見他,我用土話幫你罵回去。」
尹逍慕臉色非但沒好轉,還冷冷一哼,「無可奉告!」
語畢,他憤然轉身,帶著一身砭人肌骨的冷氣頭也不回地離去。
裴映寧一臉黑線。
她反應大情有可原,可是這反應是怎麼回事?
桌上的畫都是她想打造的兵器,上面用簡體字標註了尺寸,可是他卻看都沒看一眼,反倒是對她所謂的土話變了臉……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一定見過『那人』!
至於那人是不是歐陽塵,她不敢保證。畢竟那一次事故現場不止她一人,萬一有其他同事跟她一樣時空穿越了呢?
不管怎樣,眼下一定要打探出對方是誰,就算她只有一個月可活,能在這個異世見到老鄉,那也是讓人欣慰的。
……
太傅府。
裴哲山正指著范碧珍大罵。
「誰讓你擅自做主給嫻兒定親的?如今周家送來庚帖,下個月便要上門迎親,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老爺,妾身也是為了嫻兒好啊!」范碧珍委屈地解釋,「那周塵雖然是個傻子,可嫻兒是以正妻之名嫁過去,一點都不虧。何況妾身聽說那周塵的痴傻症已經痊癒了,現在與常人無異,嫻兒嫁過去,更是沒有虧。」
「你說沒虧便沒虧?那我以後拿什麼人往太子身邊送?」裴哲山怒道,「你看看卿兒,如今已是殘花敗柳,你還想指望太子要她?」
「我……」提到女兒,范碧珍忍不住掩面痛哭,「我可憐的卿兒啊……不知道被哪個天殺的毀了……
」
裴哲山背著手走來走去,但越走越惱,「不管怎樣,你給我想辦法,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范碧珍用手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老爺,嫻兒和周塵的婚事已定,妾身連周家的聘禮都收了,您叫妾身如何退?」
「什麼?!」裴哲山忍不住怒指她,「你竟敢背著我收受周家的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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