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曖昧冷戰

2024-08-31 06:24:21 作者: 稚楚
  清和知道衛桓此刻心情一定不怎麼樣,於是開口試探道,「你還要去嗎?還是說先回妖域?」

  衛桓搖頭,「不回去。閱讀М他已經決定了的事我從來都阻攔不了。」

  他關掉了屏幕,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算他現在不去,雲霆也會用一切手段讓他在大選之前進入政府軍。」說完他側頭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清和想了想,還是道,「你真的要加入rebel?現在雲永晝可是妖域聯邦政府軍,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真的要和他進入相反陣營嗎?」

  衛桓關心的卻是,「這麼容易就可以加入嗎?」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沒有問題,我會跟雨生說的。」清和打轉方向盤,來到了一個廢棄大樓,外面突然間下起了雨,雨水混跡於暗區混濁的空氣,讓氣氛變得更加膠著。他們下了車,這些大樓都長得一個樣,清和領著他走到其中一個,衛桓能感覺到一層透明結界,但他感覺不出妖氣。

  「這是什麼結界?」

  清和卻一臉懵懂地轉著腦袋,反問道,「結界?這裡有結界嗎?」

  衛桓沒有說話。他差點忘了清和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了。

  「有一個結界。」衛桓伸手碰了碰,奇怪的是這個結界沒有將他排除在外。這些妖氣是流動性的,像是水一樣透明,可是又感覺不出妖氣的種類。

  「先進去吧。」清和帶著他進入這棟大樓內部,裡面光線很暗,衛桓隱約間聽見了電子聲,很細微但是頻率不低,「這是什麼聲音?」

  「耳朵真靈。」走過一個空曠的大廳,來到一面牆前,「這是我們的系統,對進來的人進行雙重識別,人臉和組織晶片都可以被掃描到,如果不是rebel就會出現警報,數量龐大的就會直接執行清除功能。」

  衛桓見他停在一面牆的消防玻璃櫥前,右手手掌觸上去。這面玻璃忽然間出現虛擬屏,片刻後出現一個黑色的標誌,他上次就在組織成員的衣服上見到過,圖案像橫著的新月,中間有一道豎線將它一分為二。

  識別完畢,這面看似光滑完整的牆面忽然間內凹進去,然後向右側打開,露出一個金屬對開的門,門緩緩打開,原來是一輛電梯。

  「這裡是總部。」清和走進去,「其實說起來和137還有點像,都是地下城。」

  衛桓玩笑道,「我現在看到地下城都有種反派既視感。」他指了指按鍵旁邊的新月標誌,「這是什麼意思?」

  清和瞄了一眼,「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有了,當時還問了阿祖,他也不知道。」

  「你們這企業文化做得不行啊,標誌不知道啥意思,連頭頭的臉都沒見過。」衛桓打趣說,「沒準兒是個高個老太太。」

  電梯門打開,衛桓看見裡面的景象,和上次阿祖帶他見克隆體的場景差不多,只是高科技設備更多,人也更多,令衛桓吃驚的是,這裡面有將近一半都是半妖或者全妖。

  清和想到他剛才說的話,故意說,「我倒是覺得,我可能見過我們老大的臉。」

  衛桓的腳步頓了一下,「什麼意思?」

  他雖然這麼問,但其實自己心裡也有幾分猜疑,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就是感覺。」清和看了衛桓一眼,「我覺得他起碼和你有一定關係。當初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好也在看報導你死訊的新聞,還有137研究所,雖說我們最初的初衷是為了揪出人體實驗的背後黑手,可巧就巧在,也和你有關。還有一點,每次你在的時候,雨生從不出現。」走著走著,清和推開一扇黑色的門,裡面是好幾個套間,類似辦公室,他走到最裡面那個房間,裡面全是計算機和各種機械零件,二十多個顯示器,一進門的地上還有半隻安裝好的機械腿,差點把衛桓絆倒。


  衛桓扶著牆穩住身子,問道,「你猜的人是誰,說出來看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樣?」

  清和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旋轉椅上,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了一下,房間裡所有的顯示器全部亮起。

  「蘇不豫。」他開口,「我覺得他有問題。」說完他看向衛桓,「你覺得呢?」

  衛桓坐在他的沙發上,仰著腦袋,「怎麼說呢……」

  他其實也懷疑過。

  清和從抽屜里找出一包糖,撕開一個扔進嘴裡,飛快地敲打鍵盤,一面對他說,「我老實跟你講,你有點過於講感情了,你對蘇不豫的感情會影響你對他的判斷。」

  衛桓抬起頭看了一眼清和,又倒下去,他好像沒辦法反駁這一點。

  他比誰都知道蘇不豫有問題,他和以前相比有很多變化。

  「你知道嗎?如果是以前的不豫我大概不會把他對號入座到這個位子。」衛桓開口,「他性格特別溫吞。」

  「性格越是溫吞,你越是感覺不到他積累的情緒,沒準兒到了哪一天就反抗了。他也有理由啊,半妖的身份讓他在兩邊都得不到應該有的尊重,你知道暗區這種三不管地帶有多少半妖嗎?估計比凡洲所有城市加起來還多。」

  清和說的他不是沒有想過。

  「如果是他,我反而覺得是好事。」衛桓道,「總比其他心懷叵測的人好。」

  輪到清和提問了,「我就是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隱藏身份呢?就因為他是山海的老師嗎?」

  「等下次你見到他,直接扒他馬甲好了。」

  清和操作完畢,給衛桓展示,「你看。」這二十多台顯示屏里滾動出現著被特殊處理過的編號和人像,他們只能看見條目數而不能具體看到清晰的人像。

  「這是我們的組員資料庫,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個數量超出你的想像。」

  衛桓覺得不可思議,「你們這是什麼可怕的傳銷組織?怎麼會有這麼多?」

  「你才傳銷。」清和開口,「我聽一些老組員說,最開始的時候沒有這麼多人。最早的時候是妖域聯邦政府的一次清掃,有很多被迫害的妖無路可逃來到了暗區,出現了一個小的組織,那個時候還沒有頭目的說法,這個組織更像是一個黑社會,燒殺搶劫無惡不作。後來就有人反抗唄,還有半妖,在暗區亂戰了好一陣子,坊間流傳說是雨生出現把這組織的混蛋都打得不敢出現在暗區,後來這些反抗的人也都想跟著他混嘛。」

  還挺傳奇,衛桓問道,「敢情他還是個接盤俠?從別人那兒接受了一個暴力組織最後治理成這樣了?」

  「我說了坊間流傳嘛,好多年前的事了。反正知道的都說他特別厲害,但是誰也沒有真正見過他。據說一開始他並不想搞什麼組織,拒絕了這些人的加入,但是他一路上又救了好多,漸漸地在暗區裡有了聲望,大家都想投靠他。畢竟那個時候的暗區不比現在,到處都是屍體,誰都活不下去。」

  合著是大家想找一個救世主,這個雨生被迫就這麼上位,這也太逗了。

  衛桓道,「感覺他並不是那麼有目的性的人,那你們組織就是奔著137研究所查?」

  清和搖頭,「也不全是,每個區分工不同。我們做這個,像埋伏在凡洲的就回去查凡洲政府的事,還有在妖域的,不過在妖域的是最少的。」


  「猜得到,能夠埋伏進去已經很難了。」

  清和說完,把顯示屏恢復成之前監控的樣子,每個屏幕監控到的都是不同的地方,現在妖傀泛濫,他們能看到的都是廝殺的妖傀,「現在Rebels里的大部分人都在暗區對付妖傀。」說著,他看向衛桓,「你下一步要怎麼辦?」

  衛桓用手背擋住眼睛,喃喃道,「下一步……我感覺自己像是在玩拼圖遊戲,這幅圖太大了,可我手裡的拼圖碎片卻沒有多少。」

  清和聳聳肩,「所以你現在是準備握著這些碎片發呆?」

  衛桓勾了勾嘴角。

  「對啊,我不拼了。」他瞧見沙發上的一個破舊網球,伸手握住,對著牆壁投過去,再接住,「因為我發現有人似乎比我更想把這張拼圖拼出來,還想拼得更大。」衛桓看向清和,把手裡的球扔向他,「螳螂捕蟬的招數不是只有他們會用。」

  清和這時候打心眼裡佩服衛桓。如果換做是他,在這種時候大概已經坐不住,可能還會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線索。這傢伙居然乾脆什麼都不做了,等著這場權利之爭的主演從不見人的暗處主動走到幕前。

  「不過除妖師還是要查的。」衛桓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這好像是我手頭上最重要的一塊碎片。」

  找到他物歸其所的那個位置,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清晰。

  在暗區待了好些天,原以為守株待兔也能找到莫童,誰知這些天他根本不出現在暗區。清和的監視器也看不到他的蹤影。之前廢墟一戰,他的妖氣共鳴似乎損壞了學生戒的通訊系統,來到暗區才發現這一點,好在他們小隊之間都還有外骨骼通訊儀,把自己已經當做Rebels編外人員的衛桓每天幫著他們在外面清掃妖傀,帶著通訊儀倒是沒有落下和大家的溝通,有時候一邊打著一邊就和景雲閒聊起來。

  「哎,你這麼些天呆在這兒,也沒見你跟雲永晝聯繫。」清和遞給他一罐人造桃汁,「你們每天都用傳心嗎?」

  「你怎麼知道?」衛桓拉開一個口嘗了一口,化學糖劑甜過了頭,「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我還以為他除了跟我對著別人都是啞巴呢。」

  「嘖嘖嘖,你也有這麼酸的時候。」清和坐到他旁邊,他們坐在一個廢棄大樓的天台,身後是暗區的貧民區,天要黑不黑,只剩最後一點點發紅的天光,還下著灰濛濛的小雨,他見衛桓把自己黑色衛衣的連帽拉到頭頂,有種莫名其妙的朋克感。清和解釋道,「是我要問他的,他可沒跟我說超過五句話。你不信你用傳心問他,反正我也聽不到。」

  衛桓嘁了一聲,「我把那玩意兒關了。」

  「你不會還在生他的氣吧。」

  衛桓喝了一口桃汁,不小心碰到嘴角的傷口,那是前幾天打妖傀受的傷,還沒好透。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創可貼,貼好之後道,「他先不跟我說的,你知道我蹲局子那天試了多少次嗎,他就是不接通傳心。換你你生不生氣?」

  「我?」清和看著沉下來的天,「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生氣,一個月不說話都有可能。現在……」他自嘲地笑笑,「現在我就捨不得生氣了。」

  衛桓瞟了他一眼,把衛衣的拉鏈拉到最頂,頭一垂,整個人像是被一個巨大黑色垃圾袋蒙住的自閉香蕉,軟綿綿梗在這裡。

  清和在心裡數著數。

  五、四、三……

  二.


  衛桓一下子抬起頭,手握著那瓶粉色的桃汁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

  就知道。清和哎了一聲,衝著衛桓越走越遠的背影道,「我晚上不給你留門兒啊。」

  「閉嘴。」衛桓沒回頭,只朝著背後比了個中指。

  天徹底黑下來,妖域聯邦政府軍陸軍總部大樓外守衛森嚴。衛桓戴著黑色棒球帽,外面又套著衛衣的連帽,他翻出清和衣服里最後一根棒棒糖叼在嘴裡,牙齒咬著那根細細的白色棍子。

  他就坐在大樓斜對面街角咖啡店的露天桌邊。這些天他雖然拒絕與雲永晝聯繫,裝出一副冷戰的樣子,但是卻通過血契的感應力感知他的位置,這樣的事他平常從來不做,覺得有種侵犯**的感覺,這幾天還是頭一次。可惜的是雲永晝的生活幾乎兩點一線,不是在總理府就是在陸軍總部,離了山海徹底回歸公子哥生活,開車上下班,規律得很。

  仰著腦袋看了一眼鐘樓的時間,衛桓消無聲息打開結界圈消失在這個咖啡店外。

  電梯裡擁擠,雲永晝站在最後面,每個進來的都會諂媚地向他示好,他最多看一眼。只是今天多了一個漂亮的女軍官,好像是鮫人族的,額間有一枚藍色鱗片。

  電梯一層層往下,人越來越少。那個女軍官開口,神色大方,「雲上尉,你一會兒有時間嗎?這附近新開了一個不錯的餐廳,我想請你吃頓飯。」

  電梯門打開,雲永晝冷著臉走出去,「不必了。」

  女軍官自恃美貌並不死心,跟了上去,「那你喝酒嗎?咖啡?」

  走在大廳的雲永晝感應到什麼,停下腳步,皺了皺眉。

  「咖啡可以?我知道這附近有一間不錯的咖啡廳,就在對面,我帶……」她還沒說完,雲永晝手一揮,結界圈吞沒了他的身影。

  蹲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四個輪子都被他用光刃扎破,一點點癟下去,衛桓拍了拍手,站了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被懟在了車上,一個高大的身軀擠壓著他的身體,手掌握住他的後頸,另一隻手飛快地鉗住他的胳膊。衛桓心下一驚,他竟然沒有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他本能地動用格鬥技巧去反抗,手肘使勁撞擊對方的身體,反手打開他企圖制服自己的胳膊,轉身的瞬間,感覺到了對方故意隱藏的妖氣。

  一點點釋出,如同某種致命毒氣。

  衛桓看見一身軍裝的雲永晝,喘著氣靠在黑色的車身上,兩重帽檐下露出一雙異色瞳。自從上次爆發,他現在只要一激動,眼睛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妖化。

  雲永晝靠近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車輪,沉聲道,「肯聯繫我了?」

  衛桓把拉鏈拉到最上面,黑色立領遮住他大半張臉,眼睛往側面瞥過去,「雲上尉現在是妖域聯邦的紅人,軍政新貴,每天忙都忙死了,還有功夫候著我一個小人物的消息?我怎麼敢隨隨便便聯繫你。」

  這話說得難聽,衛桓愛說話,但是很少對著誰說這麼夾槍帶棒的話,至少雲永晝從沒有聽過。他走近一步,這身軍大衣就要貼上衛桓的胸口,腰帶上的金屬徽章撞在他衛衣拉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警鐘敲響。

  「你不敢聯繫我,」雲永晝伸出戴著皮手套的手,探進衛桓的連帽中捧住他的側臉,捏了一下,「倒是敢來搞破壞。」

  衛桓偏頭狠狠咬住他的手指,抬眼看了看雲永晝,又鬆開,咬住皮手套的頂端,把手套從他的手上拽了下來,牙齒一松,用手接住,遠遠地扔到雲永晝背後。


  這麼多天不見,一見面就像個小惡霸。

  雲永晝主動把左手伸到他面前。衛桓瞥了一眼,故意做出嫌惡的表情,加上那雙異色瞳,簡直就是只生悶氣的小波斯貓。

  「我還以為你喜歡脫我的手套。」雲永晝嘴角似有若無地勾了勾。

  「我喜歡脫你的衣服。」衛桓歪了歪頭,手抽上他的皮帶,「我討厭你穿這身衣服,尤其是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穿上它的時候。」

  距離進一步壓縮,沉黑的地下車庫,沾過雨水的潮濕布料,藏在帽子裡的他柔軟又濕潤的臉頰,混雜出一種危險的氛圍。

  「我錯了。」雲永晝的聲音有些啞,幾乎全是氣聲,讓衛桓想到不久前暗區上空深灰色的烏雲。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拽住立領上晃動的小橢圓金屬片,牙齒般咬合緊密的拉鏈發出某種微妙的聲音,這一幕像是撥開外衣的香蕉,又像是死死咬住什麼又漸漸鬆開的濕潤牙齒。

  下頜線條,浮木般晃動的喉結,還有他不堪一握的細長脖頸。

  雲永晝緩慢而用力地撫摩著衛桓的側臉,原本望著他的眼睛此刻垂下來,盯著他的嘴唇,「想我嗎?」

  衛桓就這麼看著他的臉。心裡有什麼終於還是要打翻,要全部流淌出來,一滴不剩。

  他沒有回答,掀了自己頭頂的棒球帽,拽住雲永晝的制服衣領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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