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桃再度醒來的時候,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一張近在咫尺的容顏。
那是衛韞啊。
此刻的他還在睡著,呼吸聲極輕極緩,便是連常蹙著的眉心此刻也難得舒展,一張面龐在窗欞外透進來的昏暗光線下,多添了幾分朦朧。
謝桃意識到自己縮在他的懷裡,而他的手竟也無意識地攬著她的腰。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她靠在他的胸膛,鼻間是他身上淺淡的冷香味道。
總歸是一調好聞的香。
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清冽,冷沁。
謝桃靜靜地望著他好一會兒,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了一下他的睫毛。
也就是這一瞬,他驟然睜開了眼,攥住了她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腕。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帶著極濃的戒備,猶泛冷意。
謝桃被嚇了一跳,眼睛眨了一下,忘了反應。
她的手腕還被衛韞緊緊地握著,力道之大,痛得她皺起眉頭。
衛韞在看見謝桃的那張臉的時候,原本收緊了力道的手指驀地鬆開了些。
「抱歉。」
他開口時,嗓音帶著幾分方才醒來時特有的沙啞,「可是弄疼了?」
謝桃握著自己的手腕,抿了一下嘴唇,搖了搖頭。
窗外還有雨聲淅淅瀝瀝,這一下,竟是再沒停過。
兩人都枕著一個軟枕,四目相對的時候,仿佛周遭什麼都不曾剩下,就連窗外的雨聲也漸漸沒了聲音。
衛韞無法否認的是,他很喜歡這一刻。
什麼也不用做,什麼也不必去想,就這麼靜靜地待著,仿佛歲月,就該停駐在這裡。
他的手輕輕地撫過她耳畔的淺發,他忽而低聲問她,「還睡麼?」
謝桃搖搖頭,望著他抿著嘴唇笑。
衛韞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那時,他的唇畔也有了些淺淡的笑意。
「起罷。」
最終,他只說了這麼一句,便掀開了被子,下了軟榻。
衛韞一夜未眠,身上的衣袍也還未換,他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衣袖,回身時瞧見躺在軟榻上的女孩兒還穿著單薄的睡衣。
他頓了頓,便掀了帘子去了外間,打開了房門。
「十一。」
因為衛敬不在,衛韞便喚了守在院子裡的另一個侍衛。
衛十一連忙從不遠處的院牆上一躍而下,飛身迅速來到衛韞的面前,在台階下俯身行禮,「大人。」
衛十一算是他府里這些侍衛里年紀最小的,如今只有十五歲,身量也比其他侍衛要單薄一些,但這並不妨礙他是個武痴。
他的武功,並不弱。
「去讓邵梨音送一套衣裙過來。」衛韞站在廊前,淡聲吩咐道。
衛十一有點沒反應過來,直到衛韞瞥了他一眼,他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連忙低首成是。
接著便一個閃身,離開了。
站在廊前,衛韞伸手便接到了一手的雨水,濕潤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手掌上,他看了一眼濕霧朦朧的陰暗天幕,衣袖在那一剎那被檐外的雨水打濕,浸染出了更深的痕跡。
他轉身回到書房裡,方才掀了流蘇帘子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小姑娘裹著被子正伸著手在夠放置在軟榻邊的小案几上的糕點。
一見衛韞進來,她立刻縮回了手,用那雙圓圓的杏眼望著他,甚至還傻笑了一下。
衛韞扯了扯唇角,乾脆伸手去拿了一塊栗子糕遞到她眼前。
謝桃接過來,才咬了一口,就聽見他說,「一會兒邵梨音會給你拿衣服過來,到時你喚她進來就是。」
「你要去哪兒啊?」謝桃嘴裡咬著糕點,望著他問。
衛韞聞言,垂下眼帘,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太自然地道,「我去浴房,一會兒便回來。」
說罷,他轉身就走了出去。
他掀了帘子離開,晃動的流蘇遮下來,掩去了他的背影。
謝桃吃著栗子糕,又從衛韞特地給她挪近了一些的小案几上端了一杯熱茶來喝了一口。
此時的雨聲仿佛是最美妙的背景音,謝桃端著茶,嘴裡咬著糕點,愜意地彎起了眼睛。
因為沒有吃早飯,這會兒有點餓了,所以她就把案几上的那一碟栗子糕都吃了個精光。
捧著茶杯喝茶的時候,謝桃聽見了門外傳來了邵梨音的聲音,「大人,衣服送來了。」
「梨音你進來吧!」謝桃連忙喚她。
等在門外的邵梨音沒有聽見衛韞的聲音,卻反而聽到了謝桃的聲音,她頓了一下,神色微閃,但頃刻間卻又恢復冷靜如常的模樣。
她奉命來保護的這個主子,和家主盛月岐偶爾的說話方式是一樣的,他們也同樣會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甚至是同樣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出現。
但好奇心,是她身為屬下最不該有的東西。
她雖姓邵,卻到底是盛家家僕的血脈。
像她這樣的人,生來就該是主子手上的一把刀,不該過問的,從不過問。
邵梨音推門進去,手裡端著的托盤裡是疊放整齊得到一套衣裙。
掀了流蘇帘子,邵梨音走進去時,便見到了軟榻上裹著被子坐在那兒的謝桃,她頓了一下,便端著托盤走了過去,低首道,「主子請更衣。」
謝桃對她笑了一下,說,「謝謝啊。」
「主子言重。」邵梨音俯身,將那托盤放在了謝桃的面前,而後便又行禮道,「屬下告退。」
待她離開之後,謝桃才伸手去把托盤裡的那一套衣裙展開。
荼白的交領上衣,下面搭著的是一條同色的下裙,腰部卻是秋香色,還繡著銀線桃花瓣,腰間的帶子上還釘著幾顆小小的珍珠,外頭搭著的是一件秋香色的褙子,裡頭毛茸茸的,看起來很保暖。
褙子上同樣用銀色的絲線繡著精緻的桃花瓣,衣襟處有小顆的珍珠一顆顆地鑲嵌點綴,是很漂亮的款式。
謝桃滿心歡喜地穿上之後,就跑了出去。
等在門外的邵梨音抬眼看見謝桃的馬尾辮時,她像是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主子可要屬下為你梳發?」
謝桃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馬尾辮,然後點點頭,「嗯!」
坐在書房外間的桌邊,謝桃任由身後的邵梨音動作輕柔地拆了她的馬尾辮,拿著隨身的小檀木梳,動作小心地替她梳著頭髮。
「梨音你還隨身都帶著小梳子啊?」
謝桃問她。
邵梨音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這個向來冷冰冰的姑娘,臉上竟也流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神色。
半晌,她才輕輕地應了一聲。
邵梨音的動作很快,幾乎是只用了不到七分鐘的時間就給謝桃梳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謝桃在妝奩里立起來的鏡子裡看了看,然後就轉頭看向身後的姑娘,「謝謝你啊梨音。」
她特地把之前衛韞送給她的那支髮簪拿出來,簪在了發間。
而邵梨音此時也將自己方才在拿衣服的時候順便拿來的妝奩的抽屜都打開,她從裡頭挑出一朵薑黃色的絹花,試探著問謝桃:「主子可要戴上這個?」
「好啊。」謝桃點點頭,沖她笑。
邵梨音向來沒有什麼表情的面龐竟稍稍柔和了一點點,替謝桃簪上了兩朵薑黃色的絹花,又把珍珠排簪簪在了她烏黑的髮髻間。
匣子裡還有許多對兒耳璫,但謝桃沒有穿耳,卻是不能戴。
但見邵梨音做起這些事情來,竟然如此細緻,她不由地回頭去看了這個姑娘一眼。
謝桃見過她殺人的樣子。
一張素淨白皙的面容上沾著血跡,仿佛從來都不會笑似的,她手中的長劍刺穿了多少人的胸口,卻始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但此刻,謝桃又發現了她身為一個姑娘的細膩溫柔。
「主子怎麼了?」
邵梨音見謝桃忽然望著她,她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個送你!」
謝桃從自己面前擺著的妝奩里挑了一對兒耳墜,放到邵梨音的手裡。
說著,她就站起來,把邵梨音按在了凳子上。
「主子……」邵梨音想起來,卻被謝桃按著坐在了那兒。
「上次我送你的口紅你帶了嗎?」謝桃忽然問她。
邵梨音愣愣地點頭。
令謝桃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總是素描朝天,梳著男子的髮髻,穿著男子的衣袍的姑娘,竟然還特別會化妝。
據邵梨音說,她是在曄城作為表小姐時,學會這些的。
因為是要符合一個閨閣女子的身份,盛月岐還特地讓人教了她許多。
「那我一來,你不是就做不成表小姐啦?」謝桃正在替她塗口紅,聽見她這麼說,就頓住了。
邵梨音搖了搖頭,「屬下並不想做一個閨閣女子,那樣的任務於我而言,其實是束縛了我許多,」
她抬眼看向謝桃,唇角竟稍稍有了一絲絲微不可見的笑意,「若不是主子你,屬下或許到現在,都只能在曄城待著。」
兩個人說著話,竟就像是普通的小女孩兒一般,比往日裡還要少了幾分隔閡。
謝桃到底是從來都沒有化過妝,這會兒連幫邵梨音塗口紅都塗不好。
最後,還是邵梨音自己來的。
邵梨音甚至還幫她化了一個妝,用的都是妝奩最底層的那些瓶瓶罐罐。
謝桃看得眼花繚亂,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朱紅的花鈿點在眉心,粉黛輕掃,淡淡的胭脂就好似煙霞流散時的余色,水紅色的口紅被邵梨音小心地刷在她的唇瓣。
謝桃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忍不住笑,「這樣好奇怪哦……」
她還從來沒有這樣打扮過,還有點不太自在。
邵梨音卻道,「主子這樣很漂亮。」
最終,謝桃和邵梨音走出書房的時候,便連邵梨音也依著謝桃,替自己重新挽了一個髮髻。
等在外面的衛十一原本是躺在廊前的木欄杆上的,一見邵梨音略施粉黛,烏髮紅唇的模樣,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直接摔進了雨地里。
邵梨音沒有什麼表情地瞥了雨地里狼狽的衛十一一眼。
謝桃忍不住哈哈大笑。
適時,衛韞方才從那邊的月洞門裡走來,他身旁跟著的是替他舉著一把煙青色油紙傘的衛敬。
他已換下了之前的那身衣裳,此刻身著黛藍的錦袍,銀冠玉帶,烏髮如緞,在朦朧的煙雨里,他的那張面龐仍舊如玉無暇。
衛十一方才狼狽地爬起來,便見衛韞和衛敬從那邊走了過來,他當即低首行禮。
「衛韞!」
謝桃一看見衛韞,就提著裙子往台階下跑。
衛韞在抬眼時,便見她已低著頭衝進了雨幕里。
眉頭輕蹙,衛韞直接奪了衛敬手裡撐著的油紙傘,快步走了過去。
煙青色的紙傘遮下,雨滴在傘沿聚著滴落下來,落在了他的肩頭,浸濕了他的烏髮。
「跑下來做什麼?」他清冷的嗓音里透露出幾分不悅。
但在被紙傘遮下的微暗的光線里,他見自己面前的姑娘忽然抬起了頭。
眉心是猶如硃砂般的一點殷紅花鈿,一張白皙明秀的面龐粉黛輕施,胭脂的薄紅在她的臉頰淺淺暈染,唇色如緋。
眼前的姑娘比平日裡似乎更要多了幾分明艷,如春日裡盛放的杏花一般灼灼動人,竟令他一時有些錯不開眼。
「奇,奇怪嗎?」謝桃瞧見他的目光,臉頰不由地有點發燙,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看起來有點羞怯。
衛韞終於回神,他目光閃了閃,清了清嗓子,聲音里聽著仍舊很平靜,「並未。」
而後他便牽起她的手,往台階上走去。
彼時,衛伯也匆匆過來,他身後跟著的,是添炭的兩個奴僕。
衛伯先是給衛韞行了禮,而後抬眼看向謝桃時,這個老頭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小姐這麼打扮著可漂亮!」
謝桃嘿嘿地笑,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待衛韞牽著謝桃的手進了書房,裡頭的兩個奴僕已經迅速地添了炭火,行了禮便匆匆退了出來。
而站在外頭的衛敬總是時不時地看向站在另一邊的邵梨音,驚愕到不行。
印象中這絕對是個假小子一般的姑娘,可此刻,他卻分明見她挽著姑娘家的髮髻,甚至還戴了耳墜,胭脂輕掃,口脂緋紅。
可不就是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嘛。
還挺新奇。
直到邵梨音偏頭瞥了他一眼。
那絕對是帶著殺氣的目光。
「……」
打擾了。
衛敬抱著自己的劍,脊背挺直,站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書房的內室里,謝桃看著衛韞從書架上取了書來,在桌邊坐了下來,她盯著他片刻,然後拿著凳子挪到了他身旁坐下來。
衛韞翻開了書卷的時候,正逢謝桃把腦袋湊過來,「衛韞,你還沒有告訴我,我今天好不好看啊?」
他握著書脊的指節收緊了半寸,故作淡定地戳著她的臉蛋,讓她坐正。
「不好看嗎?」謝桃開始懷疑人生。
她抱著妝奩端詳了鏡子裡的自己好一會兒,撇了撇嘴,抬手就想去蹭掉自己眉心的花鈿。
衛韞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麼?」他輕瞥她一眼。
謝桃有點蔫蔫兒的,她乾脆站起來,「我還是去洗掉吧……」
衛韞握著她的手腕,讓她重新坐了下來。
像是過了好半晌,謝桃方才聽見他忽然的一句:
「好看。」
像是幻聽似的,謝桃抬眼望向他,卻見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手裡的書卷上,並未分給她半分視線。
但她分明,瞧見了他耳廓的微紅。
謝桃瞬間彎起了眉眼,她直接撲進他懷裡,對準他的臉頰親了一口。
頓時,一個紅色的唇印便留在了他冷白的面龐。
衛韞一時不防,忽然被她親了一下,濃黑的眼睫都顫了顫,耳廓的反應更為直接,開始發燙。
他負氣似地伸手捏住她的臉蛋,低眼看著趴在他懷裡的姑娘時,他在她那雙泛著清波似的眼瞳里好似瞥見了他的影子。
「謝桃,」
他忽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嗓音沒由來的有點啞,「身為女子,你可知矜持二字怎麼寫?」
「嗯?」他的尾音微揚,嗓音卻還是低低沉沉的,猶帶幾分誘惑。
謝桃被他揪住了臉蛋,只能眨了眨眼睛,抿著嘴唇半晌,她垂下眼帘,小聲嘟囔,「我又沒有親別人,我親我男朋友為什麼要矜持?」
「你……」衛韞一時無言。
「你又不親我,還不讓我親你……」她繼續小小聲地抱怨。
還有點氣鼓鼓的。
衛韞沉默半晌,像是氣笑了似的,他的眼瞳里深色流轉,猶如濃烈地墨色暈開。
輕笑聲低低的,卻仍舊清冽撩人。
而後,他手裡的那捲書從他的指間掉落下去,落在了地上,被窗欞外的風吹得翻了頁。
他鬆開了女孩兒的臉蛋,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的瞬間,直接低首,惡狠狠地咬著她的嘴唇。
她的口脂帶著稍甜的味道,令他不由深深輾轉,寸寸流連。
謝桃只能無助地抓著他的衣襟,一雙杏眼瞪大,被他的另一隻手扶著後腦,動也不敢動。
後來,他乾脆咬破了她的下唇。
細微的刺疼襲來,令謝桃皺了眉。
他鬆開她的瞬間,兩個人微熱的氣息彼此拂面,他的手指輕輕地撫過她有了細小血珠的唇瓣,任憑耳畔的溫度已經燙到麻木,紅的滴血,他的神態卻比平日裡的端方雅正要多了幾分恣肆,甚至還稍稍帶了幾絲刻意的惡劣。
這是謝桃從未見過的他的模樣。
於是她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忘了反應。
而此時的衛韞,薄唇上染著她的口脂,暈染成一片濃淡不一的顏色,卻令此刻的他,多添了幾分難言的致命風情。
他的手指一點點蹭過她溢出唇角的口脂,動作細緻且溫柔。
「是否如你所願了?」
後來,他忽而俯身,湊近她的耳畔,輕輕地說了一句。
微啞的嗓音里竟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溫熱的氣息就在耳畔,令謝桃在聽見他的這一句話的時候,一張白皙的面龐瞬間紅透,如同胭脂被錯手鋪散了滿臉似的,這一次,她連脖頸兒都泛起了微粉的顏色。
謝桃根本說不出話,眼睛一直眨啊眨的,也不敢看他。
彼時,門外忽然傳來衛敬的聲音,「大人。」
衛韞柔和的眉眼在聽見他的聲音時,瞬間冷淡了幾分,「何事?」
「這……」
衛敬在門外欲言又止。
衛韞抬眼望了一眼那隨風微晃的流蘇帘子一眼,而後便撫了撫謝桃的發,站起來,走出了內室的時候,手裡已經拿了錦帕,不緊不慢地擦拭了自己唇上殘餘的口脂,還不忘擦了臉頰上的痕跡,而後才打開了外間的房門,看向等在門外的衛敬。
彼時,邵梨音已經自覺地站到了不遠處的迴廊里。
「大人,信王派人來傳話,想見您一面。」衛敬對著衛韞拱手行禮,低聲說道。
只是他抬眼看向衛韞時,卻驀地在他的黛藍錦袍內露出來的雪白衣襟上瞧見了一抹微紅的痕跡。
嗯??
那是什麼?
鋼鐵直男·沒談過戀愛·衛敬也是沒有想明白。
衛韞神色微凜,像是琢磨了片刻,忽而扯了扯唇。
而後他轉身走進了內室里,看著謝桃趴在桌子上,已經把腦袋埋進了臂彎里,他的眼底又隱隱浮現了淺淡的笑痕,但片刻,他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薄紅,耳廓也仍舊有些發燙。
他走過去,輕聲喚她,「桃桃,」
「我有些事要做,今日怕是……不能陪你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些歉意。
謝桃每次聽他喚自己「桃桃」都會忍不住心頭悸動,此刻聽了他的這句話,她才從自己的臂彎里抬起頭,看向他時,她的那張面龐仍舊是泛紅的,就連那雙杏眼也霧蒙蒙的。
「你……你去忙吧。」她動了一下唇,甚至還伸手推了推他。
待衛韞離開之後,謝桃原本打算就待在書房裡看書,等著回去的時間到來。
但不消一會兒,她抬眼,卻見門外忽然來了一位身穿青白錦袍的年輕公子,赫然便是南平侯府的世子——齊霽。
「又見面了,表姑娘。」
俊朗的公子手中握著一把玉骨扇,笑得溫潤清和。
他走進來時,謝桃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乾巴巴地說了一句,「你好……」
「我本是來見延塵的,卻是不巧,正遇上他出府,我便想著,來見見小表妹也是好的。」齊霽也不見外,在桌前坐下來之後,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謝桃摸了摸後腦勺,有點不太知道自己該和他說些什麼。
「我與延塵是好友,你既是他的表妹,那麼我這一聲表妹,應該也是無甚差別的罷?」齊霽笑著問道。
謝桃乾笑了一聲,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
齊霽卻是不動聲色地將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打量了一番,他神色未動,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望著她,忽而開口試探道,「小表妹可知,孫御史向陛下求旨,想將自己的嫡女,許配給延塵的事?」
謝桃原本正端著茶盞喝茶,在聽見齊霽的這一句話的時候,她猛地抬頭望向他: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