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短3

2024-08-31 08:43:25 作者: 冰糖松鼠
  曹鑠自幼體弱,雖然如今能跑能跳,表面上看著跟普通少年沒什麼兩樣,但底子還是薄。他第一次到外面吃苦,到底是讓丁夫人擔憂了。於是向來治家清嚴的她這次格外奢侈了一把,車隊裡不光有全面的藥材、涼爽的絲綢,還有兩大箱的新鮮蔬果,用冰封了,再蓋上厚厚的稻草,上面覆篷布用以隔熱。

  曹丕和孫權,就愜意地躺在稻草堆里,絲絲涼氣從身旁傳來,偶爾還有花果的香味,簡直舒服得要睡過去。而他們也真的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早就過了午飯時間。曹丕揉揉「咕咕」叫的肚子,在草堆上翻了個身。「餓了。」他咕噥道。

  孫權比他個頭大,在稻草堆里沒他這麼愜意,此時不過扒拉兩下眼屎,悶聲悶氣地說:「要不去箱子裡偷點?」

  「那是給我二兄的。」曹丕神色掙扎。

  孫權翻了個白眼:「但是你餓了,我上哪兒給你找吃的去?下車會被發現的。」

  曹丕三個字堵住了他:「我內急。」

  「我……」孫權差點罵髒話,「我……」

  小惡魔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我也不想尿車上。」

  孫權壓低了聲音:「曹阿丕,你是我祖宗。」然後他認命地往前挪動幾步,到了稻草堆的邊緣,偷偷掀開篷布的一角。

  車輪不停滾動,灰黑色的石漿碎砂地面勻速後退,伴隨著行道樹的影子一叢又一叢。偶爾到了沒樹的地方,就能看見遠方廣袤的田野與村莊,一番讓人心生希望的綠色,即便在驕陽下也生機勃勃。沿新道兩側都是有人煙的熟地,與幾年前的赤地千里相比仿佛滄海桑田。

  「車在動呢,怎麼下啊?」孫權自言自語,「講道理,說要跑出來的明明是你。小孩子的話真不能信。」就算曹丕再怎麼早熟,也策劃不起離家出走這樣的大事。

  「你們去聽聽,後面是不是有什麼聲音?」突然,護衛家丁的聲音響起,嚇得孫權一個激靈,趕忙放下篷布鑽回草堆里。

  家丁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兩個小朋友互相捂著嘴巴趴在冰塊旁,仿佛兩隻瑟瑟發抖的小老鼠。至少有三匹馬繞著他們所在的這輛車兜了兩圈,「篤篤」,「篤篤篤」,馬蹄鐵和硬路面撞擊的脆響是如此清晰,好像透過耳膜敲到人心上似的。

  熊孩子們在黑暗中睜大的雙眼。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在光線突然變亮的瞬間達到頂峰。

  有人揭開了篷布!

  「有異常嗎?」男人的聲音就在頭頂上方。

  接下來是一陣搗稻草的響動。「似乎稻草亂了。」

  「稻草本就亂,被你一攪就更亂了。」

  孫權還沒因這話鬆口氣,就見一把長刀連刀帶鞘從上而下,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子扎進草堆中。「救命」兩個字瞬間蹦到了嗓子眼。他怎麼忘了,曹家的護衛中可摻了不少狠角色。這一下要是扎身上,就算是沒出鞘的刀,也能把小孩的肋骨砸碎了。

  「刷!」又是第二下,這次刀鞘落在孫權的腋下。命和面子,那必須是命更重要啊!孫家二郎幾乎是立馬作出了決定,正準備起身,就聽見外頭那個男聲喝止道:

  「你瘋了!這裡面是給二公子的生辰禮,扎壞了怎麼辦?」

  「……是屬下考慮不周。」

  「快走快走。既然沒問題就去下一輛。」


  沉重的騎兵馬蹄聲漸漸遠去,孫權趴在黑暗裡久久不能回神。等反應過來一抹額頭,好傢夥,頭上全是汗。

  曹丕蠕動著往冰塊的方向靠了靠。「那咱們還下車嗎?」

  孫權一邊往稻草上擦手汗,一邊回答道:「你再忍忍,再3里地就是新汲第二驛站了,車隊必定要修整的。」

  「阿權,你會看里程碑啊?」

  孫權上手捏了把曹丕的小臉:「叫權兄。我可是在遼東學完了《交通論》的男人。」

  曹丕不服:「你不是只學了造船?」

  「船舶道路,殊途同歸。本質上都是能夠讓物資、人口、文化進行傳播的物理途徑。」孫權棒讀道。

  這句話超過了曹五歲的理解能力,所以他乖乖閉嘴了。

  又過去大半個時辰,自上午開始就轉動不止的車輪終於「嘎吱」一聲停下了。已經餓過頭了的曹丕在孫權的掩護下躡手躡腳地從鋪滿草堆的車板上翻下來。兩小隻趁著護衛們餵馬的空檔,麻溜跑進驛站後頭的茅房。

  驛站是新建的,即便是旱廁,也比農村用了幾十年的糞坑強不少。出門後還有個洗手的池子,能夠讓兩個小公子鬆口氣。

  「阿權,你看,是玉米地。」曹丕突然說。

  孫權抬頭,可不是嘛,圍繞著驛站後院,種著兩畝玉米,這個時候都長出苞谷了,嫩綠嫩綠的,剝開葉子就能生吃。正好這個時候有人往茅廁的方向來,兩個小娃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鑽進了玉米地里。

  等到太陽又偏轉過一個角度的時候,曹丕扔下第五個啃乾淨的青玉米棒,打了個飽嗝。地面上已是一片狼藉,秸稈、雜草和玉米葉混在一起,好不可憐。即便是十歲的孫權,也沒法摘到植株頂上的玉米,所以他們採用的是靠身體重量將玉米杆整個壓倒,再暴力分屍的做法。但這一壓往往受害的就不止是一株這麼簡單了。到最後,吃進嘴裡的還沒有禍禍的多。

  孫權撓撓頭:「好像得付銅錢,你帶錢了嗎?」

  曹丕一臉懵逼:「……沒。這是驛站的玉米地吧。驛站的,不就是我家的嗎?」

  「得付錢。」孫權說,「公共運輸不是家族私產。」

  兩人面面相覷,臨時起意跑出來的,誰會帶錢啊?

  曹丕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這個成嗎?」

  「你真是個貴公子,就這玉,夠買五十車玉米了。」孫權翻了個白眼。

  於是兩人將身上所有的裝飾品都摘了下來,零零碎碎擺了一地,其中還有兩支畫筆。

  「你怎麼還帶筆出來?」孫權伸手去拽那兩支畫風不對的東西,「就這個最便宜了。」

  「胡說!這這這,這可是顏夫人鋪子的畫筆,價值百金的。不如用這顆小金桃。」

  「行行行。咦,這是什麼?彩色的卵石?」

  曹丕順著孫權的目光看去,就見到一塊漂亮的深藍色扁圓石,點綴有紫色和深紅色的仿佛火焰般的紋路,摸上去油光水華,仔細看藍色中仿佛還有星辰閃爍。「這還是二叔送我的呢。」曹丕戀戀不捨,「大約是石頭吧,但我還沒見過比它更漂亮的石頭。」

  孫權錘了一下曹小丕的腦袋:「這個時候只能選最廉價的東西了吧。」

  「……那好吧。」

  於是曹丕放棄了他的「卵石」,為此他被曹鑠嘲笑了整整一年。當然這是後話了。

  回到眼下,曹丕和孫權正面臨著他們出逃以來最大的危機。

  車隊不見了!

  就在他們禍害玉米和挑選抵價物的時候,運送曹鑠生辰禮的車隊,已經離開了新汲2號驛站。

  太陽西沉,晚霞漫天。兩個孩子站在乾乾淨淨的大路上茫然遠眺。他們甚至分不清哪裡是來時的方向,哪裡會通向曹鑠所在的位置。孫權年長,所以曹丕看向孫權。少年孫仲謀只感覺肩上突然有了千斤重擔:「總之,先找個地方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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