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瑜身上的護士服被脫得零零落落。
裙子扯下疊到了床沿,上衣太緊,扣子連續崩開,衣擺撩高,推到飽脹綿潤的胸口,袒露出成片的奶油白。
主動權早在躺倒的一刻起就易了主。
她汗濕的手抓住藍欽肌理緊實的後背,身體隨著他劇烈起伏,任他索求開拓。
等病房靜下來,桑瑜醉紅著臉伏在他肩上氣若遊絲時,不禁冒出一點小擔心。
這麼少兒|不宜的病人護士……
會不會給十八|禁畫手藍小欽提供了邪惡靈感!
桑瑜當晚做了成宿的夢,沒別的,從頭到尾的連續劇,儘是深海跟小美人魚各種情景的火熱床|戲現場,無|碼的。
凌晨一睜眼,她摸了摸熱乎乎的鼻子。
居然流血了……
丟人丟到病床上的桑小魚撓著枕頭,憤然擠出藍欽緊擁的懷抱,衝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臉,頭腦不得不恢復清醒。
早上還有一連串需要空腹做的檢查在等著藍欽呢。
手術前,最後兩天了。
到中午時,入院以來的各項結果都到了宋芷玉手裡,指標一水兒的正常,有些甚至高於健康成年人的平均水平。
藍欽再無病弱,完全恢復成了一個普通人。
他一直以來可望不可即的……普通人。
「超健康的藍小欽過來吃午飯——」桑瑜把保溫桶里的飯菜一一擺出,臉上笑得甜,心裡卻在惴惴,明早開始,他就要徹底斷食,清胃二十四小時。
手術結束以後,最快也得一兩天才能正常進食。
加在一起三天時間,要跨到新年了。
桑瑜往藍欽碗裡不停添菜,喋喋念叨著要他多吃時,虛掩的病房門被禮貌敲響三聲,男人低磁的聲音傳來,「欽欽在嗎?」
藍欽目光一涼,跟桑瑜對視。
是藍景程。
桑瑜放下碗筷,短促回應,從病房外魚貫而入的可不止藍景程一個,全藍家的人幾乎齊齊到場,走馬燈似的個個衣冠楚楚,神情悲憫,嘴裡說出的關懷都不帶重樣兒的,要讓別人看,那絕對的和睦家庭。
也許這些人是真的心懷有愧。
但對桑瑜來說,全是長期傷害過欽欽的妖魔厲鬼。
桑瑜儘量藏著厭煩,把排骨冬瓜湯遞給藍欽,「欽欽,先喝,再等要涼了。」
藍欽當著一眾藍家人的面,揚著唇角抬頭,眼巴巴望了望桑瑜,再用鼻尖點點勺子。
求——喂!
桑瑜沉鬱的心情神奇變好,揉了把藍欽的臉,攪著湯一勺勺餵到他嘴邊。
藍家人自知不受待見,沒留多久就紛紛找理由告辭,最後唯有藍景程坐在床尾沒走,微眯起眼看著兩人的親密無間。
「欽欽,怪我們來得不是時候,但家裡人也都是關心你,」藍景程雙手按在膝上,求情說,「你別總這麼冷淡。」
藍欽喝完了湯,眼尾微垂,寫字給他,「大哥,你也走吧。」
藍景程手指收緊。
「好意我心領,」藍欽筆畫紛揚,「不過那是你的家人里,不是我的,以後能不見就別見了。」
藍景程的神色一如往常,嘆著氣輕言軟語,保證手術當天他一定全程在場,有任何需要隨時待命,才一臉放心不下地離開。
走出病房門,他漆黑的眼睛迅速結冰,握住拳,大步邁進電梯,一路下樓,繞到後院上了一輛車。
車裡坐的是曾經上門找過藍欽麻煩的老股東。
「知道宋芷玉為什麼放棄你麼?」他冷笑,「優柔寡斷,成不了大事。」
藍景程靠著椅背閉眼,「……藍家確實對他有愧。」
「愧了多少年?沒完沒了?天天做小伏低,他正眼看過你們?真拿你當過大哥?要是被他接了家業,你們全家誰也別想好活!」
藍景程被戳中心事,額角直跳。
「景程,竊聽器是你以送海鮮之名偷放的,現在又裝什麼慈悲?」
「宋芷玉說的話你可親耳聽見了,她病得失智,寧可選個啞巴病秧子也不選你,你再不爭取,藍家哪還有你的位置。」
「讓你製造意外你不敢,讓你在手術里動手腳你不敢,現在聽到了關鍵,說幾句實話就能兵不血刃,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繼續猶豫,我馬上另推別的人選,你就等著淪為喪家犬吧!」
這些話錐心刺耳,藍景程盯著康復中心大樓的方向,攥住藍欽在病房裡寫給他的那些字,團在掌心裡,一點點揉爛。
手術前一天,藍欽正式斷食,等胃裡的食物消化大半,下午做了最後一次喉鏡,確認術前體況。
久違到陌生的噁心感在這兩天裡三番五次找上來,藍欽從開始的乾嘔,到現在已經能夠自己控制,忍著不做反應。
他下了檢查床,被桑瑜攬著坐到旁邊的長椅上,他傾身靠上去,環住她的腰緊密相貼,胃裡翻騰的嘔吐欲望在她的體溫里逐漸回穩。
回到病房,窗外天色轉暗。
明天這個時候,他可能正在麻醉作用里昏睡,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藍欽以為桑瑜會愁眉苦臉,正琢磨著要怎麼哄慰,就見她拉開行李箱,翻找出一個大盒子,掀開一看,裡面全套的剪髮工具應有盡有。
「你頭髮有點擋眼睛啦,」桑瑜把盒子晃得嘩啦響,笑眯眯說,「住院前沒來得及剪,所以我特意做了準備!」
藍欽意外地扯了扯發梢,想起從前自己搞出的無數次參差不齊,心口炙燙地漫過岩漿。
衛生間的鏡面是活動的,搬出來放到床頭柜上。
椅子擺在鏡前。
桑瑜按著藍欽坐下,俯身從鏡子裡欣賞,輕笑著在他耳邊讚嘆:「神仙大美人吶,有了未婚妻以後果然更好看了。」
藍欽彎著眼,包住她的手細細摩挲。
他哪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的頭髮能有這樣天大的運氣,被她親手修剪。
桑瑜用手指按摩他的頭頂,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梳理柔軟的黑髮。
都說頭髮軟的人,心腸也軟。
欽欽這麼好,一定能平平安安。
「你別擔心我的技術啊,」桑瑜靈巧擺弄著小剪刀,一邊咔嚓咔嚓,一邊柔柔地講,「以前我媽生病的時候,在床上行動不方便,她的頭髮都是我來負責打理的,保證效果絕對好。」
她指尖有意無意地磨蹭他,勾得他發癢,「這次我家先生要是滿意,記得給五星好評哦。」
藍欽不能隨便亂動,透過鏡子痴痴看她。
她彎下腰,認真整理他的發尾,很順便地在他頸間親親,拖長了音,「五星好評以後,還要麻煩先生,跟我預定往後一輩子的終身服務。」
藍欽把她拉到腿上。
他實在太貪心了。
一輩子也覺得不夠,連她的下輩子,都想一併據為己有。
「好啦,短毛藍小欽,」桑瑜趴在他胸前,伸手呼嚕著他清爽的頭髮,「今晚早睡,明晚咱們再熬夜。」
為了讓藍欽儘快入眠,桑瑜特別辛苦地表演裝睡。
四下漆黑,她呼吸放得清淺綿長,心裡卻沸騰著小鍋爐,祈禱著欽欽快快睡著,她好放縱地失個眠。
可藍欽拒不配合,擁著她輕輕地拍,哄小孩兒一樣無比耐心,再加上隔幾秒就落下的吻,更是催得人昏昏沉沉。
不超過十分鐘,桑瑜就超沒定力地先一步睡了過去。
藍欽等她睡熟,打開一盞光線最弱的燈,盯著她的側臉直到深夜,他撐起身,在抽屜里拿出早預備好的信封和白紙,墊在床上工整地寫字畫圖。
他把紙小心疊好,塞進信封,對摺成方塊,輕手躡腳下床,放入了桑瑜護士服的口袋裡。
深冬天亮得晚,起床做準備工作時,天色還是暗的。
病房門大開,開始有陌生的醫護進進出出,大口罩蒙在臉上,俱是神色肅穆。
桑瑜不參與忙碌,專心陪在藍欽身邊。
手術時間定在上午十點,預計三個半小時,等完全恢復意識,大概要接近傍晚了。
九點半,換上病號服的藍欽在病床上平躺,宋芷玉過來瞧瞧,「不錯,沒慌,」接著她手一揮,「走吧,進手術室。」
四個輪子碾過地磚,發出格拉格拉的悶響。
這種聲音桑瑜天天都在聽,以為早就習慣麻木,可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會這麼牽扯神魂。
她緊跟著病床,手一直撫在藍欽頭頂,自己都搞不懂為什麼嘴裡停不下來,不管多少人在周圍,還在堅持地小聲喋喋不休。
「我在外面等你,不會走的。」
「你要快點哦,不然我太擔心,說不定就哭了。」
「今天是年底最後一天,晚上有好多晚會可以看呢。」
「我研究了新的抹茶蛋糕,還沒試做過,過幾天讓你嘗鮮。」
她聲音不太平穩。
「欽欽,欽欽……」
藍欽用力握住她冰涼的手。
臨近手術室,大門敞開,裡面燈光通明。
桑瑜被攔在外面。
藍欽努力地扭頭看她,一褐一灰的流光眼瞳里滿是淺淺笑意。
門關緊,上方紅燈很快亮起。
桑瑜呆站了許久,一步步踱到窗邊,外面陽光正好,存著殘雪的枝頭晶瑩細閃。
她想拍下來給欽欽看,胡亂地去找手機時,摸到兜里多了個硬硬的方塊。
是一封信。
信封上最熟悉的位置,不再是列印字,換成了藍欽的親筆。
「桑魚,收。」
桑瑜在手背上咬了一下,穩住情緒,像無數次做過的一樣,珍惜地抽出信紙展開。
上面栩栩如生畫著兩個緊緊依偎的背影,和大團絢爛的華彩。
空白處,只有一句話,寫著她過去每封信里都會用到的那個詞——
「明天,我們一起看新年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