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魚被大貓咪吃干抹淨,軟趴趴窩在被子裡犯困。
她腦袋裡一晃一晃的全是糖水,就覺得以前上大學時,被舍友硬拉著看的一眾不良少女漫實在弱爆了,那些橋段跟欽欽一比,連個手指尖都趕不上。
進步神速的藍小欽,她簡直招架不住。
窗外的天早就黑透了,桑瑜分不清幾點,抱著枕頭亂蹭時,藍欽身披睡袍回到臥室,屈膝蹲在床邊,把碟子端到她跟前。
桑瑜閉著眼,鼻尖敏感動了動。
哎,香香甜甜的……
她火速清醒,頂著凌亂的長頭髮抬起臉,就看到一塊造型……別致的蛋糕,上面插一圈精緻的彩色小蠟燭。
「我做的,是不是有點難看,」藍欽雙手捧著,緊張觀察她的表情,「但是味道應該很好的,雖然我沒嘗……」
這麼一說,又丑,又沒試吃。
零分啊。
藍欽沒等桑瑜反應,自己先沮喪了,湊過去蹭蹭她的臉頰,「……小魚,要不我現在訂個新的。」
桑瑜爬起來,一把奪過,「一點也不醜,特別好看,現在就吃了它!」
藍欽的小烏雲頓時一掃而空,連忙笑著護住,「要點蠟燭。」
這種蠟燭可跟地上擺的不一樣,想點燃,就要用火。
桑瑜本能地反對,「不要,我可以腦補,當它是亮的就好啦。」
她太貼心,貼心得讓藍欽心疼。
他攬過她親親,拿出準備好的火柴盒,修長手指抽出一根,抵在側面。
「欽欽——」
刺啦。
藍欽輕輕划動,火苗騰地躍起,在昏暗室內亮起暖色的光團。
桑瑜呼吸快停了,忐忑按住他的手腕,隨時準備吹熄,卻看到他雙眼映著火光,過去熟悉的恐懼閃躲轉瞬消逝,被安穩覆蓋。
「有你在,我沒那麼怕了,」藍欽的嗓音格外沙,親手把她的生日蠟燭依次點亮,「以前不敢的事,我會努力一個個克服掉。」
他在燭光里痴痴地凝視她,「小魚,我什麼也不怕,往後一輩子,我都能好好保護你。」
桑瑜從認識藍欽起,就深知她的心,可以為了一個人酸甜苦樂,既痛又纏綿。
而這些為他生出的心情,在此刻累積到新的頂峰。
桑瑜雙手合十許願,在藍欽的期盼里,她一口氣吹滅,拔掉蠟燭,對著蛋糕咬一大口,笑得彎起眼,含含混混誇獎,「超好吃!」
藍欽望著她沾滿奶油的嘴角,喉嚨輕動,低聲說:「我想親你。」
桑瑜愣愣舔了舔唇,「可是我吃了……」
他忍不住,扣著她的後腦直接吻上去。
她吞得差不多了,口中的食物所剩無幾,但仍被他舌尖沾到一些咽下,他來不及感受不適,就被她的氣息填滿。
桑瑜驚慌拍他,「是不是有蛋糕?想吐嗎?難受嗎?」
藍欽眨了眨眼,遲疑地表示,「……反正老婆特別甜。」
桑瑜不敢相信,「說正經的,別強忍!」
藍欽又仔細體會一下,他的唇齒甚至咽喉,全是屬於她的溫度,感受不到其他,「不想。」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藍欽反應過來,驚喜地往她身上一撲,「我能試試的對不對!」
桑瑜揉他的發梢,「我願意天天給你做飯,別硬是去改。」
藍欽搖頭,「我想和你一起出去吃很多東西,不希望你總在廚房裡打轉,小魚乖,我們試試看,你要經常這樣餵我。」
晚上睡前,桑瑜窩在藍欽懷裡,聽他翻來覆去唱那首最常見的生日歌。
很生澀,可就是無與倫比的動聽。
到夜深人靜時,幸福感爆棚的桑小魚依然沒有困意,纏著藍欽講珠寶展的情況,她忙著卿卿我我,一直忘了問。
藍欽描述的不算詳細。
那些可笑的髒的,他不願意污染她的耳朵,「我離開的時候,藍景程還被媒體纏著,大概很難脫身。」
桑瑜驚奇,「你才是話題中心,他都走不掉,你怎麼跑出來的!」
藍欽笑,「因為我太太生日,我必須快點趕回來。」
桑瑜捧臉,太太哎。
藍欽摟緊她,哄著輕拍,「展品不對外出售,也因為是屬於我太太的私有財產,我不是什麼話題中心,我的桑小魚才是。」
桑小魚暈了,嚴肅表示,「我也不要做話題中心,我只做你的中心。」
再醒過來已經日上三竿,桑瑜伸著小懶腰隨便一摸,被枕頭邊整齊放滿的大小冊子嚇了一跳。
婚紗?場地設計?伴手禮?蜜月聖地大全?
藍欽從她背後接過,陪她一起翻開,他清晨的嗓音還有睡意猶存的低啞,成倍地撩撥耳膜,「小魚,我們結婚吧。」
回國的飛機起飛前,桑瑜牽著藍欽的手,在機場裡刷到目前備受關注的大新聞。
浸淫珠寶行業多年的著名藍氏,由於發展理念不利,在國際高奢珠寶圈的地位連年下跌,就算偶有幾個系列的驚艷之作,也因為設計師的低調少產,難以挽回整個集團的頹勢,藍氏於近日奔赴巴黎珠寶展,出發前興師動眾知會眾家媒體高調宣傳,對展會結果胸有成竹。
震驚的是,藍氏這一戰不但一敗塗地,還醜聞纏身。
繼承人竟與自家的靈魂設計師面對面打了對台,更有現場媒體表示,設計師本人也姓藍,同樣是藍氏子孫,勞心費力的同時,不僅在自己的作品上沒有姓名,還遭到集團的極端苛待,為自家太太設計的珍貴圖紙被惡意盜取,厚顏無恥私自篡改並用來參展。
被滿身銅臭的商人改到不倫不類的贗品,在設計師本人的原始設計對比下,淪為小丑一樣的存在。
展會當天的照片似乎是被人刻意干涉,藍景程歇斯底里,形象盡失的全網都是,而藍欽的只有一張遠景側臉。
他挺拔站在嘈雜的人群里,被話筒和珠光寶氣包圍,淡然安靜,不染塵埃。
桑瑜心潮澎湃地抱住藍欽手臂,把圖片放大再放大,還是看不清,她美滋滋說:「真好,別的小姑娘都看不到我老公,只有我——」
藍欽刮刮她的鼻尖,「當然只有你。」
既然他不得不走入公眾視野,那就要第一時間讓所有人知道,他的一切都是他太太的。
十二個小時的飛行落地,宋芷玉戴著大墨鏡等在車裡,笑得滄桑,「欽欽,做得不錯。」
藍欽護著桑瑜坐進裡面,「沒讓你失望。」
「你從來不會讓我失望,」車子啟動,穿過繁華夜景,宋芷玉的目光望著窗外,「目前的輿論矛頭全部指向那狼心狗肺的父子倆,他們這次滿盤皆輸,藍景程徹底失去繼承的資格。」
她頓了頓,「董事會上有人在提名你,網上還出現了匿名爆料,談起過去藍家的秘辛……」
藍家能有多少秘辛,跟他有關係的,不過一個囚在樓里的妖怪傳言。
維持藍家不倒的幕後設計師,卻是所謂上流小社會裡人人談之色變的藍家妖怪。
多大的笑話。
這時候被提出,引起大面積討論,不過是想掀起熱度,把從前的藍家踩到更深,順理成章推舉備受委屈的他上位。
宋芷玉掐著一絲微弱希望,「欽欽,事到如今,藍家沒有了影響你的障礙,你還是拒絕嗎?」
桑瑜跟藍欽十指相扣。
藍欽斬釘截鐵,「拒絕,爆料也停止,我拿回設計就夠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正名,做了二十幾年妖怪,也無所謂繼續做下去。」
桑瑜擋著嘴,小小聲說:「不許聽別人瞎扯,你根本不是妖怪,你是小妖精。」
藍欽眸中的冷意散開,捏捏她的下巴,也小小聲回應,「妖精比妖怪好嗎?」
「當然好哇,」桑瑜合掌,「妖精漂亮又會勾人,說的就是你。」
宋芷玉扶額,捏捏作痛的太陽穴,「好了,我不勉強,董事會大亂,話語權重新回到我手裡,我會在其他旁支的小輩孩子裡挑選資質好的,至於未來什麼樣,那是造化。」
本想著親眼看藍家大廈傾塌,她踩著廢墟走向死亡。
可既然仍有一線生機,她還想趁最後的時間再儘可能多做一些。
「欽欽,我們的目標都達到了,合作到此為止,」宋芷玉慢慢眨動疲累的眼,「好好經營你的品牌,從今以後,我們是對手。」
到家下車時,藍欽淡笑問:「奶奶,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宋芷玉別開頭,有些彆扭說:「我葬禮上。」
藍欽揉揉桑瑜的背,桑瑜秒懂,乖巧拿出一張特殊準備好的正式請柬,「才不是,是在我們的婚禮上。」
婚禮的籌備,藍欽用足了全力,小古董一樣翻遍老黃曆,挑出最近的絕佳好日子,發現只剩不到一個月。
他哄著桑瑜安心回康復中心上班,做她自己喜歡擅長的工作,他則把婚禮的大事小情一手包攬,還要兼顧珠寶展歸來後目不暇接的高額訂單。
助手勸他,「先生,咱們該開個官方微博了,網上呼聲太高。」
藍欽本來是沒興趣的。
但助手又說:「可以隨時傳遞品牌文化,加深風格印象嘛,因為您和太太的感情,YU快成了上流圈秀恩愛神器了。」
藍欽沉吟了半天,手動註冊微博,通過身份認證後的第一條,簡簡單單發了張手繪圖。
小美人魚擺動曼妙的尾,在深海里享受徜徉。
他的品牌文化……
就是這個。
助手隔三差五就跑去跟藍欽說:「先生!火了!再畫點好不好!」
藍欽正檢查婚紗上裝飾的碎鑽,頭也不抬,「沒時間。」
他的所有時間,都用來趕緊把新娘堂堂正正娶回家。
藍欽孑然一身,桑瑜也只有媽媽,朋友屈指可數。
按照桑瑜的願望,婚禮規模並不大,陽光和煦的春日上午,在僅有的親人閨蜜見證下,藍欽攥住桑瑜的手,一字一字說出「我願意」,顫抖著跟她交換戒指,紅著眼緊緊擁吻。
婚禮的晚上,精緻布置過的臨江高層里燈光融暖,婚紗禮服隨意搭在門口,漾著淺淺光暈。
桑瑜脫得乾淨,只穿一條輕薄的草莓小睡裙,舒舒服服翹著腳,躺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頭枕著老公肌肉緊實的大長腿。
「上次這樣躺著,是家裡停電了,」桑瑜把玩藍欽的手指,眯著眼回憶,「你傻傻的給我扇風,我心疼死了。」
藍欽理著她鋪散的長髮,眸光溫柔,「可是我幸福死了。」
桑瑜轉身攬著他的腰,仰頭問:「那時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他撫過她的眉眼,「如果你能喜歡我就好了,如果……能給你唱歌就好了,很輕很輕地唱,你一定睡得更熟,讓我多擁有一會兒。」
桑瑜目不轉睛看他。
窗外江邊,燈火遙遠閃爍。
藍欽張開口,唱了一句年代久遠的老歌。
桑瑜鼻子一酸,埋入他腰間。
是那首……在藍家老宅錄像機的視頻里,他獨自一人彈著電子琴唱過的老歌,他還許願,要是以後有了心愛的人,要說很多,唱很多給她聽。
他的歌聲低潤柔軟,撫摸耳膜,揉捏心臟。
桑瑜在他懷裡漸漸睡著。
夢裡時光倒轉,全是藍欽的影子,他坐在小樓院子裡的那棵大樹上,還是少年模樣,對她大聲說:「你要早點來啊。」
「早點來找我。」
他笑得好看,異瞳里全是光彩,「我等你……」
「等你愛我。」
桑瑜又酸又甜,深夜從夢中驚醒,胸口還在劇烈起伏。
她睡不著了,支起身,小心親吻身旁熟睡的男人,輕手躡腳掀被下床,走去他的工作間。
一切如舊,他寫滿她名字的那些日記本,還放在原來的位置。
她抱著一摞日記,環視一圈,試了幾個地方都覺得不舒服,最後身子一縮,蜷進了他躲過的小空間。
寫字檯的下面。
桑瑜沒帶手機,分不清自己看了多久。
只知道眼淚流了變干,以為哭光了的時候,又會流下來。
不起眼的厚重本子們,是藍欽默默深愛著她的,經年累月的心。
她翻到最後一本,留有文字的最後一頁上,他一筆一划寫著——
「開始時,我只求她能憐憫我。」
「後來,盼著她喜歡我。」
「現在……不夠了,我忍不住,想要擁有她的全部。」
門外腳步聲響起,是藍欽醒來撲空,在不安地喊她,「小魚!小魚!」
桑瑜想說,她在呢。
可滿心揣的都是他,竟然說不出話。
藍欽循著燈光找來,快步衝到寫字檯邊,蹲跪下來,把眼睛紅腫的她擁進臂彎。
桑瑜貼在他砰砰震動的胸口,閉上眼睛。
「是全部啊。」
她掏著心,摟住他輕聲說——
「藍欽,你早就擁有了我的全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