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去的，實在是找不到空閒。」劉海棠笑著道：「我們日子不好過，整天為了一張嘴忙活，連睡覺的功夫都沒了。」
劉秋香看了一眼劉海棠的簍子，可惜簍子搭著一塊布，只能從縫隙里隱隱約約看到米麵的袋子。
還買米？這日子還叫不好過？
「你看你說的，誰家過日子不是這樣。可再忙人也要休息。」劉秋香道：「得空就去我家玩兒。」
劉海棠笑著應是。
劉秋香的父親也會木匠活，常年在外面做事。一年到頭也能掙不少銀子，可說起來奇怪，他們家的日子過的一直不好，村里都傳錢氏將錢貼補娘家了。
劉秋香是老二，上頭一個姐姐出嫁了，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大弟沒讀書，學了手藝跟著父親出去做事了，二弟今年七歲，成天跟著劉福旺滿村滿山的瘋跑，一點都不幫著家裡做事。
所以，她家田裡的事，家裡的活都是他們母女兩人做，成天累死累活，地里種的菜卻捨不得吃，拿到集市上換幾文錢貼補過日子。
「你們都是能幹的。」馬氏笑著道：「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可不會這麼事，真是一代人比一代人厲害啊。」
劉海棠沒說話，劉秋香接了話道：「嫂子這話說的，您能幹可是十里八仙出名的。我是沒用的人，只能跟著我娘在地里刨口飯吃。」
「這年頭，不餓著肚子就是本事。」劉大河開口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劉秋香一笑，側目看了一眼劉海棠，目光一轉道：「海棠才是真的厲害，現在都能養家了。你們瞧瞧，每回來鎮子上都要背一簍子的東西回去。都買的什麼？」
她說著，終於找到機會滿足好奇心，一把掀開了簍子蓋著的破布。
好幾掛豬肉，一袋子五斤的面，一袋子五斤的米。
是米啊，現在米要二十文一斤，他們村裡的人就算稻子收上來，都捨不得煮一次米飯吃，都是黑面摻著野菜。不是不想吃，而是米要交稅量，難得剩下一點就趕緊去換黑面，不然一家人就要餓肚子。
在吃好和餓不死之間，所有人都選擇後者。
「這是……買的米和白面嗎？」劉秋香忍不住吸了口冷氣，抓著布的手在不停的發抖，就連一邊捧著書的劉志剛都忍不住投來目光。
馬氏也很吃驚，她還看到了三斤豬肉，頓時道：「你這孩子，買肉怎麼不來我家買，還跑鎮子上，他們的肉哪有你叔現殺的豬肉好。」
「我來的時候沒想賣肉，在路上看到了，就順手買了。」劉海棠從劉秋香手裡將布拿來重新搭上，「嬸子，以後再買肉我一定去你家。」
馬氏家的豬肉也好賣，不差劉海棠一個顧客，她也不過說說，聞言就笑著道：「這才對，你來嬸子這裡，我怎麼也不可能扣你的秤。」
「是，是。」劉海棠笑著點頭。
話音落，船上的氣氛就尷尬了起來，所有人的腦子裡，不斷浮現著竹簍里的景象。
白面，米，還有三斤白花花的豬肉。
大家都沒有再說話，一會兒工夫船靠岸了，劉海棠背著簍子，上岸走了。
「秋香，你不回去嗎？」劉知水驚訝的看著劉秋香，「你這丫頭傻坐這裡發什麼呆呢。」
劉秋香尷尬的笑了笑，起身道：「叔，我走了。」她說著，下了船，就看到劉志剛走在前面，喊道：「志剛，你回來住幾天？」
「姑。」劉志剛放了書，回道：「待兩天就走，過幾天先生要測試了，我不能久待。」
他家窮，家裡只有父親和三畝地，劉志剛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明年開春考上秀才，就算她不能做官，家裡的三畝地也不用交稅糧了。
「晚上家裡有菜嗎，沒有的話去我家菜地拔幾顆蘿蔔。」劉秋香說著，劉志剛已經拐彎進了自家土坯做的院子，聽到這話忙笑著回道：「謝謝姑，我正愁晚上吃什麼呢。」
說著，兩個同時想到劉海棠簍子的米肉。
兩個人都沒說話，各自回了家。
劉海棠剛走村中尾，就聽到大榕樹那邊傳來一陣陣吵鬧聲。大榕樹光照好，冬天有太陽還不竄風，夏天樹葉如華蓋，遮出一片清涼。
這裡是塘子村村民聚會的地方。此刻這裡聚了好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跟唱大戲似的。
「不要以為和離了，你就能往前湊。她崔氏就是死了，也是我家的鬼。」王氏的聲音極高，尖利的叫著，「不要臉的東西，年紀不大還學著偷人了，你跟你家老瞎子，連臉都不要了是吧。」
王氏聽劉禮說了，劉柱這幾天天天往山上去。她聽著就氣不打一處來，在大榕樹這邊等了兩天，終於讓她逮著現成的了。
「不要臉的東西。」王氏叉腰罵著，又指著牛尾山的山腰方向罵，「婊子就是婊子，逮著機會就會野男人。」
劉柱本來就話少，吵架哪是王氏的對手。
四周圍著許多看熱鬧的村人，有的在抽旱菸，有的在納鞋底，聽著呵呵笑著也不接話。唐氏聽著放了手裡的鞋底，衝著王氏道：「嬸子，柱子今年才二十五，立秋娘都三十出頭了吧，這要有點什麼也不合適啊。」
「我看，柱子上山不是惦記著立秋娘，而是想著你家海棠呢。那丫頭長的水靈，又能掙錢。這幾天上鎮子上，哪會不是買一堆東西回來。這錢啊，可掙了不少呢。」
「呸！」王氏呸了一聲，罵道：「她能有什麼本事掙錢，還不是雙腿一張找男人的錢。這個小婊子，早晚被雷劈死。」
旁邊就好事的起鬨，「劈死什麼啊，人家現在母子三個人過的好的很。離了你們後，日子越來越紅火了。」
「她能紅火什麼。」王氏罵道：「這冬天就能把他們餓死。」
大家笑著，唐氏又道：「那是你不知道，人海棠在山裡採藥買藥，賣一次就能得一兩銀子。家裡頭白面白米，吃的好著呢。」
王氏楞了一下，她還不知道這事，不由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她今天又去鎮子上賣藥了，等會兒她回來你看看她的簍子裡，都是好東西。」唐氏笑著道，著重說了一句，「生意好啊！」
王氏又呸了一口，惡狠狠的朝一直蹲在地上的劉禮看去，「你去的時候看到了？」
劉禮想到門上掛著的兔子肉，還有劉柱天黑端回家的白面饅頭，點了點頭。
「臭婊子。」王氏氣不打一處來，劉海棠是她劉家養大的，現在掙了錢自然也是她劉家的，「我家二禮救了她們母女的命，把她一個傻子養的這麼大，現在她病好了，有能耐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怎麼這麼命苦啊。」王氏啪啪打了劉禮兩巴掌，「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掏心掏肺對人家好，你看看現在，人家認你做爹了沒有。」
劉禮木頭樁子似的沒動。
「走，我們找里長評理去。」王氏惡狠狠的道：「當初是他做主讓他們分家和離的，他要給我們做主。」
就在這時，唐氏喊了一聲，「你們瞧，我們村的能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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