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寒冷的河岸便，秦王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淡淡然舉著刀。
而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王、王爺？」王芒腿軟，張嘴想喊人，可嚇的失聲。
趙嘯微微頷首，看著他道：「如果能，我並不想殺人，所以你有選擇。」
生或者死！
王芒的眼珠艱難地轉向廖二。
廖二臉色蒼白，目光無神地看著他，不給提示也不阻止。
王芒明白，如果不是因為家裡人還在京城，生死難控，廖二的叛變會幹脆利落很多。
「饒命，饒命！」身邊的屬下和他情況相同，此起彼伏地傳來求饒的聲音。
王芒吞咽了幾次口水，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嗯。」趙嘯頷首，「那就先去屋裡待會兒，外面冷。」
趙嘯說話的聲音一向好聽，厚重且沉穩，發怒時他的聲音像一柄鋒利的劍，未出鞘便已將敵人震懾，溫和時，像溫暖的泉水，令人安穩且熨帖。
王芒此刻在冰火里煎熬，他木然地點了點頭。
趙嘯讓王芒所有的部眾，蹲好，一個一個捆結實了送不遠處的房間裡關著，還貼心地燒熱了地龍。
王芒等人感激的熱淚盈眶。
「大人。」王芒看著被捆著坐在隔壁的廖二，「其、其他兄弟呢？」
廖二帶出去百十人，跟著他一起回來的不超過十個，其他人都被趙嘯替換了。
「在軍營里，活著的。」廖二道。
王芒鬆了口氣，笑了起來，乾巴巴的，尷尬地道：「王、王爺人、人真不錯啊。」
廖二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
「不是，我、我的意思吧……」王芒不知道怎麼說，決定換個話題，「王爺準備進宮？」
王芒又掃了他一眼，諷刺道：「不然他進來幹什麼？」
「完了！」王芒不知什麼心情。本來是害怕的，怕輸了以後他們都得死，可現在秦王進來，說了根本不會殺他們，他又不害怕了，所以，突然生出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這場戰和他們沒有關係。
「今夜不太平。」許久之後，廖二丟下一句話，就閉著眼睛老僧入定了。
王芒也不知道說什麼，和所有人面面相覷，又紛紛不知所措地移開目光。
宮門外，劉海棠站在凳子上，看著黑漆漆的街道，低聲和宋元時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什麼？」宋元時打了個哈欠。
劉海棠低聲道：「說不清楚，總感覺今晚不尋常。」
「沒覺得啊。」宋元時指了指斜對角，「真要去放火？你想好了？」
雖指的是斜對角，但實際指的地方有些遠，要穿過幾條巷子才能到。
那是城中的娘娘廟，送子保平安的。廟不大，左有池塘，右邊是菜園，廟中十幾個和尚住的地方，和前面寶殿隔著兩個亭子，廟前方原本是民宅，但兩年前被廟裡和尚擠兌走了，宅子如今早就坍塌不住人了，聽說戰事停了以後，娘娘廟會擴建。
這麼好的寶地，適合放火。
既不會燒死人，又能製造動亂，且得罪的是神靈……神靈普度眾生，自然不會尋常百姓計較。
宋元時想到這些，忍不住輕嗤一聲，劉海棠這個人，越來越沒個正形了。
「去啊，怎麼能不去！」劉海棠往牆頭上爬，「兄弟們，走！」
跟在她後面的宋元時以及院子裡年老的管家和兩個總角小廝，互相對視一眼，無言以對。
「弄的跟衝鋒陷陣一樣，就你們老弱病殘，還不如我單獨行動。」宋元時道。
劉海棠翻出牆，吸了口氣，跳下圍牆，怒道：「看不起我們？」
「嗯。」宋元時看著爬牆爬的困難的管事，嘆了口氣道，「您就別去了，火大了會燎著鬍子。」
管事憐惜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子，道：「還是去吧，您一個小人不放心。」
你去了我才不放心，宋元時將對方拖上城牆，又下去接了他一把。
老管事下地就已經氣喘吁吁。
一行五個人，冒著腰摸去了娘娘廟。
「就這裡。」宋元時指著入門處，「倒桐油！」
把娘娘廟的寶殿燒了，反正火勢不會蔓延別處。
淋上桐油，火摺子一丟，火蹭的一下躥了起來，轉眼之間就爬上了屋頂。
都是木製結構的房子，火上淋油，有水都救不了。
「起火了，起火了。」管事提著鑼，一通叮叮噹噹亂敲，「殺人了，殺人了，朝廷兵殺人了。」
亂七八糟的喊完，五個人分頭行動。
四周居民以及和尚都醒了，有趕去救火的，又站在一邊烤火取暖的：「這麼多木頭，早知道要起火，我們不如拆了回家燒。」
「反正娘娘也不保佑我們。」
「那拆啊。」
也不知道是誰念叨了一句，大家就真的跑去拆沒燒著的木頭，人越來越多，和尚們攔不住，連著他們的院子以及院子裡的木碳和木頭都被搶了。
有人喊道：「城外秦兵有糧有碳，我們為什麼要忍飢挨餓，我們要吃飯！」
「秦兵有，也不會給我們啊。」
「怎麼不給，他們早就備好了足夠的糧食，只等入城就發給我們。」
「真的假的？」
「不信你們上城頭看啊，今天雖打著，地上亂，可堆著的糧食看的清清楚楚呢。」
「走，上城頭看去。」
數不清的人，在夜半時分，衝去了城牆。
城外戰事已停，小打小鬧決心不大場面也不算激烈，兩方對碰打了一個下午，就都偃旗息鼓回軍帳休整睡覺去了。
但不同的是，秦軍營帳把酒高歌歡聲笑語，這邊軍營寒風瑟瑟饑寒交迫，聽著對面若隱若現的笑聲，看著不遠處堆在車上蓋著油布的米碳，恨不得立刻衝過去。
就在大家認為今晚不會有事，昏昏欲睡的時候，城中沒來由的亂了起來。
無數百姓衝破了阻攔，爬上了城牆。
「那堆著的，就是米碳？」有人看到了，問道。
因為一座座「小山」邊上插著火把，目標很顯目。雖距離並不近，但足夠他們看到輪廓了。
「真、真的是。」有人餓昏了頭，吞了口水，「他們那麼多吃的，我們這裡都開始餓死人了。」
「怎麼辦？」
「去搶？」
「不是說秦王本來就給我們準備的嗎？」有個小廝打扮的總角男孩道。
「搶就是死，他們肯定不給我們搶。還不如求秦王給我們。」
「秦王心好，肯定會給我們的。」小廝道。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尋找同伴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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