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一件杏黃色的廣袖褙子，纖腰不盈一握，身形高挑出眾，兩條黑溜溜的長辮子垂在腰間，越發顯得她肌膚瑩潤如玉，親和溫柔。
但事實上，趙印很清楚，這個小丫頭不親和，更談不上溫柔。
至少，在他面前，她從來沒有表露過。
他視線微轉，看向她的眼眸，她微微笑著，眸光清亮乾淨，卻又透著沉著和穩重。
她的身體裡，一定住著一個，和她稚嫩外表並不相符的靈魂吧？
趙印如此想著，很軟視線被擋住，趙嘯站在了劉海棠面前，衝著他道：「她還有事！」
話說一半，剩下的一半不言而喻，你有話快說。
趙印從剛才一瞬的晃神中恢復，衝著趙嘯無奈一笑，道：「坐吧。」
劉海棠站在遠處，視線被趙嘯擋的嚴嚴實實，她忍不住失笑，上前一步和他並肩走著，低聲道：「別院不如秦王府。」
剛剛給他們更換的秦王府。
趙嘯輕笑。
兩人落座，趙印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劉海棠身上，問道：「當日從湖裡游出去，吃了不少苦吧？」
「嗯。」劉海棠道，「湖水冰涼刺骨，差那麼一點就沒命了。」
趙印微微凝眉，想說什麼，可又想到他說什麼，其實都是虛假做作。畢竟，劉海棠要冒死逃走，都是因為他。
「辛苦你了。」趙印道，「沒有生病吧？」
劉海棠搖頭：「病了幾日，不過好在年輕身體不錯，扛過來了。」
這一次趙嘯也皺了眉頭，剛才劉海棠在和他複述時，可沒有提她生病差點死了的事。
這丫頭，報喜不報憂。
「幸好，幸好。」趙印輕嘆一聲，喃喃地道，「幸好你身體好。」
劉海棠笑了。
兩人隨意聊著那些事，像個久別重逢的朋友似的，輕描淡寫甚至帶著玩笑的成分。
「中午在這裡用膳？」趙印忽然道，「你在宮裡幾日，都是你給我做飯，今日也嘗一嘗我們的手藝？」
劉海棠搖頭：「吃遍天下菜，還是我自己的手藝最佳。」
「就不打擾您用膳了。」
趙印悽苦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只點了點頭。
趙嘯和劉海棠對視一眼，起身告辭走了。
趙印看著他們的背影，輕喃一聲：「……連朋友都不是啊。」
怎麼能做朋友呢。他們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和自己說話，並非是因為自己出色，或有持仗，而是因為他們不再計較了。
勝負已分，無須趕盡殺絕。
「王寶。」趙印看著不知何時，吞了太陽雲層，道，「去和他說，我同意了。」
王寶一怔，脫口問道：「您……您不是想出去走走，四處看看嗎？」
「何必呢，因為我一個人，讓大家都不自在。」趙印道，「這別院挺好的，悠閒且自在。」
王寶磕頭應是，老淚縱橫。
他以為，趙印以後真的能天南地北的享受自由，沒有想到，不過是從皇宮挪到別院，依舊要在這四方天裡，困苦地過完這輩子。
「去吧。」趙印啞著聲音道，「我是不配得到那些美好的東西的，不配啊！」
說著，負著手慢慢進了房間，王寶看著落寞悵然的背影，低聲哭著。
劉海棠和趙嘯在宮裡用過午膳一起出了宮，她左右看看沒有人，低聲道：「關於趙印的事，你不要和聖上爭執。」
「嗯？」趙嘯驚訝她看出來了。
「當然，什麼事都逃不過我的法眼。」劉海棠小聲道，「聖上想將他放在哪裡就哪裡。成王敗寇，都是趙印該得的。」
趙嘯頷首，他也確實不打算爭執。
「那就好，我怕你為了沒那麼重要的人或者事，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劉海棠道，「就算你們曾經再親密，可如今已是君臣之別，該退讓時還是得退讓啊。」
趙嘯心中滿滿的，動情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含笑道：「你知我。」
「嗯。」劉海棠道，「聰明人總是比較懂聰明人的。」
趙嘯輕笑。
「晚上我們去拜訪我大伯一家吧，明日還要去見一見周先生。」
趙嘯沒有意見。
下午，王政就收到趙嘯讓人送來的拜帖，王家一家人頓時忙的團團轉，王大夫人夫人李氏親自擬的菜單，挑選的茶葉，準備好見面禮，又急匆匆地沐浴更衣，梳了一個得體的妝面。
「老爺，我這樣還行嗎？」李氏問道。
王政笑盈盈地點頭，道：「和自己侄女見面，何至於這麼興師動眾。一家人，隨意些！」
「要只是侄女，我也不至於這麼隆重，可她馬上就要是秦王妃了，我豈能隨意怠慢。再說，她可是做買賣的，精明的很，我若態度上稍有敷衍，她肯定就能覺察出來。」
「往後都在京城住著，咱們一家子都要仰仗她，莫說讓我沐浴更衣，就是讓我親自伺候茶水，我都願意。」
王政哈哈大笑，對妻子的表現很滿意。有時候人是這樣，妻子再親，可到底不姓王，而劉海棠卻是他王政嫡親的侄女，她有出息，他臉上太體面有光了。
「娘，人來了嗎？」王致嬌帶著自己一兒一女跑進來，身後跟著她的夫君，如今在國子監讀書的袁仲。夫妻二人中午午覺都沒有歇，得到消息就趕忙收拾了一番，趕了回來。
「要來用晚上，急什麼。」李氏笑著抱著了三歲的外孫，「去找哥哥，讓舅母給你找吃的。」
兩個孩子手牽手去了王致遠的院子裡。
路上正好和王致遠碰上，王致遠囑咐了一番，也進了正院的暖閣。
「地龍是不是不太熱？」王致遠四處打量，「我瞧著她很怕冷，地龍燒熱點。」
前兩日在街上看見她，穿的厚厚的，面頰和手還是凍的紅紅的。
「這就吩咐人去加炭。」李氏忙吩咐下去。
劉海棠不知道王家這裡的事，和趙嘯兩人逛了一趟端王府，又重新擬了清單，這才不急不慢地去了王政家。
一進門，王家的陣仗著實將她驚了一跳。
以王政和李氏領頭，幾乎闔府出動迎接，站了兩排，男女老少，人是陌生的但好幾張面容卻和她隱隱相像。
她笑了起來。
大家給趙嘯行禮。
等禮畢，劉海棠又給給王政以及李氏行禮：「才來給大伯還有伯娘、哥哥嫂嫂，姐姐姐夫請安，失禮了。」
「無妨無妨的。」李氏熱情地握著她的手，「你事情多，什麼時候來都行的。」
劉海棠笑著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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