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青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長衫，面色稍顯的蒼白，瘦弱的身體快速朝這邊移動著，一雙眼睛堆著笑意望著前方。
他步行的有些迫不及待，幾乎是小跑著過來，臉上是屬於少年人的激動和驕傲。
「海棠！」
他三兩步跨上台階，脫口喊道。
有多久沒有看見她了，本以為已經沒有思念了，本以為已經從那種情緒脫離了，可當看到她時，所有的掛念和惦記，仿佛是開閘的洪水，一下子傾瀉而出。
僅僅憑他的控制力，太過單薄了。
崔青樹盯著劉海棠，像是一個久違歸家的少年見到了日思夜想的青梅。
「哈！」劉海棠抱臂看著他，上下打量，「這麼自信，是準備讓我請客，慶祝你高中嗎？不過，這客我是不請的，得讓周芸請才對。」
崔青樹一震，眼前所有的物體和景象漸漸清晰起來，他這才發現，在養生堂的門口站著的人，不是劉海棠一個人。
有劉立秋，有崔氏，還有……周芸。
可剛才，他分明就只看到了劉海棠一個人。
崔青樹尷尬不已，耳邊就聽到周芸巧笑著道：「我也不請，我最近很窮的。」
「周小姐。」崔青樹看向周芸，臉騰地一下紅了，這一瞬間他眼裡透出一絲心虛和愧疚。
周圍的氣氛透著尷尬。
「考的是不是很好？」劉海棠打破尷尬，「發揮的怎麼樣？」
崔青樹啊了一聲，回神過來看了她一眼，回道：「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文章好不好，要看閱卷的先生喜好。多、多少還是有些運氣的成分在。」
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顯然思緒亂七八糟，沒有認真思考。
「進去坐吧，起風了。」劉海棠請他進門，劉立秋上前道，「青樹哥，考試的時候緊張嗎？」
「啊，哦哦。不緊張的，和秋試的感覺差不多的。」崔青樹回道，「你、你一路考上來，就會適應這種緊張了，就不覺得有什麼。」
劉立秋原來如此地點著頭，圍著崔青樹問東問西，剛才的尷尬氣氛終於散了。
「好氣，」周芸忽然湊到劉海棠身邊來，貼著她耳語道，「你說我等會兒怎麼收拾他呢？」
劉海棠也貼著她耳語道：「需要我教你嗎？」
「不需要。」周芸哼了一聲，不服氣地道，「我也有很多辦法。」
劉海棠轉過來扯著她腮幫子的肉：「那你加油啊周小姐。」
「疼，疼！」周芸拍著她的手，「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畢竟我剛才傷了一點自尊。」
劉海棠小聲道：「我等會兒給你烤點心吃賠罪，雖不是我的錯，可問題的根源在於我太過貌美，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周芸唾棄道，「沒知識！」
劉海棠拱手，一臉的佩服：「我就一商賈，那像我們周小姐，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甘拜下風。」
周芸笑了。
「要是換成別的女人我肯定嫉妒的要死。」周芸道，「可換成你了，我就嫉妒不起來，大約是知道你根本不如我，沒什麼可嫉妒的。」
劉海棠：「呸！」
「呸你。」周芸道。
兩個人打鬧著進來，大家都正圍著崔青樹說話，崔青樹看了一眼周芸，見她沒有生氣暗暗鬆了口氣。
「中午在這裡吃飯。」劉海棠道，「再喝點酒，慶祝你暫時性解脫。」
崔青樹笑著點頭。
「我陪你喝，」周芸道，「秋露白來一壺。」
崔青樹凝眉，道：「我喝就行了，你的身體不能飲酒，忘記大夫囑咐的了？」
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周芸徹底釋懷了，笑著道：「那我喝茶你喝酒。」
崔青樹點頭應是。
「我親自下廚炒幾個小菜，二位客官稍等哦。」劉海棠說著去了後廚。
大堂里，大家圍著崔青樹說了一會兒話，但因為快要中午了，各自都去忙了，剩下周芸和崔青樹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好一會兒周芸衝著後廚指了指：「你是不是想和海棠說話？」
「我、」崔青樹不會撒謊，垂著頭想否認，可說不出口。
「去吧。」周芸道，「比起你的隱瞞，我更願意清楚明白的知道一切。」
更何況，她有信心讓崔青樹全心全意地喜歡她。她周芸一點也不差。
「周小姐，」崔青樹尷尬地喊道，周芸擺手，「你們是朋友，去吧。」
崔青樹點頭應是，去了後廚。
周芸一個人托著腮看著外面發呆，崔秀娟在她身邊坐下來，也看著外面，面無表情地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姨母。」周芸衝著笑著，「您在誇我嗎，我第一次被您夸呢。」
崔秀娟不看她，淡淡地道：「了解對手，了解自己，清楚知道要什麼有什麼的人，都是聰明人。」
「崔青樹是守禮的人，諾君更是乾脆利落的性子，所以，在他們之間的事情上，你若糾纏不放，反而是下策，只有順著崔青樹的感情走，感同身受和他站在一邊，反而能贏得他的心。」
「我沒想這麼深，就單純的找不到發脾氣的理由而已。最重要的，我對自己有信心。」
崔秀娟這才看了她一眼，打量著，微微頷首，讚賞道：「你會幸福的。」
她說著便走了。
周芸衝著崔秀娟的喊道：「謝謝姨母指點。」
崔秀娟淺笑。
後廚里，劉海棠忙活著，側目看了一眼崔青樹，道：「怎麼了，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啊。」
「你沒受傷吧？」崔青樹問道。
「從錦湖裡游出來的時候凍的狠了。」劉海棠小聲道，「冬遊真不是尋常人能做的事啊。」
崔青樹凝眉，語氣凝重地道：「你膽子太大了。」
「不然我就要和王爺二選一生死抉擇，那我不如冒險了。」劉海棠道，「與其讓別人掌握生死，不如自己選擇生死。」
崔青樹沒說話。
「說起來，把握大不大？」
「不好說，不過我自己感覺不錯。」崔青樹道，「若不能高中就說明我學問太淺，三年後我再來。」
劉海棠頷首：「若不能中你也別回去了，就留在國子監讀書。現在以咱們在京城的人脈，讓你進國子監讀書，還是輕而易舉的事。」
「好。」崔青樹道，「到時候我再來請你幫忙。」
劉海棠點頭，指了指外面：「多好的姑娘，你對她好點。」
「我知道。」崔青樹道，「我在努力。」
劉海棠將炒好的菜遞給他：「這裡油煙大，出去吃菜喝酒去吧。」
「好。」崔青樹端著盤子，重重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廚房。
劉海棠聳了聳肩膀，接著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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