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歡,第二日,安貞又是睡到嚴氏喊才醒。
今兒還要回娘家,安貞忙起床穿衣,將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又戴上了成季柏給她買的那根木簪子。
用罷朝食,嚴氏便簇擁上來,關切道:「四郎啊,東西我都給你們備好放進了背簍里,你們再看看,可還要添些什麼東西麼。」
成季柏笑道:「不必看了,娘準備的,自是妥當。」
嚴氏笑的一雙三角眼彎成了月牙,她提著背簍,將小兩口送到大門外,才不放心地囑咐道:「路上慢著些,若是累了,就趕緊把背簍放下歇歇,可莫要累著了自己!」
成季柏應著,接過背簍背上,同嚴氏道了別,便牽起安貞的手往前走去。
兩人離家後不久,小嚴氏與田氏也帶著各自的孩子出了門,院子裡等著的成大郎與成二郎兄弟也站起身來,拿起自家那份年禮,便與妻兒出門去。
一路上,不少攜家帶口往外走的,都是回娘家的媳婦,成季柏夫妻兩人在人群中,倒也不算顯眼。
又是過年,又是走親戚,總要換上身新衣服,不說所有人都能有新衣裳,也總歸要換身乾淨些的,補丁少些的。
安貞是新嫁的媳婦,娘家條件又好,陪嫁里不少都是新的料子,她便給自己新做了衣裳,正好過年穿。
梅氏給她陪嫁的料子,什麼顏色的都有,既有正合安貞年歲的鮮艷顏色,也有適合上了年紀的人或是男子的穩重顏色。
安貞出嫁還未滿三個月,按著本地習俗,仍能穿紅色衣裳,她便用一匹石榴紅的料子,給自己新做了身襖裙。
石榴紅的襖子與淺黃色的裙子上俱都繡著些許紋樣,剛過了年,看著便很喜慶。
這衣裳是她用出攤回來後的下午做的,做了三四天才做成了,除此之外,她也給成季柏做了新衣裳。料子多,但棉花少,故此,雖外頭換了新的,裡頭的棉絮仍是那些。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安貞不時關切地問成季柏一句可曾累了,二人也不急著趕路,比平日多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鎮上。
……
今兒一大早,安家人便在家等著了。
雖說初二初三是嫁出去的姑娘攜家帶口回娘家的日子,縱使孩子都已成家了,也能回娘家,但梅氏卻並非如此。
早在安貞尚且年幼時,梅氏父母便陸續過世,梅家也沒有旁的親戚,如今只剩了梅氏一人。娘家都沒人了,還能如何回娘家?
曉得今兒安貞八成要回來,梅氏昨兒便備好了菜蔬肉蛋,今兒隨意做了些飯一家子吃了,她便盼起了安貞的到來。
「阿爹,阿娘,阿弟,我回來啦!」
梅氏正在院子裡繡著花,她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安之遠見她沒事,便給她找了些活兒,讓她能安生坐著。
她正繡著花,便聽大敞的院門處傳來了安貞的聲音,她騰地站起身來,將繡繃子往針線奩里一扔,便快步迎了上去。
見狀,安之遠與安靖也跟了上去。
「阿娘!」
一見到梅氏,安貞便笑著叫出聲。
「哎!可算是到了,快進來坐下歇歇。」梅氏含笑應著,側身讓兩人進院子。
見到安之遠與安靖,安貞也叫了人,成季柏也見過禮,幾人這才落座。
成季柏將背簍放下,問梅氏:「岳母,這魚放到哪兒去?」
他們今兒帶來的年禮,除去背簍里的東西,赫然還有兩條少說也有一兩斤的魚。
這魚還是年前村長組織了村中青壯從河裡捉的,成家分到的魚,都暫時放在大盆里養著。炸丸子那日炸了一條,之後被當做了供品,年三十兒做年夜飯用了一條,成家分到的四條魚里,只用了一半。
餘下的,仍在大木盆里養著,今兒安貞要回娘家,嚴氏才都捉了出來,給兩人帶了來。
這等待遇,大房二房是沒有的,兄弟兩個也習慣了爹娘對四弟的偏愛,對此一絲意見也無。
反倒是田氏有些不快。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先前都沒有還好,如今有了,卻也只是四房有,田氏又是個小心眼兒的,忍不住便嫉妒起來,回娘家的路上,不住地跟成二郎抱怨嚴氏太偏心。
……
「還帶什麼魚,你們留著自己吃多好。」
「這魚是村外河裡捉的,若是想吃了,隨時都能再捉,這兩日家裡也吃了魚,一時半會兒還不饞。」成季柏笑道。
梅氏又客套兩句,將魚接過去,先放到了灶房,等著做飯時再料理了。
她放了魚回來,又與安之遠與安貞成季柏說了會子話,便將安貞叫到了房裡,院子留給他們爺仨。
又有好幾日未曾見過了,梅氏先拉著安貞的手,將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只是目光在觸及她脖頸上那幾點子暗紅時,不由得頓了頓。
她裝作給安貞整理衣裳,往上拉了拉衣領,將那幾點子斑點遮住了,這才同安貞道:「你也是,出門前沒照鏡子?」
安貞:「???」
她一頭霧水,「我照了呀,阿娘,怎地了?」
梅氏眼中露出幾分無奈來,「照了鏡子,還能把那些東西露出來?」
安貞更迷惘了,「那些東西?」
見她還沒明白過來,梅氏乾脆拿了手鏡塞到她手裡,又將她衣領略扒了扒,將那幾點暗紅露給她看。
安貞:「!!!」
望著鏡子裡那暗紅的幾點,安貞霎時間羞得雙頰爆紅,連同耳朵、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紅色。
她,她竟然頂著如此羞人的東西走了這一路!
見她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梅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給安貞將衣領整理好,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沒事兒,尋常人又怎會往旁人脖子上看,日後仔細著些也就是了。」
安貞嗚地一聲埋在了梅氏懷裡,看的梅氏心頭一陣柔軟。
這是她的女兒啊,即便已然嫁了人,於她面前,卻還仍是那個天真懵懂的小娘子,是她終其一生,也不會放下心來不管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