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表示安貞找先生看過的吉日。
五月底的時候,食肆的籌備便已準備妥當,但離著吉日還有幾日的時間,安貞他們便也只能耐心的等著。
這幾日裡,三人晌午依然出攤,下午則是會到鋪子裡轉上一圈,看看可還有什麼遺漏之處。
桌椅都已在鋪子裡擺放好,碗筷被收在小灶房的柜子里放著,新打的鍋也都架在灶上,米麵這些用的多的,但分量又不輕的基礎食材則是在小倉房裡放著,只等食肆開張,便能打開用。
櫃檯擦得乾乾淨淨,左角放著只黑色的細口長頸的陶瓶,眼下裡頭插著束成幼瑤閒暇時做的乾花,日後還會換成新鮮的花束。
鋪子的牆上,成幼瑤也沒有放著不管。她讓人往牆上掛了塊木板,上頭用紅紙貼著開張當日的菜色。其餘地方成幼瑤也掛了些自己用碎布頭做的小玩偶。
六月初二這天下午,安貞與成幼瑤、成金壯三人都到了食肆。
三人最後仔細檢查一遍,確認無誤了,這才鎖上門出去。
門上方,他們定做好的牌匾前幾日便掛上去了,上頭寫著「如意食肆」四個大字。
早先誰也沒意識食肆還未取名字,還是成季柏問道食肆叫什麼名兒,姑嫂二人才意識到。商議過後,最終還是定下「如意食肆」這個名字,只希望能隨了食肆的名字,事事如意,萬事如意。
三人站在門外,滿足的看了會子牌匾,這才轉身回去。
明兒就要開業了,因著有些蔬菜摘的早了容易放蔫,他們便沒摘,這樣一來,明兒就得早起摘菜送到鎮上來。他們回去趕緊收拾收拾,吃罷飯便該早些歇著了。
……
初三一大早,安貞、成幼瑤與成金壯便各自起了。成金壯在家收拾好,便來幫著兩人摘菜。
菜摘完,三人也來不得擇一擇洗一洗,便由成金壯挑著擔子往鎮上去。
三人出門了好一會兒,成家院子裡,做好飯的嚴氏才叫成季柏吃飯。
吃如今成大郎與成二郎兩家都已搬了出去,只成季柏每日要去學堂,安貞也要擺攤,暫時沒時間搬家,左右嚴氏也不想成季柏搬回去,便仍是與成季柏兩人一起吃住。
這會兒安貞與成幼瑤都出了門,飯桌上便只剩了成季柏與成三牛、嚴氏三人,嚴氏給成季柏夾著菜,說道:「今兒是你媳婦和麼兒的飯館兒開張,也不曉得生意好不好。若是不好,那錢豈不是白花了。」
住在一起,嚴氏自然是知曉兩人為了這間小食肆花了不少錢的。
她一輩子都在田地間同莊稼打交道,到目前最大的變數,也不過是成三牛開始賣豆腐,對於安貞與成幼瑤兩人執著地要去鎮上開飯館兒,她有些不同意,但無論是成幼瑤,還是看上去和善好脾氣的安貞,都是打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放棄的,左右開食肆也不要嚴氏拿錢,她是否同意,都對兩人造不成什麼影響。
又有成季柏幫忙勸著,嚴氏才沒再管兩人的事兒,只是一想到今兒就開業了,她心裡又有些擔憂。
她怕生意不好,賺不來錢,反倒是租鋪面、購置東西花了不少。
成季柏笑道:「娘只管放心,貞娘做了這麼多頓飯,莫非娘對貞娘的手藝還沒有信心?」
想起安貞的廚藝,嚴氏道:「那倒不是,你媳婦做飯好吃得緊。」
「那就是了,既然咱們覺得好吃,旁人還能覺得不好吃?就算有口味不同的,也不會太多就是。」
他一番寬慰,嚴氏總算是將擰緊的眉頭鬆開了,左右她這會子擔心也沒用,還是耐心等著四郎媳婦與麼兒回家吧。
三人吃罷飯,那便,安貞三人也已到了鎮上,片刻後,成幼瑤掏出鑰匙打開鎖,三人進了店裡。
成金壯直接將菜挑到後院兒里,他在家雖不做飯,但擇菜洗菜卻是能做的,他將擔子放到水井邊,又拿了筐子過來,蹲在那兒擇菜。
成幼瑤留在前面,打掃打掃衛生,收拾收拾東西,順便看店。而安貞則是鑽進灶房,先和上面,等一會兒面發了好蒸些饅頭。
雖說她也不確定可有人要吃饅頭,但縱使沒有客人要,他們三個也能吃,總不會壞。
……
他們這鋪子開的悄無聲息,連掛鞭炮都沒放,但仍是有些客人摸進了門來。
鋪子不遠處,便是一片民居,有些習慣在街上買朝食的,便溜溜達達出了門,直奔如意食肆而來。
食肆開張瑞未大張旗鼓地宣傳,但鋪子就在這兒,改造也不是一日兩日,附近的百姓早就知曉原先那家雜貨鋪不做了,只是起初不曉得這新老闆要做何生意。
直到有人見成金壯拉了許多桌椅過來,這才有人發現,原是要開家食肆!
丹陽街上也有兩家食肆,只是一家靠東,一家靠西,住在靠近中間這一段的百姓若是想買吃食,須得跑上相當遠的一段路。天氣好倒還沒什麼,若是天太熱太冷,或是颳風下雨,便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再走這麼遠一段路了。
如今中間這一片兒終於要有食肆了,就住在附近的百姓很是歡喜,更是跟安貞幾人打聽了好幾回,食肆什麼時候開張。而得知開張時間後,更是便是開張之日一定來捧場。
算著今兒也該開張了,便有人出了門往如意食肆來。
成幼瑤已將店裡的東西都又整理了一遍,她這會兒正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櫃檯上的乾花,突然有客人進了店裡,她雙眼歘地便亮了,人也熱情地招呼道:「客人要吃些什麼?」
第一個進門的是個四五十歲的漢子,他問道:「現下都有何吃的?」
成幼瑤道:「客人來得不巧,我們店是不打算做朝食賣的,因此吃食準備不多。面、煎餅都能做,客人今兒是頭一個進門的,便再給客人送個雞蛋。若是客人晌午再來,那我們店裡的吃食花樣便多了。」
這人倒是從未去過先前他們的煎餅攤子,因此並不曉得成幼瑤口中的煎餅,並非是他見過的煎餅。成幼瑤說的吃食著實不多,這人原本有些失望,還想著去別處吃,但一聽要送自己個雞蛋,腳便像是釘住一般,他思索片刻,道:「那就給我來個煎餅吧。」
成幼瑤將煎餅給他介紹一番,又問可有不吃的,漢子有些疑惑,但還是搖頭,說自己並不挑嘴,成幼瑤又讓他先坐著登上片刻,自己則轉身去灶房同安貞說一聲兒。
「四嫂,給客人做個煎餅,多放個雞蛋,菜都吃。」
安貞已經和好了面,就在一旁放著,聽見成幼瑤的話,她應了聲,只是礙於什麼都沒有,只能先調些麵糊,從餅皮開始做。
成幼瑤也曉得今日並未準備做煎餅,怕客人等不及了,她見安貞有條不紊地忙活起來,便又出去與客人說話。
那漢子坐著無聊,好奇地打量著店裡,見牆上的木板上貼著幾張紅紙,他問道:「這紙上是什麼?」
成幼瑤笑道:「這上面是我們今兒的菜色,我給客人念念?」
她並不怕自己這話惹惱了客人,既他問了紙上是什麼,可見是不認得字的,那她好心幫著念一遍,客人呢自不會說什麼。
果不其然,那客人點了點頭,成幼瑤便一道道菜色念了起來。她念完,那漢子問道:「就沒有道肉菜?我方才沒聽見你念到與肉有關的。」
成幼瑤笑著解釋:「天熱肉不好放,我們便沒急著買來,若是有客人要吃,我們便再去買。不只是肉,豆腐一樣呢,只要有客人想吃,我們店裡還是能做上幾道不同的菜色的。」
那漢子點點頭,「我倒還是頭一回見。等天氣冷了,便不會如此了吧?」
「這是自然。」
兩人說話間,灶房裡傳來安貞的聲音,成幼瑤說了句好了,便去灶房將煎餅端了出來,放到漢子面前。
這漢子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煎餅,他也不嫌熱,捏起便大口地吃起來。
煎餅是賣了許久的,成幼瑤一點兒也不擔心客人會不喜歡,她等了一會兒,那漢子吃完後,又要了一個,成幼瑤去同安貞說了一聲兒,不多時,煎餅便好了。
漢子一連吃了兩個煎餅,這才打了個飽嗝兒,他掏著錢,問道:「多少錢?」
成幼瑤笑著道:「煎餅加一個雞蛋是三文錢,客人吃了兩個放雞蛋的煎餅,雖是三個雞蛋,但有一個是送給客人的,餘下便是六文錢。」
往常擺攤時,夾了雞蛋的煎餅才賣兩文錢,如今還是一樣的煎餅,放在店裡便貴了一文錢出來,若是能賣出去十個,便是多賺十文錢。十文錢雖不算多,但也是以前成金壯給幫一天忙的工錢了。
要開食肆,各種吃食的價錢總要事先定好才是,安貞與成幼瑤商量過,又問過其他人的意見,甚至還到其他食肆里看過,這才定了一個價格。
漢子掏出六個銅板來給成幼瑤,嘴上又道:「晌午我要來吃飯,給我做個紅燒肉。」
方才他吃了兩個煎餅,味道倒是不錯,雖說這並不能說明正經廚藝如何,但漢子卻是願意來試上一試。
成幼瑤眉眼彎彎地應下,「待會兒我便去買肉,客人可別不來了才是。」
漢子哈哈笑著應承著,大步出了食肆。
成幼瑤繞到後面去,同安貞與成金壯兩人說了方才的收穫,安貞與成金壯兩人臉上都露出個笑容來。
……
之後,又陸續來了幾個客人,這會子正是吃朝食的時候,雖然不準備做朝食,但開張頭一天,客人們來了便來了吧,也實在不好再往外趕人。
安貞做了幾個煎餅,好不容易總算是過了朝食的時間,她才鬆了口氣,轉而將成金壯洗好的別的菜先切一小份。
小半晌過去,安貞見和好的面發了,便開始蒸饅頭。
她揉出的饅頭各個只有比成人的手心還要小,一個個的個頭均勻,看上去竟還有幾分可愛,只可惜,安貞毫不在意地往鍋里填了水,將饅頭一個個放進蒸屜里。
另一口鍋里的酸梅湯也已煮好了,安貞盛到桶里,交由成金壯放到井水裡湃著去。
眼看著離晌午越來越近,安貞與成金壯心中一時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好在一到午時,便陸陸續續又客人找上門來,安貞雖是在隔出的灶房裡,但有仙人泉的蘊養,她耳聰目明,輕易便聽出外頭與成幼瑤說話的,都是他們以前還在街上擺攤時的熟客。見熟客們果真來了,她臉上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來。
成幼瑤仍是將今日的菜色念了一遍,末了,她又道:「灶房裡還有一塊不算大的五花肉,兩條魚,幾斤豆腐,客人們若是想吃,可要抓緊了,晚了便沒了。」
有人問出最關心的問題:「可有酸梅湯?」
成幼瑤笑著回道:「有,正在井水裡湃著呢。」
一聽有酸梅湯,熟客們都哈哈笑了起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漢子道:「給我來一個蒜蓉茼蒿,一個尖椒爆蛋,再來一個紅燒肉!」
熟客們正為有酸梅湯而欣喜著,卻不防突然出了個點好菜的叛徒,有人怒目而瞪,也有反應快的,放向成幼瑤點菜。
成幼瑤一一應著,盤算著哪樣菜沒了,她便喊上一聲,反倒是惹得客人們叫聲愈尖。
灶房裡,聽清第一個客人要什麼菜,安貞便忙活起來了。
肉最難熟,她便先拿過五花肉來,切下一部分來做第一個客人點的五花肉。
而外頭,成幼瑤仍在問點過了菜的客人:「店裡的主食今兒只有剛蒸好的饅頭,一文錢一個,客人們可有要的?」
隨手一文錢一個貴了些,但想到這是在鋪子裡,客人們便也不說什麼,只是同成幼瑤報出自己要幾個饅頭。成幼瑤仔細聽著,轉身去灶房按著客人們要的數量,往小筐子裡撿饅頭。
恰好此時蒜蓉茼蒿好了,她便一手端菜一手端饅頭,給第一位客人送過去。
只好了一道菜,安貞不敢放鬆,她刷了鍋,便開始炒下一道菜。
天氣熱,她又在灶房裡不停地與火相伴,不多時,臉上便明晃晃地滿是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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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下午忙著拾棉花,上午又有別的事,只能等晚上吃完飯再碼字,深切感受到了時間的寶貴[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