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野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只開了微弱的床頭燈,他睜開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這光線。
耳朵里像是有什麼氣體堵住了,嗚嗚嗚地鳴響。
過了一會兒,鳴響淡了下去,一股流水聲躥入。
任清野尋聲看向一旁的浴室,玻璃牆壁後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剪影。
這具身體,他再熟悉不過了。
她的名字就在嘴邊,可任清野怎麼也喊不出來,嗓子火辣辣地疼。
幾分鐘後,池中月從浴室走出來,頭髮擰成一股,還滴著水。
「醒了?」池中月坐到床頭,半身俯下,手肘撐在任清野頭邊,「今晚咱們就住這兒吧?」
對於今晚發生的事情,她隻字不提。
還沒等任清野回答,池中月一溜煙兒鑽進被窩,手臂攀住他的前胸,呢喃著:「好睏。」
任清野在冰水裡浸泡過的身體在逐漸回溫,他再次嘗試著說話,喉嚨依然幹得像幾天沒喝水的人,但總算能冒出幾個字了。
「水,給我倒水……」
「哦!」池中月一下子彈了起來,抓起床頭的礦泉水飛快擰開瓶蓋,餵到任清野嘴邊。
任清野撐著枕頭,緩緩坐起來。
池中月抬手去扶他,剛碰到手臂,他就已經坐好了。
然後,任清野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大口水。
池中月用手背擦掉任清野嘴邊的水,說:「我真的一點兒也不體貼入微。」
任清野嗯了一聲。
「嗯?」池中月說,「你還嗯?」
喝了水,嗓子好多了,任清野吐出幾個字:「實話。」
池中月靠著床頭,悻然地抿了一口礦泉水。
她低著頭,等任清野說點兒好聽的話哄她。幾分鐘過去,身邊地人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池中月一看,他睡著了。
呼吸平穩,血色正在回復。
池中月躺了下來,把頭埋到他肩膀上,捧著他地下頜。
「可是我永遠陪著你。」
三天後,任清野如約到了公司,身後跟著池中月。
仗著年輕身體好,他只在家裡休息了三天。
□□這種東西,第一次不一定會上癮。要是真上癮,池榮貴也不會讓他沾,畢竟這東西壞腦子傷身體,他可不想把自己手裡得力的人弄殘。
之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此事,但都知道,從今以後,任清野就是池榮貴最信任的人無疑。
池榮貴派了車在公司後面的倉庫等他們,任清野帶著池中月一上車,司機立馬發動汽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車往山區里開,並非池家所在的那座山,而是這座城市最西面的山坳。
開了一個多小時,在這山坳里,高聳入雲的廠房圍牆逐漸進入任清野和池中月的視野。
這是任清野第一次來到池榮貴的製毒工廠,也是池中月第一次來。
任清野似不經意地打量周圍的環境,其實已然在心裡把路給記熟了。
車停下的時候,面前是一度灰色的圍牆。
圍牆正中只開了一扇鐵門,厚重得像是搬了兩個鐵塊兒來當門,什么子彈都打不穿。
門緊緊閉著,地上有兩道弧形劃痕,是平時開門時滾軸劃出的痕跡。劃痕很淺,可見平時這裡並不常有人進進出出。
開打開的瞬間,頂上震落了一堆灰。
看起來是灰,誰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裡面的化學物質的沉澱物。
菸灰散盡,人影從中逐漸顯現。
他們各個兒身上都掛著微型衝鋒鎗,眼神如鷹,監視著四周的一切動向,
不僅如此,廠房四周還圈著電網,什麼人碰到他都會化作灰燼。
這裡只有幾座零星的廠房和一些零星的簡易倉庫,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就是個即將被廢棄的工廠。但分散在四周的崗樓卻是嶄新的,崗樓上的人全天都全方位無死角地監視著這裡。
廠房四周攀沿著粗細不一的罐子,一頭從廠房屋頂鑽進房內,一頭連接著牆外的各種裝置。房頂上有兩個鐵罐子,有兩層樓高,灰黑色,有鐵鏽。
這樣的裝置,看了就有一股撲面而來的壓抑感。
罐子旁邊有兩個電解裝置,兩根電解管分別裝著甲苯和水解釜。
在這些設備旁邊,還有數不清的擺線針輪減速機、空氣壓縮機、真空耙式乾燥機等等設備。
最讓人感到壓抑的,是這廠房終日瀰漫著的白色煙霧。
四周寂靜無聲,池中月看著這景象,恍若置身恐怖電影裡的環境。
進去之前,任清野問池中月,「你確定要跟我一起去?」
池中月說:「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任清野一笑,「好姑娘。」
門口,有個帶著槍的人要搜身,任清野舉起雙手,讓他搜了一遍。
隨後,那人又看向池中月。
池中月還穿著昨天的紅裙子,她展開雙臂,說:「確定要搜我嗎?」
那人猶豫了一下,倉促看了她兩眼,「進去進去。」
且不說池中月穿的少,就憑她是池榮貴的女兒,他們也不敢搜她。
一走進廠房就有人給他們遞上了防毒面具,這笨重又緊密的玩意兒一帶到頭上,感覺頂了一塊兒石頭。
兩人一路走著,四處都擺滿了酒石酸、氫氧化鈉和還原鐵粉。
這間房子的盡頭,兩個帶著防毒面具的人正在工作檯前仔細地調配原料。
任清野站到他們面前,他們只是點頭示意,接著又繼續趕自己的事。
製毒師是池榮貴手裡的核心人物,拿錢多,脾氣大,誰來了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任清野在他旁邊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搭上話,而池中月已經逛完了整個廠房。
她走回任清野身邊,正要說話,任清野給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池中月往前兩步,附身仔細看著製毒師的製毒過程。
「這個純度多高?」池中月問。
製毒師說:「百分之九十七。」
「百分之九十七?!」池中月驚訝地說,「這麼高?」
製毒師不屑地笑了,但隱藏在防毒面具里,外人都看不到。
「現在市面上還沒有,不過我們已經試驗出來了,等能夠批量生產的時候就可以進入市場。」
他抬頭,面具里的眼睛掃過任清野,「你就是任清野?」
「對。」任清野說,「我是任清野。」
「嘖……」製毒師低著頭繼續做自己的東西,小聲嘀咕,「怎麼派了個小伙子來,沒人了是麼……」
池榮貴今天一早就通知他,會派任清野過來,接手工廠里的事情。製毒師原還以為是個有經驗的,但現在看來,不過是個愣頭青。
隨後,製毒師不說話了,任清野和池中月也就一直在旁邊看著。
兩個多小時候,製毒師忙完了手頭上的東西,才慢悠悠地往廠房外走,沒有摘掉防毒面具,跟任清野閒聊了幾句。
整個聊天過程,他都嚴防死守,不會透露過多的信息。
任清野和池中月甚至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池中月和任清野不得不離開工廠,就是製毒師也要回家了。
兩人被司機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細細洗了個澡。
池中月想把任清野送她的裙子脫下來,手臂掙了半天,一不小心,「嘶——」得一聲,裙子從背後撕裂,春光乍泄。
她滿臉心疼地說:「不能穿了吧?」
任清野剛洗完澡出來,只穿了內褲,拿著毛巾擦頭髮,看到這一幕,目光一下直了。
「別穿了。」
池中月說:「早知道就換一身再進去了。」
「下次再買。」任清野說,「買個十件八件的。」
池中月問:「買那麼多幹嘛?」
任清野低頭,嘴角噙笑,「買來撕。」
池中月:「嗯?」
任清野:「我來撕。」
池中月:「……」
您愛好真獨特。
開了玩笑,任清野放下毛巾,轉而樓主池中月,表情倏地嚴肅起來。
「月月,那天,謝謝你。」
謝謝你,拽我出深淵。
池中月一想到昨晚,心裡還一陣陣地發怵。
「任清野,那天晚上,你有沒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後悔來了這裡?」
「沒有。」
任清野回答地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池中月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憋了半天,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話。
任清野沒聽清,問她:「你說什麼?」
池中月往浴室走去,「沒聽清就算了。」
「呵。」任清野緊跟上,把她攔在浴室門口,「說了什麼?」
池中月踢了他一腳,「讓開!」
任清野笑著退了回來,坐到床上,翻動池中月那條破了的裙子。
可惜了,這麼美的裙子。
池中月出來的時候,任清野躺在床上,正在看秦西晨給他發來的照片,瀏覽了一眼,連新郎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就連忙刪除。
可惜就差最後一步,被池中月看到了。
任清野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站到床邊的。
「什麼玩意兒?」池中月說,「結婚了還給你發照片?」
任清野無奈地放下手機,說:「她今天拍婚紗照。」
「關你什麼事?」
「我他媽也想知道關我什麼事啊!」
「我瞧你看得挺不舍的。」
「池中月你別無理取鬧啊。」
「我當然不會。」池中月坐到他身邊,指尖滑過任清野的臉頰,「她穿婚紗好看嗎?」
任清野想了下,用了最安全的回答。
「沒看清。」
頓了下,他又說:「但是你穿婚紗肯定好看。」
池中月一愣,手停留在任清野的下巴上,「任清野,你這是在求婚?」
任清野漫不經心地點了根煙,「如果我沒死,這就是求婚。」
池中月指尖突然用力掐下去,「任清野!就算你死了,這也是求婚!」
任清野抓住她的手,笑著說,「輕點兒,你想掐死我?」
池中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聽到任清野說到「死」她情緒就莫名激動起來,恨不得讓他把那個字給吞回去。
任清野吻住她的手心,輕聲說:「為了娶到你,我也要活著離開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要完結了,但是我們兔兔能出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