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羅玉靜還記得清清楚楚。
最開始,她只是陪她的好朋友一起去參加一個明星的見面會。朋友喜歡那個叫潘檜的明星,天天在學校里給她講述,雖然潘檜不算火,但人特別好,對粉絲都很寵。
確實,對方很平易近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誇她長得好看,可能以後也能成為明星。
她們加了聯絡方式,偶爾會聊幾句,那天潘檜說很喜歡她們兩個小妹妹,要帶她們去看電視劇拍攝,還說找機會讓她們飾演兩個小角色。羅玉靜有些心動,但不敢去,朋友卻非常高興,慫恿著她去了。
然後……然後噩夢就開始了。
最開始只是潘檜一個人,他做了那種事,還說:「我只是很喜歡你。」
羅玉靜在潘檜的花言巧語蠱惑,以及朋友的苦苦哀求下,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
可是潘檜以此威脅她見面,後面又來了一個男人,羅玉靜那時才發現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
一切結束後,潘檜對她說:「你還在上高中吧,那個高中也不怎麼好,這位是xx大學知名教授,你和他好好做朋友,以後還怕成不了他的學生啊,知名大學生,多好。」
「唉,你不要想著去告我們,沒用的。」潘檜第三次叫來了一個律師,「你看,他是很有名的律師,馬駿茂,你去網上查查,看看他打贏過多少案子,你又沒有證據,告不了我們的,乖乖聽話,好不好?」
羅玉靜才是沒滿十七歲的年紀,真的被他們嚇住了。她害怕這事被發現,尤其害怕被姐姐發現,可是她的朋友嫉妒她幾次三番被潘檜叫走,質問她們是不是成為了情侶。
痛苦之下,羅玉靜和朋友述說了自己的真實遭遇,還告訴她自己想找辦法諮詢一個厲害的律師。
結果,朋友卻求她不要毀了她偶像潘檜的人生,這事爆出去潘檜的演藝生涯就完了。羅玉靜不敢相信朋友會說這樣的話,兩人大吵一架後不歡而散。
可沒過幾天,關於她和校外人士亂搞的消息就傳遍了學校,傳言說她不自愛,為了賺零花錢給富豪當小三。
「你要想毀了潘檜,我就先毀了你!」她的朋友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
曾經平和的學校也變成了她無法面對的地方。
最讓她害怕的是,她的姐姐也因此被叫到了學校。
諷刺、嘲笑、鋪天蓋地的謾罵與許許多多惡意的揣測。先是潘檜的粉絲,聽說有個高中女生羅玉靜對偶像潘檜愛而不得,碰瓷污衊,所以她們人肉了她的信息,對她進行了「道德譴責」。
在學校遭受的那些,已經讓羅玉靜幾乎無法承受,網絡上聲勢浩大的討伐,更讓她覺得無處可逃,甚至她姐姐的工作單位,都遭到了潘檜粉絲的舉報騷擾。
最不能讓羅玉靜接受的就是這一點,她很有可能會害得姐姐失去工作。
「只要你乖一點,事情我都幫你解決,怎麼樣?」潘檜說。
羅玉靜妥協了,她實在太害怕,所以有了第四次,那個叫段樂嚴的企業家。
可妥協的結果並沒有結束她的痛苦,相反,她的一些不雅照片流傳到了網絡上,網上開始了新一輪的意淫狂歡。
在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口中,她成為了世界上最噁心的東西,百口莫辯。
她患了嚴重的心理疾病,不能再去上學。那段時間天氣明媚,可她的世界一直是漫天的大雨,雨水從她的眼睛裡耳朵里嘴巴里灌進去,讓她窒息。她就好像走在大雨的街道上,其他行人都有地方避雨,他們都躲在安全的家裡,只有她不知道該去哪裡躲避。
極度的痛苦中,她選擇了結束。
可是,就像她之前無數次為了逃避做出的事一樣,她又一次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於是陷入了更無窮盡的痛苦。
她變成了這個陌生世界的鄭氏,被困在一間小房子裡,等待著被人安排的未知命運。
她已經沒有勇氣再一次放棄自己的生命,可是繼續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要如何活下去呢?
唯一還愛著她的親人,已經被她自己捨棄。再也沒人愛她了。
.
抱著兩個裝人的破竹筐,苦生跑得飛快,眨眼就消失在戚家附近的街道上,就連那些路上疾行的馬車都沒能趕上他的速度。戚家那邊混亂的聲音,很快再也聽不見,慈谿縣上那些市井熱鬧也慢慢遠去。
一氣兒跑到郊外山上,望見周圍人跡罕至,苦生這才放下竹筐,他發現一路上,被他套在竹筐里的女人就沒出聲過,連掙扎都沒有。
奇怪奇怪!
把竹筐里的人倒出來,女人慢慢從地上爬起,還是那個一臉木然的模樣,坐在原地看著周圍陌生的山林一動不動。
丟掉竹筐,苦生蹲在她身前的大石頭上說:「快出了這具人類軀體,讓我超度了你這厲鬼。」
「……」
「出來!」
「……」
苦生說了幾句,見這人一點反應沒有,抓起身上的誅邪劍戳了戳她的肩:「難道是個傻子?」
「鐺——!」羅玉靜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砸到苦生臉上,恰好砸在他那遮住嘴的鐵罩子上,發出一聲鈍響。
苦生被砸得臉一歪,大怒,看上去很想揍她又不能動手,只好跳起來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髮,一陣發泄地亂走。
羅玉靜面無表情看他:「我要是傻子,你就是瘋子。」
「一隻厲鬼,也敢囂張,真當我拿你沒辦法!」
苦生從身上那一堆零散東西里解下一隻葫蘆,將裡面帶著硃砂味的紅色液體繞著羅玉靜潑了一圈,將手指蘸上一些畫符。
羅玉靜冷眼看著,發現這怪人手指上套著和嘴上同樣的鐵質套子,牢牢裹住手指,這導致他手上動作時,那些套子互相撞擊,總會發出叮叮聲。
苦生因為天生體質問題,又有誅邪劍在手,對付那些厲鬼凶怪從來都簡單粗暴,少有費工夫的,這回誅邪劍不願動手,他便要想辦法把這厲鬼從人類身體裡逼出來。
然而,符畫完了,半點沒用。女人還是頭髮散亂,坐在那嘲諷地看著他。
苦生又配合天罡步,默念降鬼咒,還是半點反應沒有。他分明感覺到這女人一身厲鬼氣息,但不管是符咒硃砂黑狗血還是誅邪劍,都將她當普通人,沒有任何作用。
他不信邪,將誅邪劍往羅玉靜面前一插,說道:「你在此處等我,不要胡亂走動。」
說完三兩下躍入山林,沒過多久手上提著個十分難看的東西回來了。那東西四肢細瘦發青,身上衣服襤褸還帶著土,像是剛從土裡挖出來的。肚大頭圓,一張嘴裡長著發黑的獠牙,被苦生抓著後頸,仍然掙扎地想要抓撓他。
羅玉靜仍是無動於衷看著,心中想:這怪人是想嚇唬我。
但苦生一把將她從那些血紅符文陣中拉起來,讓她站到一邊,然後將手裡那東西丟了進去。
只一瞬間,那東西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全身冒出黑煙,燒成了一把火,片刻後燒完了連點灰都沒留下。
「這才對,我的符怎麼會有問題。」苦生試驗完了,又按著羅玉靜的肩膀,把她放進符文陣中擺好,退出去一手指著她大喝一聲:「誅!」
安安靜靜,無事發生。
羅玉靜冷笑:「你才是豬。」
苦生那一頭亂髮被他抓的更加彭松,他想了一下,又對羅玉靜說:「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去就來。」
接著他又往山林方向去了。過一會兒,抓回來一團扭動的、烏漆墨黑的髮絲狀怪東西。
本該待在符文陣中的女人卻不見了。
苦生一腳踢起誅邪劍,讓它指引方向,很快在附近的湖邊看見坐在那望著湖水的羅玉靜。
「你這厲鬼,不是讓你不要動?」苦生大步走過去。
羅玉靜沒理他。苦生說了兩句,見她又自閉不想理會自己,也不再多說,一手抓著那扭動的頭髮球,一手把羅玉靜抓起來扛到肩上往回走。
誰知一直安安靜靜的羅玉靜,像是被他這個動作刺激到,突然間劇烈掙紮起來,她抓著苦生的頭髮,一陣瘋狂地拳打腳踢。
不妨她忽然發作,苦生一頭茂盛的頭髮被她扯下一小把,痛得大叫,不得不把手上那團同樣扭動掙扎的頭髮球扔到地上,抬腳踩住,雙手用來制服身上的厲鬼。
他這一動作,羅玉靜瞬間被壓在地上。這更加刺激到了她,她放聲大叫起來,叫完又忽然失聲痛哭,哭聲悽厲刺耳。
誅邪劍忽然顫動,自動出鞘,劍尖直指苦生。苦生正被人哭懵了,再被誅邪劍這一指,他被燙著一樣迅速放開羅玉靜,往後跳出三步,大叫:「我未做壞事!」
羅玉靜已經沉浸在某種痛苦中,越哭越大聲。苦生聽得臉皺成一團,迅速抓起頭髮堵住耳朵,並且往後一挪再挪,退後了半里,蹲在一棵樹下遠遠看著那邊哭起來驚天動地的女人。
誅邪劍漂浮在他身邊,等了一會兒,苦生都無聊地開始揪腳上踩著的那隻穢發小鬼的頭髮了,那邊的哭聲還沒停。
「……她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苦生對身邊的誅邪劍說。
誅邪劍不動。
「我們不能商量一下嗎?她分明就是個厲鬼,你就一劍下去就……」還沒說完,誅邪劍的劍尖已經指著他。
苦生:「不行便罷了,我去降她!」
他站起身,聽到那邊的哭聲忽然再一次拔高,他又迅速蹲了下去。
等到快天黑,那邊終於沒有了動靜。苦生一手提劍,一手提穢發小鬼,慢慢湊近。
羅玉靜躺在那一動不動,苦生不敢再碰她,左右看看撿起一根棍子,把她攔腰挑起,回到先前畫的符文陣前,把她擺好。
一團被他揪掉很多頭髮的穢發小鬼剛扔進驅邪符陣,又是一下子化作黑灰燃燒。
「有用。」
苦生把癱倒在一邊的女人,用棍子挑到陣中,靜靜等待。
「還是沒有用。」
「怎麼回事?應該是可以把厲鬼從人類身體裡驅逐出來的。」苦生盤腿在原地坐下,緊皺眉頭盯著陣中女人,幾根手指在膝頭煩躁亂點。
恰好羅玉靜翻了個身,露出半張掩藏在亂發下的臉,那臉上寫滿了冷漠和嘲諷。
苦生轉身就走,抓回來兩個山間遊蕩的山鬼,一同丟進符陣。同在符陣中的羅玉靜不僅沒害怕,甚至薅了一把野草,借著山鬼燒起的火點著了,又抓過苦生先前挑她的棍子,折斷,扔進火中,點起一個火堆。
苦生:「啊!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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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妹,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