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蒙的升學宴在八月初,林瑤伽在家裡吃了頓早飯。
飯桌上。
林驚北慢條斯理擦了擦嘴角,說:「龐家的升學宴今天辦,你倆的呢?」
林詞拿著叉子插了一個聖女果吃,邊吃邊一臉冷漠:「我不辦。」
林驚北表情看上去還挺和藹的,很民主地詢問:「為什麼?你不喜歡嗎?」
林詞真覺得這人明知故問,林瑤伽考了六百八,他考了二百八。
這已經不是差一半的事情了。
升學宴一辦,他指定被群嘲。四九城就這麼大,消息藏也藏不住。
林詞丟不起這個人。
坐在林詞旁邊的林瑤伽忍了忍,忍到嘴角抽搐,終於把笑憋回去了。
林詞最近這幾天低氣壓,她現在還不太想火上澆油。
林驚北沒有這麼多顧忌,一句話輕易點著林詞的怒火。
「程家那位公子,考了個省狀元,昨天辦了升學宴,你怎麼沒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林詞壓根沒有收到邀請。
他臉色鐵青,心肝脾肺腎被這句話直接戳了個底朝天,他用叉子狠狠戳了一下菜心,「不想去,你管著這麼多幹什麼?公司不夠你忙的?」
這句話氣勢還挺足,林瑤伽稍稍側目,有點驚訝。
她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林驚北淡定自若:「那這升學宴,你是辦還不辦?」
「辦!」林詞扔了叉子,冷冷道,「程家就別請了。」
·
姐弟倆升學宴舉辦那天,賓客如雲。
霍頌今連夜坐飛機回來了。
龐蒙聽到消息後,飯都吃不下了,跟個門神一樣,站在門口等著。
他穿著黑色西裝,脖子上帶著他媽因為他超常發揮考上本科送的大金鍊子,表情黑沉,如同誰搶了他老婆一樣。
來往的賓客都不由自主地側目,林瑤伽實在是嫌他丟人,一個電話打給霍頌今。
「你到哪裡了?」
「剛出機場。」少年嗓音含笑,「怎麼?林總想我了?」
林瑤伽實在是生不出一點和他調情的心思,她額頭抽著,不遠處有個被家長帶來特意想沾沾喜氣的小孩子嚎啕大哭。
小孩子才一丁點,手裡抓著小汽車,含著兩包眼淚,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龐蒙,很明顯是被龐蒙嚇到了。
那個家長邊哄孩子邊瞪龐蒙。
龐蒙昂著脖子,理直氣壯地無視他們。
他還委屈著呢。
都沒有人來哄他。
「你別說廢話。」林瑤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趕緊過來把你好兄弟帶走。」
龐蒙的升學宴,霍頌今沒回來。說是有訓練,他抽不出身。
龐蒙總覺得霍頌今不在,這個升學宴不完美。
兩人互相扯半天,程炎終於忍不下去了,出了個主意。
找平板跟霍頌今那邊視頻通話,吃飯的主桌上,特意空了一個位置,餐桌前立著平板。
有個老太太,眼睛不好使,還以為是什麼新型祭奠方式,特意帶著老花鏡過來詢問。
當時一桌人都驚呆了,龐蒙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
霍頌今黑著臉,掛了視頻通話。
這件事在整個四九城鬧得沸沸揚揚,也算是個樂子。
只有龐蒙,依然覺得自己的升學宴不完美,老是念念叨叨。
這不,林瑤伽升學宴跟他隔了一周,霍頌今屁顛屁顛坐飛機來了。
龐蒙肯定忍不了。
霍頌今來的時候挺低調的,帶著鴨舌帽和口罩。
銀白的頭髮從帽檐上落下一點兒,他上身穿著黑T恤,下身一條寬鬆運動褲。
很直男隨性的打扮,但他身材高高瘦瘦,站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龐蒙一眼就看到了,氣勢洶洶走過去。
「好啊,你兄弟的升學宴,你不來。你媳婦的升學宴,你倒是屁顛屁顛過來了。」
霍頌今單手插著兜,目光越過他,向裡面尋找某個人的身影,「你也說了,她是我媳婦。」
龐蒙:「呸!你有異性沒人性!」
他不依不饒,看上去是挺傷心。
霍頌今只好道:「我給你買了禮物。」
「別提那個破行李箱。」龐蒙說起這個就來氣,「我倒是要看看,你給你媳婦送什麼禮物。」
霍頌今補充:「其實還有一個,你之前看上那款球鞋,不是斷貨了嗎?我花高價……」
龐蒙瞬間喜笑顏開:「今今,你果然心裡有我。「
程炎靠著門看了半天戲,聽到龐蒙這話,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走過來:「胖兒,你能不能別這麼……」
他擰眉思考片刻,想出一個合適的詞:「猥瑣?」
「滾。」龐蒙沒好氣道,「那你呢?聽說夏蟬衣又拒絕你的表白了吧。」
程炎目光頓時暗淡下來。
霍頌今剛想把話題叉過去,程炎低低的聲音響起:「她之前喜歡我還挺辛苦的,我現在這樣……也是活該。」
程炎跟夏蟬衣是初中認識的,當時兩個人都是刺頭。
班主任尋思著,這兩人都是個禍害,與其禍害其他同學,還不如湊在一起互相禍害。
程炎跟夏蟬衣一開始是挺鬧騰的,上課扯板凳,藏彼此的試卷,互罵。
最過分的一次是,夏蟬衣給高年級那個學長寫情書。她那時年紀小,不懂什麼叫真正的喜歡。
只是單純覺得學長長得帥,坐在她對面她能多吃一碗飯。
畢竟初中時期談戀愛,大多數都是在一起吃吃飯,說說話,摟摟抱抱。
那封情書她憋了半個月,平時連一道語文閱讀題都寫不完的人,硬生生憋出一封八百字情書。
當然她也在網上借鑑了不少。
用了粉色的信封,特意噴了香水。
她趁著中午放學,悄悄放在學長的桌洞裡。
放完清水後,她回家睡了個覺,懷著激動的心情來到學校。
一進教室,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了般。
程炎坐在自己的桌子上,踩著凳子,手裡高高舉起一封粉色情書。
周圍好幾個男生圍著,嘴裡嚷嚷著 「炎哥,讀一個唄。」
看見夏蟬衣進來,程炎直接撕開信封,拿著那張薄薄的,夏蟬衣趴在桌子上認認真真寫了半個月的情書。
他表情帶著幾分惡意,口吻嘲諷:「親愛的周同學,每當你你明媚的臉上揚起帥氣的三分微笑時,我的心臟都會變得極其柔軟。」
「周同學,你知道嗎?你的表情都是很高冷,帶著三分漫不經心,三分冷漠和四分溫柔。」
「我醉倒在你的溫柔里,又因為你的漫不經心而無比激動……」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程炎念得很慢,期間夾雜著其他男生的嘲笑聲。
夏蟬衣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
她沒哭,只是維持著那個動作。
夏蟬衣從一出生,就很少哭。她總是撅著一股勁,從不認輸,也從不示弱。
過了很久,她抬起步子往前走,站在程炎面前。
程炎目光直直落在她臉上,漆黑睫毛垂著,他略有懶散,「怎麼了?」
夏蟬衣直接一巴掌扇上去。
清脆的巴掌聲迴響在教室里。
全班頓時靜了一下,周圍那幾個男生更是屏住呼吸。
程炎順著她的力道,側過頭。
緊接著,夏蟬衣彎腰從他書桌里抽出幾本言情小說,「你不是挺喜歡看這些的嗎?怎麼不跟你兄弟分享分享?」
她直接摔到地上。
書本落在地上的聲音很大。
全班很安靜了,落針可聞。
夏蟬衣直起腰,她喘了口氣,問程炎:「做這種事你很開心嗎?還是你覺得比較光榮?」
說完,不等程炎回答,她面無表情抓著書包,離開了教室。
那時候,夏蟬衣家裡沒有現在富裕。
她身上沒有多少錢,程炎也不知道,她出去能去哪裡。
他那時年紀不大,剛接觸體育就被誇有天賦,被捧的飄飄欲然。
周圍都順著他,只有夏蟬衣在反對。
他自然不爽。
那時候不當人,不做好事,現在自然有苦頭吃。
只是,程炎現在不確定,夏蟬衣還喜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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