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沉默後。
林詞慢吞吞地抬頭，只見程未思站在車邊，他單手插兜，脊背挺直，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從容不迫和不容置疑。
他本就是程家最養尊處優的少爺，在這三年的大學生活里，變得更加矜貴自得。
林詞握著方向盤的手有點緊，「我不去。」
程未思沒接話，他徑直繞著車走了一圈，拉開駕駛座車門。
男生身上的木質香淺淡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攻擊性，就這麼直接落在林詞的鼻翼間。
林詞有點慌，他硬著頭皮說：「你要幹什麼？」
程未思依舊沒搭話。
他解開林詞的安全帶，安全帶發出很清脆的一聲。
不等林詞說話，程未思微微躬身，一手托著林詞的膝蓋，一手扶著他的後背，把人從車裡抱了出來。
林詞：「……」
旁邊幾人面面相覷。
林詞氣了個半死，覺得自己現在很沒面子，墨鏡歪歪扭扭掛在他臉上，失重感讓他不得不把手掛在程未思的脖子，「你撒手！」
程未思低眼看他，表情看上去很冷漠，說的話也沒什麼溫度：「你老實一點。」
蕭明張著嘴巴，看著他程哥抱著懷裡那人小心翼翼的動作，甚至還怕他不舒服一直在調整姿勢。
嘴硬心軟到了極點。
他呆呆地轉頭，看著吳栩黯然失色的神情，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磕錯cp了！
怪不得這兩人氣氛這麼怪？！明明就是分手後又見面啊！
程未思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把林詞放到后座，自己也跟著坐進去，跟司機報完目的地後，他就閉著眼睛假寐。
昨天晚上是在山上睡的，不管怎麼樣條件都沒法跟他公寓裡比，一晚上沒怎麼睡好。
林詞氣得直冒煙，正準備臭罵幾句時，視線落下男生青黑的下眼瞼時，他又把話咽了下去。
算了。
他胃還挺疼的，少罵幾句積積德。
·
車停在程氏旗下的醫院門口。
林詞跟著程未思去了三樓消化內科。
醫生是一個挺年輕的小伙子，原本正看著電腦寫單子，聽到動靜，下意識道：「先坐這。」
他說完，才抬頭。神情驀然一變，連忙起身，「少東家。」
程未思懶散點了下頭，下巴朝著林詞那個方向輕點了下，「給他看看，胃疼。」
林詞憋了一肚子氣。
少東家親自帶人來，這醫生還挺緊張的，以為是什麼疑難雜症，如臨大敵：「今天吃了些什麼？」
林詞一頓，說：「今天還沒吃。」
醫生：「……」
他緩慢抬頭，眼神真誠地跟他少東家對視：「八成是餓的。」
程未思：「……」
他額角抽了下， 閉上眼睛，硬是按著林詞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這才出了醫院。
華燈初上，路上川流不息。
林詞把墨鏡掛在迷彩服領口上，那雙眼尾上挑的眼睛依舊黑白分明，清澈見底。
程未思喉結微微滾動了下。
林詞猶豫了下，「你今天晚上……是……」什麼意思？
電話鈴聲突然突兀地響起，程未思摸出手機，來電人是吳栩。
林詞眼睛輕眨了下，後面半句話被他重新吞了回去。
程未思沒接電話，他眼睛緊緊鎖在林詞身上：「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感謝你。」林詞手指蜷縮了下，不自在地摸了一下墨鏡，說，「你男朋友找你呢。」
「什麼男朋友？」程未思問。
林詞覺得這人在裝傻，「吳栩啊，你們倆不是互相喜歡嗎？」
程未思被他氣笑了，咬牙切齒道：「林詞，你真行。」
林詞莫名其妙，但程未思這個表情，就很傷他的自尊：「小爺我當然很行，現在醫院也去了，我該回家了。」
他壓根沒給程未思說話的機會，扭頭就要走，手腕倏地被人拽住。
「你又要幹什麼？」
林詞惱了，就覺得他今天出門沒有看黃曆，倒霉死了。
「去吃飯。」
縱然是三年沒見，但林詞是在程未思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這傢伙什麼習性他一清二楚。
回了家肯定隨便糊弄幾口，吃點藥就躺床上去了。
「不去。」林詞抽回手，「咱倆現在什麼關係也沒有，剛剛拉著我去醫院，算是你這人是個善良的人。現在又扯著我去吃飯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你覺得是因為什麼？」程未思反問。
林詞沉默了一會兒，他清清嗓子，克制住心裡那點莫名其妙的激動：「你想跟我和好啊？」
程未思沒吭聲，只是眼神深了許多。
林詞低著頭，繼續說：「其實我這人還挺寬容的，你要是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你，但，但是……你以後不能再當變態了。」
「林詞。」程未思驟然出聲，打斷他，溫熱的手指輕輕捏著林詞的下巴。
他另只手輕輕摩擦著林詞脖子上的血管，動作慢條斯理到了極點，偏偏讓人無端覺得有些驚懼。
「我改不了，我就是一個變態，我喜歡男人，喜歡很久了。」
林詞呼吸一頓，他喉結不可自制地上下滾動。
程未思垂著眼皮，意味不明的眸光落在林詞的喉結上，他的手緩緩上移，禁錮住林詞的喉結，繼續道：「從我頭一次有性.衝動，就是對著一個男人。」
「他經常穿著短褲在我面前晃，不僅如此，還纏著我跟我一起睡，生氣的時候咬我的脖子……我很苦惱，因為我覺得這是在勾引我……」
「你說，到底是我變態，還是他變態？」
「還有，這算是勾引嗎？」
他聲音很輕，語氣幽幽，似是在撩撥。
林詞大腦一片空白，他有將近半分鐘都沒有說出話來。
他忽然想起初三那年。
因為染了一頭紅毛，被他哥拎著棍子追了兩公里，屁股差點被揍爛。
那天風和日麗。
他委屈巴巴地決定離家出走。
在小學門口待了二十分鐘，程未思果不其然來了。
那天晚上他去了程家。
家庭醫生幫他看完屁股後，林詞就趴在床上，含著兩包淚，非常不滿道：「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罵我哥？」
「你到底是跟誰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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