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雖說是青木真人的壽誕,但實際上這位青松觀的觀主,卻並沒有出現在迎客廳迎客。
這要是放在尋常世俗的百姓那邊,自然讓人覺得奇怪,畢竟主人做壽,賓客們都來了,可主人卻不出現,這怎麼都不算是待客之道。
但對於這些前來的修士們來說,這其實不算是什麼大事,大老遠跑一趟,也不是為了見青木真人的。
只要青木真人知道他們來了,禮也送到了,自然也就好了。
山上的事情,其實沒有那麼複雜,說來說去,就是有用和無用,有用的,自然一直都有用,沒用的,那就都沒用。
負責招待賓客們的是一位忘憂盡頭的道人,道號藍因,他是青木真人的弟子,據說很受那位真人喜歡,如今他出面,也算是青松觀給了來這邊的修士們一個交代。
藍因道人修道天賦不錯,修行到如今境界,不過用了百年,而今聽說他也快要破境了,這些修士自然不敢怠慢,一個個笑臉相迎,十分熱絡。
青松觀是這南部的大宗之一,此刻山中看著弟子不多,也全因之前和西部那邊的糾紛,據說當時青松觀一點不猶豫,硬生生派出了兩位扶雲強者,帶著數位忘憂盡頭的道人前去,只是一場大戰下來,歸來者寥寥。
但即便如此,倒也沒有聽青木真人抱怨過,只說之後的下一場大戰,青松觀依舊會全力以赴。
雖不知真假,但這些修士既然是要仰青松觀鼻息生活,也就不好多問。
此刻藍因道人在場,一個中年男人拱手之後,來到藍因道人身側,低聲道:「真人,十八顆神魂丹已經進獻觀主,這還余了幾顆,思來想去,帶回去也沒道理,萬望真人不要嫌棄,收下這等薄禮。」
中年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個不起眼的小瓶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遞給藍因道人。
後者面露不悅,「這等東西,我豈能私拿?」
話雖如此說,但藍因道人還是收下了那小瓶子,然後輕聲道:「下不為例。」
中年男人連忙稱是。
藍因道人看他一眼,說道:「你們紅雲洞辦事也極為妥當,之後我自會照拂一二,這旁人也說不得什麼,總是要多照拂一些想進步的宗門的嘛?」
中年男人便是紅雲洞的洞主,道號天元,聽著這話,他頭都快點爛了,「只是想為觀主,為真人做些事情,分憂一番罷了。」
藍因真人點點頭,這天元道人便有些為難地開口道:「最近紅雲洞四周就是有些不太平……」
藍因真人看著他,詫異道:「還有人敢欺辱你們紅雲洞不成?」
「真人日理萬機,或許不知道,這最近南部地界上出了個魔頭,不知道為何,動輒便要屠宗,紅雲洞四周,像是斷水山和綠亭宗,都被那魔頭去了一趟,下場悽慘。」
天元道人一臉擔憂,這倒不是危言聳聽,他是真有些害怕了,畢竟紅雲洞翻來覆去,都找不到一個扶雲境。
「斷水山和綠亭宗,一向那般桀驁,對我青松觀不敬,有此下場,倒也是理所應當啊。」
藍因真人淡淡開口,臉色不變。
「那是自然,這兩座宗門有這下場定然和他們不敬青松觀脫不了干係,只是即便是那座七星觀,七星真人也死在那魔頭刀下了,據說死之前,全身血肉都被切下來了,十分悽慘,一座七星觀,最後竟然沒有一個活口。」
天元道人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這等魔頭在南部肆意殺戮,尤其是已經到了青松觀周遭,這豈不是在挑釁咱們青松觀,若是能請出青木真人出手,除去這等魔頭,那也是青松觀揚名的大好機會啊。」
藍因真人平靜道:「如今的青松觀,還需如何揚名?」
天元道人神情尷尬,正不知道如何回應之時,藍因真人自己就淡淡開口了,「不過這等魔頭在世間猖獗,到底也不是好事。」
天元道人附和道:「正是此理。」
藍因真人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作為青木真人的愛徒,他其實很清楚自家師父對於這些事情,向來不關心,只要不涉及青松觀,別說在周遭胡來,只怕就算是在山腳胡來,也不會理會,但畢竟才收了這天元道人的禮物,藍因道人到底還是要表態的,不然這之後的事情,便有些不好辦。
「此事我已知曉,你且先回去,之後等我稟告師父之後,自有定論。」
天元道人剛要開口,便聽得一聲驚呼。
四周修士隨著驚呼聲看去,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一個黑衫年輕人,提刀而來。
藍因道人聞到那股濃鬱血腥味,正欲開口怒斥,「這是青松……靈虛師叔?!」
但在剎那之後,他便看清楚了那個年輕人另外一隻不曾提刀的手裡,正提著一顆腦袋。
正是靈虛子。
山上三大扶雲之一,也是他的師叔。
天元道人臉色煞白,顫顫巍巍開口,「真人,這就是那個魔頭!」
陳朝朝著藍因道人丟出那顆人頭,只問了一句,「青木在哪裡?」
……
……
後山古松下,青木真人睜開了眼睛。
其實早在靈虛子死去之時,他便心中一驚,到了這會兒,他更是心中有些不寧,修行自然中斷。
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其實正好看到一個黑衫年輕人,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到了自己對面的樹上。
看到青木真人睜開眼睛,他就直接一腳一顆,把樹幹上七八顆人頭都踢到了青木真人跟前。
青木真人臉色不變,只是看了一眼,便發現靈虛子和藍因在內的一眾山上大修士,都已經喪命。
收回目光,他這才抬頭看向眼前樹上的黑衫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已經重新坐下,神情平淡。
「聽聞最近南部出了個魔頭,動不動就殺人屠宗,旁人說年紀不大,貧道之前還不太相信,如今一看,倒好像傳言不虛。」
青木真人很平靜,好像這些死了的,並不是自己的弟子和師弟,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存在。
「看來你應當是西部那邊的修士,來自何處,桂山?只是這般胡亂殺人,你們那位扶搖宗主,是這麼交代的?」
青木真人當然不相信這些日子南部發生的事情,只是因為簡單的尋仇,如果只是尋仇,也不會涉及這麼多宗門。
如今這般,只能是兩邊的恩怨了。
陳朝搖頭,「錯了。」
他只說了兩個字,簡單否定了青木真人的猜測。
青木真人想了想,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神情不算作偽,這才意外道:「竟然真是尋仇?」
不管如何,他還是不會相信會有人隨意濫殺。
陳朝看向這位異常平靜的青木真人,點頭道:「算是尋仇。」
「什麼仇怨,能涉及這麼多宗門?聽說你之前還屠了那座七星山,其餘有些宗門,你卻又沒有屠宗。」
青木真人很平靜,仿佛只是在詢問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應該有個弟子,叫赤水,從境界來看,理應是你最優秀的弟子,很不幸,他也是死在我手裡。」
陳朝看了青木真人一眼。
青木真人的神情終於有些波動,「這麼說,你是來自海外?」
陳朝不反駁。
青木真人忽然微笑道:「若是這般,那整個南部的修士,你都殺了,也不為過,這就是這麼大的仇怨啊。」
陳朝微微蹙眉。
青木真人所說,他不太理解。
「不過海外應不知曉這些事情才是,若是真要做些什麼,也不該是你一個人過來,難不成你們海外,如今只有你這一位扶雲了?」
青木真人也搖了搖頭,有些不解。
陳朝不再兜圈子,開口道:「你們在海外擄掠漁民,隨意打殺,這便是仇怨。」
青木真人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這位修行不知道多少年的扶雲大修士,就這麼笑著開口,「原來是為了這些不緊要的事情。」
陳朝沉默不語。
這一路走來,殺人不少,他對那些死到臨頭求饒的修士沒有感觸,可唯獨卻對這些知曉事情來由之後,卻還是那般不在意的修士,感到十分憤怒。
仿佛在他們眼裡,那些漁民的命,就根本不是命。
這讓他十分憤怒。
青木真人說道:「你們那邊真有意思,修行到了這般地步,竟然也還為了這些塵埃上心?」
「貧道倒是明白了,旁人只怕也不會這般想,唯獨只有你,拿著此事,才不放開,你也是個妙人啊,可惜太過痴傻……」
說著話,青木真人坐下忽然生出無數藤蔓,朝著陳朝纏繞而來。
藤蔓纏上他腳下的那棵大樹,在頃刻間便將其破碎,倒是陳朝這邊,陳朝微微伸手,便捏斷一條藤蔓。
然後這位黑衫年輕人飄落下來,取出雲泥,拔刀出鞘。
「當時那位七星真人,被我活活片開,你覺得你的下場,比他如何?」
陳朝眯起眼,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位一山之主。
青木真人只是淡淡開口,「七星那個廢物,如何能與貧道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