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識有一瞬間意識都空了,只感覺得到胸腔之下的心臟在狂跳。
她剛才說了什麼?
他趕緊回想,她好像說的是……不管他考沒考到一班,她都想和他在一起。
對!沒錯!小姑娘就是這麼說的!!
陸識有了種一秒經歷從死到生的感覺,狂喜之下,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虞晚心裡其實也有點無措。
她確實是看過了好多偶像劇。
但是,幾乎所有的偶像劇,男主和女主告白完,這一集就快結束啦!
女主只要一點頭,接著片尾的bgm就馬上響起,男主要麼在摩天輪里摟著女主親,要麼在煙花下面抱著女主親。
反正就是要親的,因為觀眾喜歡看嘛。
然而他們都還沒成年呢,還站在離家門口十幾步遠的地方,親是不可能親的。
虞晚就有點不知道現在他們該幹什麼了。
她臉頰紅紅的,指尖拽住書包的帶子,小聲道:「那…那我現在先回去啦。」
她現在臉好熱呀,心裡像揣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撲通撲通地到處跳。
這是她從沒感受到的體驗,她好想回去洗把冷水臉冷靜一下。
「別。」陸識脫口而出。
說完一頓,因為他也不知道表白完該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好想親她,想得身體裡的血都要沸騰了。
可是小姑娘才十七歲,那么小。
「時間還早,我們在這兒賞賞荷花。」他強行找了個理由。
就算不能親,他也想和她多待一會兒。
然而一轉頭,就看見池塘里一株株光妥妥的花苞,一朵荷花都還沒有開。
陸識:「……」
虞晚沒忍住,眼睛一彎,撲哧笑出了聲。
心底的害羞似乎被這一笑沖淡了許多,她眼睛彎彎的:「那我們在這兒看看荷葉吧,荷葉也挺好看的。」
陸識:「……」
陸識重新把她懷裡的書包拿過來拎自己手裡,他另一隻手是空的。
於是他開始想一個嚴肅的問題。
既然身邊站著的人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了,那他現在去牽她的手,應該是可以的吧?
對,可以的!
他在心底自問自答,手指伸過去,將人小姑娘的小手一抓。
然後十指扣住。
陸識第一次牽女生的手,才發現女生的手看著小小軟軟的一隻,牽起來手感更軟。
軟綿綿的,和沒有骨頭似的,還是涼涼的,和他全身上下燥熱的體溫很不同。
虞晚和童佳霓牽過很多次手,女生之間嘛,上個衛生間都要手拉手結伴去的。
但她頭一回像這樣,和什麼人十指扣住這樣牽。
他手心的溫度好高啊,虞晚臉上好不容易褪下的一點紅暈又捲土重來,心裡的小兔子又開始跳呀跳的。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腳一伸,向他那邊小小地挪了一步,又一步,他們的距離離得更近了些。
然後被他抓著的那隻手動了動,五根手指頭彎了彎,也將他的手輕輕扣住。
兩人的掌心徹底貼在一起。
池水被風吹著泛起漣漪,兩人並排站在欄杆前。
誰也沒有說話,空氣很靜謐。
她就和他緊緊牽著手,看著遠處圓圓的,連綿不絕的荷葉,和在近處飛的小蜻蜓。
虞晚一點兒也不覺得無聊,反而覺得很舒服,有種時光都變得慢悠悠的感覺。
太陽慢慢往西邊墜落,天上的雲朵被暈染成淺橘色,池塘里的水折射著餘暉,波光粼粼的,像一面打碎了的鏡子。
「我要回去啦。」虞晚轉頭,仰起小臉看向他,輕聲細語的:「我爸爸媽媽馬上要回來了。」
陸識捨不得她走,將掌心的那隻小手攥得緊了些。
可是不放不行,這是人家家裡的寶貝女兒。
陸識鬆了手。
「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虞晚小手衝著他揮了揮,唇角抿出甜甜的笑意:「我們明天見。」
「嗯,明天見。」陸識也向她揮手。
虞晚抱著自己的小書包,第一次回家回得這麼戀戀不捨,小腳往前邁地很慢。
走到快拐彎的地方,她又回了下頭。
陸識還站在那兒,眉眼被橘紅色的晚霞籠著,沉靜又溫柔。
她心裡有種很踏實的感覺,就仿佛不管什麼時候自己回頭,他總站在那裡。
她笑起來,又使勁朝著他揮了揮小手,轉身,噠噠噠快速跑回家。
再不走,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回去,和他繼續黏在一塊兒。
陸識站在原地,手指彎曲,輕輕併攏。
仿佛還能感受到一分鐘前,牽著小姑娘手時柔柔軟軟的觸感。
他想一直牽下去,牽一輩子。
虞晚回到家,去臥室換了衣服,又跑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
她坐在桌子前,拿出作業開始寫,還沒幾個字,就有點走神,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重新點進那個帖子。
那些她點了舉報的回覆,現在都沒有了。
虞晚手指又劃拉到開頭,點開樓主偷拍的那幾張照片,一張一張地保存到自己的相冊。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框拍照呢。
又看了會兒,虞晚鎖上屏幕,拉開抽屜把手機放進去。
他說了要努力考進一班,和她在一起,那她現在也要認真學習啊。
高二下的期末考試在六月底,天氣最熱的時候。
虞晚年級第一名,坐的也是教室第一個位置。
語文考完,從前往後收卷子,她整理好放到講台上,又把桌子上的筆裝進筆袋裡。
虞晚抱起書包走出去時,陸識已經等在了教室外面,她臉上立刻綻開笑容,向他跑過去。
陸識揚起唇,自然地將他懷裡的書包拎到自己手裡:「走吧,我們去吃飯。」
「嗯嗯。」虞晚笑著應,跟在他身邊。
兩人一高一矮,少年身高腿長,背脊寬闊,身旁的女孩只到了他胸膛前,馬尾在空中揚起輕快的弧度。
哪怕從背後看,兩人都好般配,都像是演偶像劇。
虞晚說話時,陸識就向她這邊低頭,漆黑的眼裡浮著笑意,聽得耐心又認真。
圍觀女生:!!!
嗚嗚嗚校霸和校花的糖太好磕了!
下了樓梯,虞晚想起什麼,問道:「你這次材料作文的題目是什麼呀?」
陸識想了下:「要在適當的時候學會放棄。」
頓了下,有點緊張地問:「我沒跑題吧?」
虞晚笑著道:「沒有,我作文差不多也是寫的這個。」
陸識這才鬆了一口氣。
兩人到了學校食堂,虞晚刷飯卡只買了一碗紅豆粥和一個花卷。
陸識買好一碗烤肉飯,在她對面坐下,就看見她這麼清淡的午飯,不由皺了皺眉。
「怎麼只吃這麼一點?」
「我昨晚上蹬了被子,早上起來好像有點感冒,現在就沒什麼胃口。」
說起這個,虞晚還挺不好意思的,她都這麼大人了,還喜歡踢被子。
陸識拿起飯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過了兩分鐘,拎了個水煮雞蛋回來。
他坐下,拿著雞蛋在桌沿敲了下,蛋殼剝得乾淨了,才用塑膠袋拿著給她:「再吃一個煮蛋,下午數學要考到五點鐘,餓了肚子你要難受的。」
虞晚聽話地接過,咬一口雞蛋,又拿勺子舀一勺紅豆粥。
「你中午要不要到我家裡去午睡?」他突然說。
「誒?」
虞晚有點驚訝,從還冒著熱氣的粥里抬起臉,一雙杏眼沾染了水霧。
陸識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
他馬上解釋:「教室里開著空調,溫度很低,你中午要是在教室里午睡,感冒會加重。我家離學校近,過去很方便,你好好休息,下午考試精神也好。」
解釋完了,他心裡還是有點慌。
畢竟他家裡只有他一個人,而他還讓她去那裡睡午覺。
但凡小姑娘多想一點,都有可能誤會他是想做什麼,或者是想趁機占她的便宜。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咬著勺子想了想,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說出口的卻是:「要是我去你那兒睡,你就沒地方休息了呀。」
她去過一次他家,只有一間房,當然也就只有一張床了。
陸識沉默了一瞬,心口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下。
被她那樣不設防,全然信任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他笑了聲:「沒關係,我沒有睡午覺的習慣。」
數學考試在下午三點鐘開考,兩人吃完了飯,才十二點,時間非常充裕。
陸識在校門口攔了一輛車,二十分鐘就開到了小區。
兩人坐電梯上去,門上安的是密碼鎖,他按了幾個數字,開門領著她進去。
虞晚換好了拖鞋走進去,他家裡和幾個月前她第一次來時一樣,沒什麼變化。
陸識去到房間,把空調打開,調到二十九度,風調到向上吹,又從柜子里拿了乾淨的床單和被子。
他鋪好了床單,對虞晚道:「好了,你去午睡吧,我在客廳複習數學。」
說完轉身出去了,走的時候把門也帶著關上。
房間只剩下虞晚一個。
她脫了拖鞋上床,把扎著的馬尾鬆開,細細的發繩拴在手腕上。
他的被子和床單都是深灰色的,房間裡的布置也極為單調,角落裡摞著兩箱子咖啡。
一個箱子還沒拆,另一箱開了,裡面的咖啡喝了大半。
這和她的房間很不同,虞晚這才有了更加強烈的,自己正睡在一個男生房間裡的感覺。
她是有安全意識的。
溫如和虞晏清就她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在這方面叮囑很多。
很小的時候,虞晚就知道不能和男性長輩單獨待在一個房間,飲料什麼的,離開過自己的視線就不要再碰了。
可是很奇怪,對陸識,她就是有種全然的信賴。
她相信他,就像相信爸爸媽媽一樣,篤定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虞晚躺下,小手扯住被子角,拉到身上蓋好,閉上眼睛。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被子是洗過乾淨的,可是還是沾染著少年身上獨有的氣息。
淺淺地縈繞在她鼻尖,讓她臉紅,也讓她心裡感覺很安寧。
陸識坐在客廳茶几那兒翻筆記看。
看著看著,就有些心神不定,總忍不住往臥室那兒看一眼。
門被他關了,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到。
可朝思暮念的小姑娘這會兒睡在自己房間裡,是個正常男的都會有點想法。
何況還處於血氣方剛的年紀。
然而!一想到剛才在食堂時,小姑娘看向自己時柔軟又乾淨的目光,陸識就覺得自己現在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他媽是個王八蛋!
他狠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別想亂七八糟的,低下頭專心看手上的錯題集。
他答應了她的,這回要考到一班去。
這段時間他拼了命的在學,每天熬到凌晨一兩點,困了就喝咖啡,還困就去洗冷水澡。
期中那回他是九十七名,這次至少要前進四十名,才能和她在一個班。
辛苦是辛苦的,可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一切就值得。
虞晚午睡前定了鬧鐘,到一點半的時候,手機鬧鈴響了。
她迷糊地睜開眼,抓起枕頭邊的手機把鬧鐘關了。
意識還是懵懵的,她抱著枕頭在床上醒了會兒神,打了幾個小哈欠,才慢吞吞地把腳伸到床邊,彎腰一隻一隻穿上拖鞋。
她推開門出去,看見陸識坐在茶几前,手底下壓著一張演算紙,正在寫題。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問她:「感冒藥帶來了嗎?」
虞晚還處於剛睡醒,反應比平時要慢半拍的階段,想了想,才點頭:「帶啦,就放在書包里。」
陸識放下寫了一半的題,拿起桌子上一個玻璃杯,走到飲水機前倒了杯溫熱的水。
他杯子握在手裡,嗓音低柔:「快去把藥喝了。」
虞晚拉開書包側邊的口袋,拿出感冒靈,摳了兩顆棕褐色的膠囊,塞到嘴巴里。
舌頭上微微有苦澀感,她又趕緊伸手接過水,咕嚕咕嚕地把藥吞咽下去。
她低頭,看見茶几上好幾張A5大小的演算紙,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算題過程。
「你中午真的不休息一下呀?」她關心問,才睡醒的語調軟軟的。
陸識也在她身旁坐下,拿起筆打算繼續寫,笑了聲:「沒事,我精神好。」
虞晚捧著溫熱的水杯,靜靜坐在旁邊,側頭看著他寫。
客廳很安靜,筆尖在紙上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
她看了看紙上的演算,又抬頭看向他。
少年側臉輪廓堅毅,眉頭輕微皺著,寫題思考時的表情專注又認真。
虞晚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差不多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的樣子。
那天晚上下著很大的暴雨,他身上打濕了,眉骨鋒利,長相和周身氣場都很兇很冷淡。
他變化很大,她知道,這和她有關係,他是為了她。
陸識算完了那道題,和答案一對,得到的結果是一樣的。
他筆放下,轉頭就對上少女水盈盈的眼。
她長發披散下來,還沒扎,白皙纖瘦的手腕上繞著一根粉色的細細發繩。
睡了一覺的緣故,頭髮微微有些亂,發梢小弧度地卷著。臉頰柔軟雪白,兩邊透出一點淡紅,粉嘟嘟的。
趿著拖鞋,襪子沒有穿,露出圓潤瑩白的腳趾頭,像初春的嫩筍,上面綴著點兒櫻色。
整個人乖乖坐在他旁邊,像個安靜的小洋娃娃,乖的要命。
就特容易激起男人的劣根性,想要欺負。
想看那雙澄澈的杏眼被欺負得淚汪汪,眼尾泛紅是什麼模樣。
是不是真的會像小兔子一樣。
陸識眉心一跳,下意識地伸手,寬大的手掌蓋在了她的眼睛上。
小姑娘不明所以,困惑地「誒」了聲。
他覺得自己是個禽/獸玩意兒,啞著嗓子:「別看我,再看要忍不住親你了。」
他大手覆蓋下的那張小臉紅成了小番茄。
虞晚眨了兩下眼,纖濃的長睫毛像兩把毛茸茸的小刷子,從陸識的掌心刷過,帶來痒痒的觸感。
癢意從掌心一寸寸滲透到骨髓里。
他有點受不了了,就聽小姑娘軟綿綿,猶猶豫豫的聲線:「那……那你真的很想親的話,可以讓你親一下。」
陸識整個人一怔,手倏地放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晚晚,你說什麼?」他聲音激動得帶了顫音。
虞晚睫毛抖了抖,有點後悔剛才的一時衝動,可是說都說了呀,又沒有撤回鍵。
她害羞得緊咬了下唇,嗓音細細的:「但就只許親一下臉哦。」
她覺得自己有一點點小氣,之前看過的電視劇里,男主都是把女主按著,各種嘴對嘴親。
可是她現在還沒成年呢,親嘴巴什麼的,太羞了,她還有點接受不了。
說完抬起頭,不確定地問:「所以…你要親我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