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這杯酒,喝得挺快,十分規矩。
其餘看戲的人,一眼能看出夫妻倆之間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女的太冷,男的也沒有索取的意思。
放下杯子後。
沈璇偏頭咳了一聲。
聞澤厲掃她一眼。
聶胥從人群里擠進來,拿手機給他看,說:「....有電話。」
聞澤厲看一眼來電,是一個京都的號碼,他接過手機,對老董事說:「我先接個電話。」
老董事:「好的。」
聞澤厲走後,沈璇繼續跟老董事聊天,常雪擠進人群里,來到沈璇的旁邊,看到沈璇臉色發白,就知道她感冒後遺症還沒完全好,她又擠出去跟林總提前告別,這邊老董事聊了會兒,那邊有人找他。
於是他便走了,其餘的人隨著他走。
沈璇這邊清淨下來。
常雪一回來,扶著沈璇,帶著沈璇離開。
走到門口時,常雪湊在沈璇的耳邊說:「我說你不用可憐藍沁,她剛剛好像給聞大少打電話,在電話里哭呢,嘖。」
沈璇挑眉,說:「我真有點暈。」
「臥槽?那走快點。」
可能是燈光的原因,加上鼻子不通暢,眼前都有點花,兩個人出了門口,山莊並不會一下子就抵達門口,還會再繞一段路,上車後,沈璇有點昏昏欲睡,常雪卻突然操了一聲,沈璇醒過來。
就見車燈打在不遠處的牆壁下方。
藍沁抱著膝蓋蹲在那兒。
她穿著聶胥那件外套,握著手機在打電話。
無比可憐的樣子。
常雪看向沈璇。
沈璇閉上眼睛,說:「回家。」
「好的。」常雪啟動車子,她從外視鏡掃去,隱約掃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大門裡出來,她喃喃地說:「聞大少好像出來了。」
沈璇快睡過去。
她說:「嗯。」
聲音沒有半點起伏。
回到別墅,陳兮兮還沒睡,她也不敢睡,一直守在客廳,看到常雪扶著沈璇進門,趕緊起身,「沈總怎麼了?」
常雪看一眼這年輕的保姆,說:「她不舒服,我帶她先回來。」
「哦哦。」
拐上樓,常雪又道,「你倒一杯熱水上來。」
「哦,好。」陳兮兮聽罷,轉身就去安排。即使今天出門前,沈璇跟聞大少似乎吵架還弄碎了杯子。
但是這段時間下來,陳兮兮其實挺怕沈璇的,沈璇天生就有那種碾壓年輕女孩的氣勢。
拿上樓後。
沈璇沒有去床上,她坐在沙發上,揉著額頭,身上的裙子也不適合睡覺,常雪接過陳兮兮遞來的熱水,盯著沈璇喝下去。
沈璇喝完一整杯溫水,說:「你回去吧,我沒事。」
常雪點頭,「行。」
陳兮兮趕緊送常雪出門。
她見過常雪幾次,常雪雖然不如沈璇那麼壓制人,可是依然乾脆利落的樣子,也會令陳兮兮這種女孩子害怕。
兩個人剛到樓下。
門外就傳來了車聲,緊接,聞澤厲勾著襯衫領帶恰好走進來,常雪看到他時,頓了下,心想這人那麼快回來?
聞澤厲看到常雪,沖她點點頭,便走到酒櫃旁,拿了一根雪茄。
他身上氣勢依舊強盛,此時有點冷峻,是以往那種狂妄的少爺氣息。常雪下意識加快腳步,陳兮兮把她送走後,走了回來,也是很小心地看著他。
聞澤厲看向樓上,問道:「沈總呢?」
「在樓上,好像是感冒了。」陳兮兮有點不敢跟之前那樣帶笑,有點緊繃跟嚴肅,因為還惦記著聞澤厲白天的怒氣。
聞澤厲點頭:「嗯,她喝了酒,沒吃藥吧?」
「沒,只喝了溫水。」
一秒後,陳兮兮問:「少爺,要吃點宵夜嗎?」
聞澤厲放下雪茄,抄起桌面上的手機,道:「不必。」
樓梯的燈挺昏暗的,聞澤厲上到二樓,第一眼便看到主臥室的門,他解著領帶,看著沈璇的房門幾秒,才走向自己的房間。
一身的酒氣,他進房間後領帶扯下來,隨意搭在衣架上,脫了襯衫,露出勁瘦的腰身進了浴室。
不一會兒,穿著黑色睡衣,一身水汽走出來,擦著頭髮,他走到床頭櫃,拿起電話,撥打了隔壁那間房的內線號。
通了兩聲,沒人接。
說明她睡著了。
聞澤厲挑眉,放回話筒後,去了書桌那邊,處理工作,發了兩封郵件出去,他頭髮已經幹了,他長腿伸直,伸個懶腰,起身回床睡。
房間裡飄著淡淡的沐浴香味。
聞澤厲是被一道咳嗽聲吵醒的。
沈璇勉強洗了個澡,換一身睡衣很快睡下,晚上的酒其實喝蠻多的,不單如此,有幾次喝到比較烈的酒。
於是,睡到半夜,沈璇是被喉嚨的癢給逼醒的,本以為咳一兩下,誰知道一路咳,怎麼都停不下來。
她整個人撐起來,撐在床邊,一個勁地只能咳,脖頸跟臉頰一片滾燙。
她伸手去摸杯子,摸了個空。
房間的門突地被打開,動靜蠻大,沈璇一回身,看到一身黑色睡衣的男人,聞澤厲看到她時,腳步一頓。
房裡只有床頭燈亮著,她頭髮凌亂地披散在肩上,眼眶裡帶著淚水,鼻頭跟嘴唇都是紅的,脖頸勒出線條。
睡裙貼身。
跟白天那個冷冰冰的女人區別挺大。
沈璇緊接著繼續咳,她眼眸恢復清醒,說:「水。」
聲音有些啞。
那一聲水卻帶著命令的意味。
聞澤厲回神,笑了起來,抄過茶几上的水杯,走到柜子旁,倒一杯溫水,遞給她,說:「三年前,你雇操盤手,把我控股的公司給搞走,還把我踢出董事長的位置,第二天我也是跟你現在一樣地咳。」
沈璇接過水杯,喝著。
「是你技不如人。」
聞澤厲挑眉,只沉默地看她。
他十幾歲就參與聞氏集團的業務,從最基層做起,到了會玩弄資本的時候,他年紀還算小,京都世家圈的少爺大多數都進入資本圈,但聞澤厲比他們更早,他們剛剛接觸的時候,他的對手已經全是大一輩的那些了。
直到三年前。
他在沈璇手裡吃下敗仗。
他才發現,沈氏集團的這位大小姐不是省油的燈。
他看好的公司,準備大展宏圖的公司,就這麼被她運用手段給拿走了,最後他落下一個空閒的職位,看著公司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跟他之前想要的,背道而馳。
沈璇喝完水,但還是喉嚨癢,她又咳起來,她挪著想要下床,膝蓋一軟,跌坐了回去。
聞澤厲看到她脖頸冒出了很多紅色的點點,眉心一擰,幾秒後,上前,手直接搭上她額頭,「你發燒了,還可能過敏了。」
沈璇是挺暈的,她有點茫然,抬頭看向他。
她這一抬頭。
脖頸的紅點更明顯,聞澤厲嘖一聲,「去醫院。」
隨後。
攔腰把她抱了起來。
沈璇愣怔,她略微掙扎,「我自己能走,外套,我得穿件衣服。」
聞澤厲停頓下來,一秒後,他伸手扯了沙發上搭著的外套蓋在她身上,沈璇臉都被蓋住了,她伸手扒拉開那外套,睡衣的長袖往下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上面全是紅色點點,她看著自己的手臂。
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三兩下,聞澤厲下到樓下,以防吹到風,直接下了負一樓去開另外一輛車。
同時動靜也吵醒了陳兮兮,陳兮兮披著件外套出來,一看到這仗勢,嚇一跳,「怎麼了怎麼了?」
「沈總?」
「啊,過敏了是不是?」陳兮兮看到沈璇脖子上的紅點,趕緊給開後車門。
沈璇坐進車裡,搭著外套。
聞澤厲關上車門,對陳兮兮說:「你現在給沈家打電話。」
「哦,好。」陳兮兮跑回房間拿手機。
外面的車子刷地一下,開出別墅,一路往醫院開去。
沈璇靠著椅背,閉著眼睛。
想著今天吃了什麼,這過敏來得太突然了。
但很快,她呼吸就有點困難,問題大了。聞澤厲從內視鏡里看她一眼,她也恰好看向內視鏡,兩個人視線對上。
不知為何,竟一時都沒挪開。
大約幾秒。
外面傳來嗶嗶的聲音。
沈璇才閉上眼睛,她呼吸很難受,她低下頭,微微張嘴,用嘴巴呼吸,可惜,這一呼吸,就咳起來。
咳得撕心裂肺。
黑色的賓利,油門突地加快。
深夜的私人醫院。
主任醫師帶著護士,推著擔架車在門口等,看到轎車過來,立即上前,沈璇已經進入昏迷狀態了。
主任趕緊給做復甦。
聞澤厲跟著過去,看著在擔架上的女人,他下意識地挽起袖子,卻發現身上的衣服是睡衣。他手插在口袋裡,一直跟著。旁邊電梯門隨後跟著打開,沈家人來了,涌了過來,沈赫一個用力,把聞澤厲給擠出去。
聞澤厲後退兩步。
再站穩。
他已經擠不進去了。
一旁的護士見狀,走上前說:「聞少,這邊坐一會兒吧?」
沈凜上前,扶了下眼鏡,道:「你先回去,我們在這裡就行。」
「你這一身睡衣,嘖。」
聞澤厲挑眉看著他,半響,他問,「她以前有過這樣嗎?」
「有過一次,酒喝多引起的過敏。」沈凜回身看著那邊,「璇妹很小就練酒量,練到挺會了,卻中了過敏的招,今晚她應該是喝了不同的酒引起的。」
聞澤厲沒吭聲。
沈璇已經被推進去了,沈霄全跟莫甜也緊跟站在門口,這家私人醫院沈家有注資的,肯定會安排最好的醫生給最好的治療。
聞澤厲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沈凜拍拍他,讓他先走。他拿了一根煙去吸菸區抽,帶著淡淡的煙味出來。
就聽他們說,沈璇醒了。
他頓了頓,揉了揉指尖,隨後,走向電梯。
病房裡,沈璇的床位被圍得水泄不通,她醒來,看到父母后,扯唇笑了下,莫甜摸摸她的臉,說:「好好休息。」
「嗯。」沈璇打個哈欠。
沈霄全往外看一眼,只有兩個兒子在,聞澤厲不在。
他漠然地收回視線,看著沈璇說,「這段時間,儘量不要參加酒會了。」
身體抵抗力太低,太容易中招。
沈璇點點頭,「好。」
但是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我今晚碰見蕭老董事,他來京都,之前我們談的那塊地,似乎就是出自他手的。」
沈霄全擰眉。
「這個老東西,退休了還不安分。」
沈璇:「那邊給的證件一直不怎麼齊全,明後天我得約他一下。」
「爸,要不,你一塊?」
沈霄全聽罷,「行。」
莫甜無奈,她說:「好好養著,明天能不能出院還是個問題,要不讓沈赫去?」
沈赫一頓,不太敢。
沈霄全看一眼跟白紙一樣的兒子,「他就算了吧,還是老老實實地從他的基層做起。」
莫甜更無奈。
她接過保姆送來的粥,坐下來餵沈璇吃。
這時。
門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似乎是也有人半夜送來醫院,沈璇吃完後,莫甜去洗碗,又出去扔了下垃圾,回來時,神情有點怪異。
幾秒後,她坐在沈璇身側,說:「藍家那個小女兒....住院了,好像是被她姐打骨折。」
沈霄全正拿外套要穿,準備回家,聽到這兒,他擰眉,半響,他冷哼,「藍家的大女兒不是有暴躁症麼。」
沈凜放下手機,挑眉,語氣有些冷淡,「藍家這些年,不好好經營,盡發生這些爛事。」
莫甜看著沈璇。
沈璇神色淡淡,完全不關心。
莫甜笑了下,說:「那我跟你爸先回家,沈赫在這裡陪你。」
沈璇視線看向沈赫,見他眼眶下的眼袋,她說:「他也回去,我自己能行。」
沈赫上前一步,「我留下。」
於是,沈赫留下,其餘的人回家。姐弟倆相處,也有點拘束,主要是弟弟拘束,他所在的部門其實經常聽同事探討到他姐姐。
反正沒多少好聽話。
他自己也被沈璇點名批評過。
至今陰影還在。
沈璇有點困。
沈赫起身,給她拉被子。
後半夜,靜靜就這麼過去,直到天空露白,沈赫熬了一個晚上的夜,第二天還要上班,沈璇讓他回家。
他不敢反抗,於是先回家了。
保姆阿姨來替他。
保姆阿姨一進門,就不停地收拾這個收拾那個。沈璇拿起手機,翻看郵件,門在這時輕輕敲響。
沈璇抬頭看去。
藍沁穿著病服,一隻手打著石膏,眼尾有一點點淤青,披頭散髮。
沈璇挑眉,「早。」
藍沁回神,「早。」
她視線看一眼病房,昨晚沈璇住進來後,這裡被收拾過了,她的行李箱,吃的用的,連接的廚房正飄出淡淡的香味,有人正在做早餐。藍沁默默地看一眼廚房的方向,隨後走到床邊坐下,看著沈璇,說:「你好些沒?」
沈璇:「好些了。」
「我也是聽護士說,你昨晚半夜喝酒過敏。」
沈璇:「嗯。」
她靠著床頭,裡面還是睡裙,像是一位公主一樣,不像藍沁換了病服,實在的病號。藍沁默默地看著沈璇。
沈璇禮尚往來,看一眼她的手臂,問道:「手怎麼樣?」
「沒事,就是有點骨折,接上了。」藍沁伸手摸摸自己的手臂。
沈璇嗯了一聲,她拿起手機,看一眼一早的新聞推送,她顯然是有些事情要忙的,藍沁沉默一會兒。
看著她。
突地,道:「沈璇,我挺羨慕你的。」
按滅手機屏幕,沈璇抬頭看去,「為什麼?」
藍沁捂著手臂,說:「你出身好,父母對你也好,你又有自己驕傲的事業,聽說昨晚你一家人都來看你了....」
沈璇安靜地看著藍沁。
藍沁抬起頭,她眼角的淤青離得很近,看得更明顯,破壞了整張漂亮的臉,她說:「以前那些同學說你不好相處,這兒不好那兒不好,可是他們說那些有什麼用呢,對你也沒有任何傷害,你有家人,有愛你的家人,有一個那麼厲害的家族,你怎麼會在乎他們那些無聊的話。」
「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她看著沈璇的眼睛,說,「我除了聞澤厲,什麼都沒有。」
這話。
跟一顆重雷一樣,砸在地面。
保姆阿姨端著早餐準備出來,僵在原地。
沈璇看著藍沁。
旁邊的手機嘟嘟響,還是早上的新聞推送。
她手搭在胸口,抬起頭,看向門口。
聞澤厲手搭著西裝外套,正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