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發出去第二天,雲卿又有些擔心起來,段南川知不知道是她發的?
如果不知道,她這聲謝謝就白說了;
可如果知道,對方要是來找,她該怎麼解釋?
想了半天,自己想不出答案,不過還好段南川也沒來找她,沒準是當做垃圾簡訊處理了。
雲卿還沒理清楚頭緒,高一期中考的成績單發下來了。
高一一班一共三十個人,幾乎霸占了全年級前二十,剩下十個人岌岌可危,面臨隨時會被轉出去的危險。
升入高中的快樂沒持續多久,就被這一紙成績單給擊碎了,所有人不得不緊張起來。
就連何露也意識到了問題的重要性。
考試前兩天,她還在破罐破摔看電視劇給愛豆打call,現在卻雙手微顫顫地捧著年級46的成績單來找雲卿求救。
「雲卿,你說我該怎麼辦?現在抱佛腳還來得及嗎?」
班上因為成績發布變得鬧哄哄的,雲卿心情卻十分平靜,安慰道:「期中都結束了,肯定是來不及,不過期末考肯定還有機會。」
「真的?」何露半信半疑,把成績單一合,不想再看,探過頭來,「你考了多少?」
雲卿把成績單攤開。
年級第二,只比年級第一的黃行光少了八分。
入學的時候,按照中考成績,雲卿是第三,雖然成績已經十分不錯,但和黃行光卻還是有些距離。
短短半個學期她就追上來了。
「好厲害!」
何露驚呼一聲,立即湊上前。「卿卿,你真是太厲害了,學霸啊!不不不,你是學神!」
「你要是跟我一起看書的話,也能考上來。」雲卿笑道。
雖然她是第二次念高中,但上輩子高中畢業之後,雲卿就沒再上學了。
十年沒上學的空白期,知識早就已經忘得七七八八,甚至比普通高中生還不如。
要是那個時候來考,雲卿估計進前一百都困難。
但是從入學開始,她就一直在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學習,恨不得把吃飯和睡覺的時間都擠出來。
最後的成績總算沒有讓她失望。
這點何露是最清楚的,每次無論去什麼地方,雲卿都能從自己的小書包里掏出一本考點集。
就連軍訓都在看書的人,全年級也就雲卿一個。
其他人要是誤打誤撞考得好,何露興許會有些不服,但對於雲卿,卻打心底里覺得,人家那麼努力,就該有這麼好的成績。
不然多沒天理啊?
正想著,黃行光滿臉笑容地拿著自己的成績單走過來,招了招手。
「你們考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何露蔫蔫的,盯著黃行光手裡的成績單。
他拿的是全年級的總排名,表頭前兩行,黃行光和雲卿的名字緊挨著,在黃行光眼裡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
何露感嘆道:「班長,你也太厲害了,你到底是怎麼學的?教教我吧。」
黃行光靦腆地笑了笑。
「我就是碰巧,其實平時不怎麼看書,可能是剛好就著我的知識點了。」
他說得謙虛,何露卻撇嘴沒說話。
黃行光也沒在意她接不接話,對雲卿道:「對了,老師讓我和你一起出一起黑板報,就在學校公告欄的黑板上,你有時間嗎?」
「老師找我?可我不會畫畫。」
操場旁邊的公告欄確實有幾塊黑板報,每周都由各個班淪落出,大多是摘抄一些鼓勵學習的好詞佳句,再添上一些漂亮的花卉邊框。
就是老師放著這麼多人不選,怎麼就選上她了?
雲卿學習好全靠努力,像畫畫這種需要天賦和藝術細胞的技能,她卻是一竅不通。
黃行光道:「上次我看到你上課在黑板上答題,板書寫得不錯,就主動和老師推薦你了。」
雲卿:「……」
黃行光滿臉笑容。
「到時候你寫板書,我畫畫,我畫植物還成。」說完,見雲卿不說話,後知後覺道:「不過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就換人。」
雲卿無奈地笑了一下。
「你不是都已經和老師說好了嗎?」
黃行光先斬後奏不是頭一回了,無論是上次芭蕾舞表演,還是這次的出黑板報,每次都先報上去,才來和她商量,讓她無法拒絕。
現在這麼馬後炮地問一句,實在沒什麼意思。
「你把主題給我吧,我挑個時間去寫。」
「那我待會兒發給你。」
說完,黃行光放下成績單,被其他人給叫走了。
何露這時候才道:
「時間久了,我就發現黃行光這人特沒意思。看書就看書吧,還非裝沒複習,我都聽他以前的同學說了,他每次考試前都熬夜好幾天看書呢,藏著掖著幹什麼,我又不會搶。」
每個班總有那麼幾個人,背地裡偷偷熬夜看書,黑眼圈都大得跟熊貓似的,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早早就睡了,沒複習。
特招人恨。
何露氣得牙痒痒,拍著雲卿的肩膀。
「加油!下次期末考試就超過他!」
雲卿匆匆瞥了一眼桌上那本成績冊,笑著道:「還是算了吧,我覺得第二就挺好。」
「那我以後跟你一起複習,你的大腿借我掛一下。」何露突然一把抱住她,「好不好,卿卿大神?」
「好,不過你別喊累。」
「我保證!」
何露為表決心,指著愛豆的照片瞎保證了半天,想到自己在雲卿的帶領下,成績很快就要上升,決定提前慶祝一下,高高興興去買零食了。
人一走,雲卿拿起桌上黃行光留下的全年級成績冊,翻開從第一頁開始找。
每頁三十人,剛好對應每個班級的人數。
她正要往第三頁翻,第二頁中間的一個名字突然闖入了視野。
雲卿驚訝地停下,指尖順著表格線比對過去:
段南川,年紀排名:43。
排名甚至比何露還要高上幾位!
初升高的時候,高一所有人都是按照中考成績分班的,當時雲卿看過段南川的排名,三班中下游,八十多。
現在才半個學期過去,竟然一躍到了第四十三名!
前進了一倍不止!
樂尚高一一共八個班,兩百多人,前一百名的分都咬得很緊,而且五十名往上走就是一個分水嶺了,短時間內很難突破。
但段南川這個成績,就算是一些一班的人,也被他壓下去了。
雲卿仔細想了想,對前半學期段南川的記憶,只有遲到、早退、請假、逃課,他是怎麼做到進步這麼快的?
正想著,買完東西的何露又興沖沖跑過來,朝她招手。
「卿卿,去廁所嗎?」
雲卿想了想,跟著起身。「一起去,我想洗個手。」
幾人有說有笑地朝衛生間的方向走,雲卿跟在後面,路過三班的教室,忍不住轉頭朝裡面張望。
以前她是習慣使然,今天確實故意的。
往那個特定的位置上一掃。
喧鬧嘈雜的教室里,段南川,正坐在位置上看書,而且看的還是數學參考書!
雲卿愣了一下,雖然只看了短短几秒,卻清晰地看到那本參考書上寫滿了筆記。
他什麼時候這麼努力了?
以前從這裡路過的時候,段南川總是看著窗戶玻璃發呆,就連上課的時候,雲卿偶爾有事路過,也從來沒見他認真聽講過。
現在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書不離手,儼然一個刻苦努力的好學生。
雲卿一頭霧水,心不在焉地洗完手,等著何露幾人一起回去,路過三班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段南川,還在看書。
身體維持著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姿勢,但書面已經翻頁了,上面還多了一些筆記。
寫得十分認真。
她思緒緩慢地想著,段南川剛寫到一半的那道題,思路錯了,要不要提醒他……
還沒想出答案,人就已經回到了教室。
三班教室里,成績單剛發下去不久,但沒有太多人在意這個排名。
現在才期中,而且剛高一,以後的機會還多著呢。
更何況三班大多數人的成績本就一般,佛了,有時間傷心,還不如拿來玩。
在鬧哄哄的教室里,靜坐看書的段南川就成了最明顯的異端。
錢明志剛從老師那兒拿了年紀排名,翻開第一頁,看到第一名和黃行光和第二名雲卿的分數,嘖嘖稱奇,感嘆著走到段南川跟前。
「你看這個,考這麼高,還讓不讓人活了?這都快接近滿分了吧?你說,他們的學習筆記能賣多少錢?」
「要是複印出來,高一人手一本,靠!暴利!」
段南川往這邊看了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看書。
剛寫到一半的題被劃掉,重新開始寫。
列出新的公式,計算。
錢明志還在拿著成績冊咂嘴。
「你看看這兩人,這第一第二占的,神仙眷侶,雙雙學霸……」說了半天,見段南川還是一心一意看書,忍不住攔了一下。
「你怎麼還在寫?人家都天生一對,雙雙考前二了,你還在看書!」
說著,往成績冊後面翻了幾頁,竟然在第二頁看到段南川的名字,驚得他瞪大眼睛,拍了拍桌子。
「段南川,你在43啊!你這是逆襲啊,看來這幾天學習還是挺管用的啊,你……」
錢明志看到還在認真看書的段南川,突然意識到什麼,聲音戛然而止。
「等等,你不會就因為這,要去考年級第一吧?就為了和雲卿也神仙眷侶,雙雙學霸?」
雖然心裡覺得這種事這麼荒唐不靠譜,但要是擱在段南川身上,卻極有這種可能。
這事兒太瘋了。
可段南川表面像個冰塊,內心卻是個十足的瘋子。
他做得出。
一聽見雲卿的名字,段南川身體輕微動了動。
被錢明志一眼看出來。
「你這是來真的?」
「快醒醒,別做夢了,你雖然進步了不少,但年級第一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上的,誰也沒說,只有成績好,才能般配的啊!」
段南川皺起眉,臉上多了幾分不悅。
「說夠了就走,不要影響我看書。」
說完,拿走他手裡的成績冊,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
錢明志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搖了搖頭,才轉身離開。
他才剛走,段南川打開剛才那本全年級學生成績冊。
一翻開就能看到黃行光和雲卿的名字並排在一起,總成績十分接近,甚至就連一兩門科目,他們的分數都是一樣的。
讓人打眼一眼,就覺得般配。
段南川卻覺得格外扎眼。
視線慢慢下滑,一直落在第三十名的成績上。
比他多三十分。
其實並不難。
段南川初中的時候成績不錯,一直到初三出了事才一落千丈,後來就再也沒撿起來過。
但因為基礎還在,初三沒怎麼學,也拿著中等成績進了樂尚。
所以對他來說,三十分只是多熬夜幾周,認真聽課一段時間的效果。
錢明志只說對了一半,他是衝著雲卿才開始看書的,卻不是年紀第一,而是年紀前三十。
可和雲卿的名字出現在同一頁上就行。
段南川的目光黑沉沉一片,透著微亮的光。
自從收到雲卿的簡訊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貪心地想要更多。
像是從未觸碰過陽光的人,只要看到一絲光線,都會情不自禁地,奮力向太陽奔跑。
段南川的那絲陽光,現在就躺在他的手機收信箱裡。
兩個字的陽光。
當天,黃行光把老師發任務的截圖傳了過來。
雲卿翻資料找好幾條素材,寫成完整的板書稿子,給老師看過之後,周四那天請了假,用晚讀時間把板書寫好。
黃行光拿著彩色粉筆在旁邊畫背景的裝飾花。
他畫得很快,不一會兒人就畫好了兩邊的水仙花圖案,踩著板凳開始畫邊框。
雲卿的板書已經接近尾聲,正半蹲著寫最後一句話。
頭頂黃行光畫畫的粉末簌簌落下,掉在她頭上,白花花一片,像積了層薄雪。
黃行光低頭看見,連忙要道歉,視線落在雲卿的側臉上。
她寫得十分認真,粉嫩的嘴唇緊抿,臉頰微紅,扎頭髮的帶子鬆了,蝴蝶結鬆散地垂下來,髮絲有些凌亂。
白色的粉筆灰落在頭髮上,就連睫毛也搭著幾粒。
兩隻手上都拿著粉筆,手指和掌心被蹭得全是灰塵。
黃行光看了一會兒,心砰砰跳,微微彎下腰。
「你頭上有粉筆灰。」
雲卿已經寫完最後一句,手裡還拿著粉筆,直接用乾淨的手背蹭了蹭頭頂。
動作看上去有些彆扭。
黃行光立即從椅子上跳下來。
「我來幫你。」
說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要去幫她撣頭上的灰。
剛碰到發梢,雲卿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甩了甩頭。
「沒關係,就這樣吧,馬上寫完了。」
彎腰在最後迅速寫上日期,在出板人那兒寫了自己的名字,拍著手直起身。
「你補上最下面的邊框,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黃行光的手還停在半空,朝周圍看了看,見不遠處站著幾個人,似乎正在往這邊看,有些尷尬地把手收回來。
「行,那你就先回去吧,我畫完最後這部分就回教室。」
「我走了。」
雲卿沒有絲毫停留,迅速收拾好東西離開。
黃行光站在原地嘆了口氣,畫完最後的邊框,也拿著粉筆和工具走了。
兩人離開不一會兒,剛才在遠處張望的幾個同學走過來。
打量著黑板上的內容,看到右下角出板人後面,黃行光和雲卿的名字並排著,捂著嘴偷笑起來。
「哎呀,我就說他們肯定在一起,軍訓的時候我都看見好幾回了,黃行光還想背雲卿呢。」
「我看也是,剛才黃行光還想去摸人家的頭呢。」
「膽子也太大了,這還在學校里呢。」
「老師知道了也管不著,成績那麼好,全當不知道。」
……
幾人說笑著,其中一人撿起地上的紅色粉筆,湊上前在雲卿和黃行光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愛心,把兩人圈住。
剛做完,他們有偷笑起來,見不遠處來人,一溜煙跑了。
段南川下午被段靜叫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學校晚讀六點半開始,將近七點,他才慢悠悠地回學校,一邊無所畏懼地遲到,一邊手裡還拿著一本英語單詞,走幾步看一眼。
英語和語文是他的弱項,也是最好提分的科目。
語文的作文和閱讀就算了,英語還能靠記單詞拉分,段南川就把英語當做了重點科目,這幾天都在看單詞。
他徑直穿過操場,越過公告欄準備去教室,看到黑板上的板報換了新的,板書整齊,字體十分漂亮,就跟印刷上去似的。
周圍的背景有些花哨,但也沒奪走那些板書的光彩。
段南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視線掃過,突然看到右下角出板人的名字:
雲卿
黃行光
兩人的名字還被一個紅色的愛心圍在一起。
段南川的步伐倏地停了,腦海中嗡嗡地響。
今天是換板報的日子,板書明顯是雲卿寫的,地上還落著不少粉筆灰,他們應該才剛走。
可是這個愛心……
段南川嘴唇緊緊拉成一條線,目光沉沉的。
盯著那個愛心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上前兩步,抬手放在黑板上,要把那個愛心擦掉。
「段南川!」
一個聲音突然從斜後方傳來。
段南川動作一頓,迅速收手要走,還沒到教學樓區域,就被追上來的蘇星澄攔住。
「我喊你,你跑什麼?」
段南川面無表情地繞過她,剛走了兩步,蘇星澄突然跟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書包。
用力往後扯。
蘇星澄怒道:「我跟你說話呢!是讓你走的?!」
段南川皺起眉。
「放手。」
「別以為上次傳單被撕,我就沒辦法了,信不信我還能再印一些,直接發得學校里人手一張!」蘇星澄咬緊牙,抓緊她的書包,就是不讓段南川走。
「什麼傳單?」
「我在公告欄貼的傳單,不是你撕的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段南川看了她一眼,卻根本不知道她口中那些傳單是什麼東西,臉上的不耐煩越來越明顯。
「我讓你放手。」
蘇星澄非但不放,反而向後狠狠拽了一下。「不放!今天你非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別想走!」
段南川對雲卿之外的人沒什麼耐性,不耐煩地甩了一下。
巨大的力道拉得蘇星澄東倒西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重力拉扯下,段南川的書包拉鏈被扯開,裝在裡面的課本瞬間散落下來,嘩啦嘩啦掉了一地。
紙張翻飛。
「段南川!」
蘇星澄怒罵一聲,手撐著地要起來,突然摸到落在地上的照片,疑惑地低頭看去。
一張照片從課本書頁中掉了出來,剛好在她手邊。
照片中,穿著軍訓迷彩服的雲卿站在舞台上,舒展著雙手正翩然起舞。
「這什麼東西?」
她疑惑地拿起來。
段南川臉色卻頓時大變。
「別動!」
蘇星澄已經拿起那本書,順勢抖了抖。
幾張照片隨之飄出。
竟然全部都是雲卿軍訓晚會上,在舞台上跳舞的照片。
是段南川從錢明志手中買斷的那些。
此時距離軍訓都已經有一個半月了,這些照片卻還保存完好,小心地夾在書頁里,顯然主人十分愛惜。
蘇星澄看著手中的照片,臉色漸漸變得怪異。
「這……不是一班那個雲卿的照片?你竟然偷偷藏了別人的照片!」
段南川陰沉著臉,看不出任何情緒,上前奪回自己的書和照片,重新收好,但蘇星澄卻不肯罷休。
她表情有些扭曲,先是憤怒,緊接著又鐵青,拔高嗓音嘲諷起來。
「段南川,你可真噁心。看著一本正經,沒想到背地裡竟然還偷藏別人的照片。」
段南川沒理,收好書後拉上書包拉鏈,轉身要走。
蘇星澄迅速追上前兩步,怒罵道:
「可惜人家那麼恨你,要是知道你這麼變態,怕是看你一眼都覺得反胃。」
段南川的步伐驟停。
轉身,目光沉得可怕,漆黑得不見一點光亮,如同粘稠化不開墨,臉上帶著怒氣。
他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蘇星澄的衣領。
嘭!
將人撞在牆上,眼神冷冽。
「你敢!」